第89章
穆安之回到刑部傳達了穆宣帝的意思, 程侍郎道,“臣這就去寫折子。”
穆安之吩咐一聲,“陛下的意思, 魏晗年邁, 允他家中近人到牢中服侍。”
“是。”程侍郎問, “殿下,有人數規定嗎?”
“放一個就行了,又不是有什麽功勞,還要供着不成?”穆安之很厭惡魏家。
“是。”程侍郎便明白該怎麽做了。
待程侍郎退下, 穆安之召來杜長史, 說了太子出的主意。
主意是個好主意,不過, 東宮可不是朋友。
杜長史道, “待安排好人選, 殿下進宮上禀陛下。其他的, 殿下問一問,看陛下可有意着禁衛看守魏晗,這樣就不是咱們的首尾了。”
“我看陛下雖對魏家有些舊情,但對魏晗不大在意。”穆安之端起手邊的殘茶給桌上的一小盆月季澆了些水,“太子不會突然這麽好心,不過,他親自出的主意, 要真是個坑, 他脫不開幹系。”
“可太子為什麽要幫殿下呢?”他家殿下以前是明刀明槍争過儲位的, 與東家素來不睦。
“興許是為了蜘蛛。”
杜長史沒明白穆安之這話的意思, 不過,穆安之顯然不想多做解釋, 同杜長史道,“賭坊那幾個人查的怎麽樣了?父母家人、親戚朋友?有人能殺了他們,難道能把認識他們的人都殺光?”
“會不會打草驚蛇?”
“能驚到蛇自然最好,驚不到也沒什麽。”穆安之心下一跳,突然明白太子為何插手魏家案。
對。
就是他說的那句話,魏家畢竟是大将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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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連大将軍都能這樣被算計,背後之人該是何等的可怕。
這樣的背後之人,是要做什麽呢?
太子那陰險小人,不會想不到這一點。
穆安之看向杜長史,“那個白肇東可不可靠?”
杜長史,“自打他回到帝都,馮侯一天十二個時辰派人盯着他,如果有半點不妥之處,立刻就會送他到大牢吃官司。”
穆安之沉默片刻,還是道,“算了,這件事咱們暫不用多理。不過,魏晗如果還沒真正老糊塗,他希望見的人應該是白肇東,而不是他旁的那些子子孫孫。”
杜長史也深以為然,就魏家把魏老将軍招出來頂缸的事,就夠寒心的。何況,縱魏老将軍不計較,這個時候就是見也是見最有用的兒子。
見穆安之沒旁的吩咐,杜長史起身道,“那屬下再調撥些人手,加快調查賭坊之事。”
穆安之颌首。
杜長史極為明敏,派出的人手比尋常兇殺案要多,但也沒有太大張旗鼓,勢頭拿捏得恰到好處。
傍晚回家,見侍女捧着一匣筆墨之物,笑問,“這是做什麽?”
李玉華服侍服脫了外頭官袍,換了身家常湖藍衣衫,一邊兒說道,“今年是大比之年,舉子們都要考進士了。阿閱的叔叔朱晚朱舉人,也是今年下場。阿閱已經把帝都的文殊菩薩都拜遍了,送她些筆墨,也是好兆頭。”
穆安之還湊過去幫着挑了一回。
唐墨也在自家祖傳的科舉運勢牌借陳簡帶,陳簡接在手中細細賞鑒,整體長方形,四角摩圓,最上有個圓潤的穿孔處,上面刻着玄奧符文。陳簡道,“以前聽家中長輩說起,你家存有當年何小仙兒所贈科舉符牌,原來竟是真的。”
這玉一望便知有些年頭,玉質平常,卻透着古拙之意。
“我還在神仙祖宗靈前給你供了三天,包準能增強運勢,保你中狀元無疑。”唐墨誇下海口。
這玉牌有些來歷,據說當年何家,也就是江之妻何氏祖上的一位姑奶奶,很有些神通,當年何家起家,一門四進士,在仕林中傳為美談,據說何家能中這些進士,原因就是這俠何小仙兒在弟弟們科考時,必要做一面玉牌送給弟弟佩于身上,凡佩此牌,考運超凡,文章寫的比平時都要好上三分。
不過,這也都是些傳聞,畢竟百多年前的事了。
唐墨道,“對啊,這就是當年何小仙兒所贈我太祖父的,我祖父科考時戴過,果然一考一靈。我爹我哥都用過,這次阿簡你要考進士啦,借你戴戴。”
“這太貴重了。”陳簡心中很感動,想着小寶傻傻的,這不把家中寶貝拿出來了麽。倘是挑剔人家,還怕你借人家運勢哪。
“你就用呗。其實也有旁支兄弟長輩科舉用過,很靈的。”唐墨就要給陳簡系腰上。
陳簡手裏一晃,沒把這玉牌給他,“這豈不是要借你家運勢。”
“唉喲,你這想哪邊子去了。”唐墨拍他肩頭一記,“我三舅當年考秀才也借去用過哪,考三回都沒中。他一本《論語》都勉強,就想憑這玉牌加持運勢,難道就能中?說能加持運勢也是說學問不錯的人,有助運勢。你要學問跟坨狗屎似的,就是我家神仙祖宗複活,也是中不了的。”
“你不知道,我三舅連考三年秀才不中,我外祖母還說我家這玉牌不靈。結果,我哥春闱,一考就中了。”唐墨說。
陳簡道,“你考秀才時怎麽沒見你戴過?”
“我家一般都是春闱才會用,我哥秀才試、舉人試也都不用。倘是前兩科便戴玉牌,心理上未免依賴,這玉牌就像錦上添的那朵花,得自己先是塊錦,再加持一下就行了。像我三舅那樣的,秀才試就用,我家就他一例。”唐墨說,“運勢是雙方的,阿簡你學問好,戴這玉牌,玉牌也能沾沾你的文曲之氣,等下回我用,肯定也靈光的不得了。”
因唐家出過神仙,唐墨于這方面反是很看得開。
陳簡問,“你家族中沒人春闱麽?”
“宗家沒有,分家就不知道了。咱倆什麽交情,難道我要把玉牌給個姓唐的陌生人用。”唐家家族龐大,不過,族中有規矩,十代便要分宗另立,如今唐驸馬是宗家族長,那些分出去的旁支便稱分家,分家另有族長。
唐墨自陳簡手中取過玉牌,給他系在腰上。陳太太見着這玉牌後雙手合什朝西念了幾聲佛,把唐墨誇了半個時辰,善良貼心人品佳,相貌出衆心腸好什麽的,陳太太還說哪,“也就是我沒閨女,我要有閨女,就給閨女招阿墨這樣的女婿。”
陳簡心道,他娘倒是挺有眼光。
陳翰林知道後,雖他一向不信鬼神的人,也沒說啥子不語怪力亂神的掃興話,反是心裏暗地也念幾聲佛,求神佛保佑兒子科考順遂。
如今諸春闱考生,滿朝文武,最關心的莫過于春闱主副考官的名單。
穆安之除外。
杜長史過來回禀,“前兒程侍郎打發人到魏家,說可派一人到牢中服侍老将軍,魏老夫人去了,魏老将軍見着,問明白怎麽回事,便打發魏老夫人回去,不讓老夫人服侍。問程侍郎能不能換人,如果不能換,他自己清清淨淨的也無妨礙。今天換了白肇東進去。”
“怎麽今天才去?程侍郎不會在這種事上耽擱。”穆安之問。
“前兒白肇東去了通州,今早方回。”杜長史道,“果如殿下所料,前兒尋白肇東未果,程侍郎就問老将軍能不能換個人,老将軍除了白肇東,不想再見魏氏旁人。”
穆安之問,“看守換了嗎?”
“沒有,還是原來的人。”
穆安之進宮遞魏家案的折子時,将白肇東進去服侍的事也與穆宣帝說了一聲。穆宣帝點點頭,示意知道了。
太子有些不解,“魏家有姓白的親戚麽?”
穆宣帝對此倒是一清二楚,“魏晗年輕時一樁荒唐事,也是他的骨血,這孩子倒是有良心,一接到信兒就回的帝都。”
穆安之眼眸中閃過一絲情緒,穆宣帝鮮少出宮,對魏家舊事清楚倒罷了,對白肇東接到信兒回帝都之事竟也這樣清楚!
太子道,“既是魏家骨血,怎麽倒姓了白?”
“生母卑微,進不了族譜,就随了母姓。”穆宣帝哼道,“我看魏家滿門子孫,倒就這白小子還有些樣子。”将折子一合,遞給太子,“看完後交予侍诏廳照折子拟旨,另,魏勝雖無明顯罪責,但居官不謹,為官昏饋,罷職,流放北疆三千裏,軍前效力。”
穆安之有些意外,魏勝當真是魏家擇的最幹淨的一個,明顯魏家要保的人是魏勝,穆宣帝卻點名将魏勝去官發配。卻也不甚意外,如果穆宣帝連白肇東是接到魏家信兒回帝都的事都清楚,那麽,穆宣帝對魏家案的了解可能超乎他的想像。
穆安之看穆宣帝沒旁的吩咐,便退下了。
大牢。
魏晗之前官居正二品,穆宣帝特意吩咐不要苛待,刑部便給魏晗換的幹淨牢間,裏外兩間,在刑部大牢裏是一等一的牢房了。
水有些冷了,白肇東一膝着地,将魏晗泡在溫水中的雙腳用柔軟的布巾裹住擦幹,順手将鋪好的絲棉被拉開,服侍着魏晗就寝。
白肇東出去将水倒了,自己方開始洗漱。
待洗漱畢,白肇東抱着席子進去,魏晗道,“到床上來。這大冷的天,睡地上要生病的。”
白肇東也沒勉強,倒是說,“您會不會覺着擠?”
“擠點兒好,暖和。”魏晗說。
白肇東便将被褥安置在床外側,也方便夜間照顧魏晗。
魏晗感受着腳下暖融融的湯婆子,這是一早放進去的,睡時被褥便烤的暖乎乎的,在這樣冰冷的夜裏,真舒服。讓他不禁想到少時的寒夜,母親也總會放這樣一個湯婆子到被子裏,不論多麽冷的夜,都能一夜好眠。
不過,他早不是純真的少年了。
魏晗望着幽深黑暗的牢頂,輕聲說,“魏家的身份已經幫不上你,為什麽還答應過來?”
白肇東,“不是您叫我來的麽?”
“為了娶馮家小姐?”魏晗問。
“一半。”白肇東不否認,“你知道,我從沒看中過魏家的身份,不過,我需要一個上等風評。”
“另一半呢?”魏晗有些猜不出了。
昏黃油燈下,白肇東望向魏晗老邁的面孔,“聽說當年傾心于母親的人很多,不乏達官顯貴、俊俏郎君,我始終想不明白,母親為何會看中您。您當年,既無大将軍之權,相貌也不算頂尖。”
魏晗陡然一陣大笑。
在外當值的獄卒都被笑聲所引往裏看了幾眼,心說,這有兒子服侍就是不一樣啊,坐大牢都能這樣開懷。
☆、二二七章
“你的母親很喜歡跳舞, 是當年名震帝都的舞姬,有人為看她一舞,不惜傾家蕩産。那是位家道中落的年輕人, 為了買一席觀舞的酒水, 賣掉了家中祖宅。你母親知道後, 将酒水的錢還給他,勸他好生過日子。後來,她便不只在合歡樓跳舞,也會去貧寒人家聚集的西城, 每月都會去兩次。很多人仰慕她, 這裏頭就有信王的小舅子王環,王環也是當時孝敬太後娘家內侄, 先帝嫡親的表弟, 王家因孝敬皇後的緣故, 權勢很大。王環要納她做小, 她一心只想跳舞,不不願為人妾室。有一回她去西城跳舞,回合歡樓的路上,馬車被劫持。我正帶人巡視城防,湊巧救下她。”
魏晗道,“你母親非常剛烈,她斷不肯罷休, 便将王環告上帝都府。因你母親在城中很有名聲, 禦史臺也有禦史參了王家一本。但, 劫車的奴仆頂下了這樁罪責。你母親不服, 繼續向刑部上告。王環十分惱怒,帶了很多人打砸了合歡樓, 還要羞辱她。我正巧換防,帝都凡這樣的打砸之事,帝都府差衙、禁衛軍都可管的。當時,我只是個玄甲衛的一位六品千戶,覺着王家欺人太甚,帶手下過去制止時,王環出身顯赫,即便被擒,王環猶讓手下只管打殺,揚言誰敢碰他一下就讓誰吃不了兜着走。”
“禁衛軍便真的不敢用狠,一時落了下風,我情急之下,不留心踢斷王環一條腿,王家人登時怕了。”
白肇東都覺不可思議,魏晗原本有些發福,入獄後心志受到打擊,人迅速消瘦,肌膚松弛,完全沒有半點往昔氣概。此時談及舊事,也只是淡淡的。白肇東卻知此間危險,“想像不出。”
“是啊,我偶而想到年輕時,也奇怪當年怎麽那樣的滿腔正氣,路見不平便要拔刀相向。”白肇東道,“如果沒有這件事,我可能還像祖先一樣在玄甲衛任一位不大不小的武官,雖則家資不富,也能太太平平。”
“你因此事受了牽累?”白肇東問。
“禦史上本參劾,老國公據理力争,我只是受到訓斥。”魏晗道,“但王家不肯罷休,他們一時動不得我,家族中子弟卻受到我的連累,我的兄長在朱雀衛當差,被人一刀砍傷了腿,即便請遍帝都名醫,最後依舊跛了,只能自禁衛中退了下來。母親帶小妹去天祈寺上香,路上驚了馬車,自馬車中摔出來,都沒能保住性命。”
“你後悔嗎?”白肇東問。
“不知道。不是你大伯勸我,我可能已經瘋了。可相對往後餘生,我也只有那些年才算活過。”魏晗道,“我立誓要報仇血恨。這個時候,你母親下帖子,引薦我結識了柳世子。”
“柳世子知道此事後引我到老國公面前,我才有機會請老國公為魏家做主。老國公十分惱怒王家所為,請先帝約束外戚,并要刑部徹查咱家驚馬之事,連帶你大伯,也安排了兵械庫的差使。”魏晗道,“我開始受到老國公的重用,後來,程大将軍當差不謹被先帝罷免,也是老國公力薦我接掌玄甲衛大将軍之位。”
“老國公對我,恩重如山。”魏晗的聲音裏至今能聽出感激。
“那些年月,多好。”魏晗回味着往昔。
“你與柳家交好,陛下為何會重用你這些年?”白肇東問的直接。
魏晗的神色仿佛被什麽定住,辯不出喜怒哀樂,眼珠凝滞不動,視線無意識漂浮,良久,他方道,“因為,是我将陸伯辛引薦給老國公啊。”
“姓陸?陸家人?”白肇東說。
“當時只是無名小卒,後來大名鼎鼎,陛下至今念念不忘的朝廷忠良,武将表率,睿侯。”魏晗□□的譏诮道。
白肇東有些意外魏晗這種口氣,又有些恍然,“陸家人那麽早就來了帝都。”“來得不早不晚,剛剛好。”魏晗諷刺着說。
“我當時為什麽要聽你母親的話,去舉薦他。如果沒有聽婦人之言,就不會害老國公滿門。”魏晗喃喃,“為什麽?昏頭啊……”
白肇東問,“你因此記恨我母親嗎?”
“不,你母親只是希望我幫忙,我彼時官居正三品,掌玄甲衛,有自己的判斷力,是我自己判斷失誤。你母親雖身在樂籍,卻人品清白,一意追求舞技之颠,比起當世汲汲營營如我,高貴百倍。”魏晗輕嘆,“我早已腐朽不堪。”
“我不過是痛悔當初,遷怒罷了。”魏晗滿心苦澀。
白肇東不解,“坊間都說睿侯深得老國公喜愛,當年柳家出事,睿侯拼得爵位不要,連上十二道奏章為柳家求情。”
“是啊。多麽的有情的義,情深義重。”魏晗望着黑暗的屋頂,“每每想到他在老國公靈前痛哭的模樣,便忍不住的做嘔。陛下要奪柳家之爵,他自北疆連上十二道奏章為柳家求情,陛下惱怒至極,奪了他的爵位,降了他的官位,他仍是一次次的為柳家說情。原本,陛下還能顧念些許舊情,他惹惱陛下,柳家嫡支連最後一個男丁都沒保住。”
“他以為他的惺惺作态能瞞過我?這個下作陰毒的賤種,老天有眼,收了他去!”魏晗至今仍恨不能吮其血食其肉。
白肇東有些遲疑,“您對柳家難忘舊恩,陛下知道麽?”
魏晗道,“陛下知道也不會信的啊。當年調查柳家混淆血脈之事的人,就是我啊。”
這件事,白肇東在馮侯身邊時是聽說過的,當年老國公過逝,柳世子襲國公位,但很快有禦史參奏柳家以外室子充作嫡子。
這是柳世子當年的一樁風流官司,柳家多年規矩,家中子弟不可納小。柳世子卻是個風流人,不敢納回家去,便在外置的外室。世子夫人一直無子,不知兩人如何商議,世子夫人假作有孕,十月之後,柳世子将外室子抱回家,充做嫡子。
這件事被禦史所知,柳世子不認,穆宣帝着人調查,最終被證實确有其事,柳家衰落由此而起。
可既然魏晗對柳家有這麽深的感情,為什麽會在這件事情上……
白肇東忍不住問,“這件事情是你捏造的。”
“不,的确是真的。可如果不是陸伯辛以程家事相威脅,我怎麽都會替世子遮掩一二。”魏晗苦笑,“我從此便是他手中的一顆棋,憑他拿捏。”
“程家事。”白肇東咀嚼着這三字,不禁心下大駭。
魏晗深深看白肇東一眼,“程家不出事,我怎麽掌玄甲衛呢?”
“可我聽說是先帝出宮遇刺,當時負責保護帝駕的是玄甲衛。這件事與你有關?”
“恰當的時機,一個小布置就可以做大事。”即便是上等牢間,床也不寬敞,兩人挨的極近,魏晗的聲音仿佛就在白肇東耳邊呢喃,“就像你推動魏家分宗,當時那信兒傳進牢中,我就明白這是難得的機會,立刻吐了血。你很聰明,把握住了這個機會,不是嗎?程家事,一個道理,不用我多講了吧。”
老人暮年的呼吸在耳際仿佛沉悶的風箱一般粗重,牢中的寒意無孔不入,白肇東緊了緊被子。
白肇東乍然一聽有些驚詫,細想卻能明白。當年魏晗因王家家破人亡,那個時候,魏晗必然會想報仇。要報仇,就要握有權力。
白肇東不解的是,“這件事陸家怎麽知道?”
“我也想知道陸家是怎麽知道的?可惜老國公去的太早,縱到地下,我也無顏見他老人家。如今我落到三殿下手裏,不知是不是天意?”魏晗自嘲。
可其實,如果朝中真的有人支持三殿下,他魏晗勉強算一個。
如今這樣也沒什麽不好,他這一生,作惡甚多,有此報應,也是天理循環。
“你要小心林程。如果他要報昔年程家之仇,魏家已經一敗塗地,其他人享過我的福貴,如今受我牽累,也是有因有果。你不一樣,你不沾魏家半點,魏家上下,也就你還算個人。你我雖無父子之情,可我總是盼着你好的。”
魏晗輕聲一嘆,嘆息中五味雜陳,他這一世,不能不說不顯赫,可回味起來,最有滋味的竟還是年輕時一心一意當差的那幾年。
哪怕得罪權貴,哪怕百般後悔,卻是那樣真切的活過。
後來,他謀奪程家大将軍之位,由此跻身帝都權貴之列。不想,卻是成于斯,敗于斯。
因果相報,不外如是。
夜已深。
隐隐有更鼓聲傳來,不知是不是錯覺。魏晗伸手拍拍白肇東的被子,“睡吧。”
☆、二二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