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一周過去,陳衍已經不抱希望了。他把網掐了,免得靜不下心,隔三差五就去刷票房。

現在陳衍坐在咖啡廳裏,對面是洪子珍。他昨天給陳衍發了郵件,說對他的劇本很感興趣,并邀他當面詳談。

本來一般是投資方選戲,編劇寫,再找導演和演員,但在洪子珍這兒都是他選別人,說一不二。

“我記得你,你畢業那部戲寫得很好。”洪子珍一坐下就開門見山地說。

他比陳衍小一些,跟韓天縱一般歲數,濃眉大眼、相貌堂堂。

“我也記得你,”陳衍笑道,“我很喜歡當年你戲劇節的作品,名副其實的第一。”

“謝謝,我是沾了團隊的光,跟你們比其實不太公平。”洪子珍坦然說道。

他看出陳衍有點兒驚訝,又說:“沒什麽不可說的,人脈就是實力的一部分,我有這個起點,沒必要非把自己往下拉。”

陳衍笑了,順勢捧了他一把:“資源是一部分,也要有實力才能撐起來。”

“我六歲就拿着攝像機玩,七歲就在電影廠閑逛,要還拍不出東西幹脆打包回去種地算了。”洪子珍笑着說。

他們聊了會電影行業,這是慣常的開場白,之後才轉到正事上。洪子珍提起陳衍正在上映的那部電影,陳衍很緊張,怕票房的慘淡影響洪子珍的決定,洪子珍卻壓根不在意。

“反正我拍《高樓見青》也不是沖着票房去的,想也知道這種片子沒法大賣。我想先送去國外參展,最好能獲點兒獎,證明我的實力。現在國內還吃這一套,你如果手上有獎,以後的路會順得多。”

陳衍不知道他哪兒來的信心,一出了國門,他爹的勢力不就沒用了麽?

他婉轉問道:“那你有途徑嗎?”

“這個你不用擔心,洪達那邊會有人幫忙運作的。”

陳衍點點頭,他們又聊了些細節,讨論了一會主題是否合适、基調怎麽定。洪子珍對結尾不太滿意,他自己提了三個結局,卻全被陳衍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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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這人不固執,能聽得下去建議,最後把兩個人的意見綜合一下定了大概。

最後陳衍忍不住問洪子珍有沒有心儀的主角人選,雖然這事兒他管不着,但《高樓見青》講的是伶人何見青的故事,幾乎是何見青一個人的獨角戲,這戲成不成功演員起着決定性的作用。

洪子珍食指敲着杯壁,沉吟半晌才說:“我本來不想這麽早提,畢竟還沒影的事,應該多給自己一些選擇。但是……我心裏确實有點想法。”

“洗耳恭聽。”

“首先這人年紀不能太小。何見青要從少年時期演到暮年,改革開放以後,年輕人很難演出這種滄桑,至少要35以上,如果演技特別好,可以放寬下限。其次形象要符合,不能太女氣,卻也不能虎背熊腰,不符合觀衆對青衣的期待。最後也是最關鍵的,這是我很看好的片子,指望它替我拿獎,所以演員必須是會演戲的,不能随便給我找個歌手或者偶像。”

陳衍颔首,他覺得這都是基本要求,以洪子珍的身份,找一個符合心意的人應該不難。

洪子珍突然又問了:“你覺得齊安東怎麽樣?”

陳衍登時愣在那裏,消化了半天,難以置信地問:“你說誰?”

“齊安東啊,林導說你們挺熟的,你覺得他演何見青怎麽樣?”

“他……好像沒有35吧?”他猶豫着。

“開機的時候就差不多了。你怎麽看起來很驚訝啊,齊安東不是國內所有電影男主角的第一選擇嗎?”他開玩笑道。

陳衍寫《高樓見青》時确實在腦海裏勾畫過何見青的模樣,也往許多演員身上套過,其中自然是有齊安東的。不可否認,他是他最喜歡的演員,總會第一時間出現在他腦子裏。

可他還是沒法想象齊安東梳着發髻唱旦角兒,何況現在他和齊安東的關系理也理不清,要他突然和自己的劇本扯上關系……

這要放在以前他大概會欣喜若狂。

現在也該欣喜若狂才對,齊安東要能演,這片子差不多也成功了三成了,可陳衍心裏就不是滋味兒。

“是……挺合适的。”他終于承認。

“太好了,你也這麽覺得,那你去和他說吧。”

“啊?!”他猛然擡頭,盯着洪子珍。

“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洪子珍不解。

陳衍有口難言,齊安東剛諷刺過他,說他的一切都是他給的,現在又讓他去請齊安東演自己的戲,他怎麽說出口?

他沒辦法,口頭先答應了,預備以後再跟洪子珍慢慢解釋。

齊安東今天仍不在家,似乎鐵了心不想跟陳衍見面,只有茶幾上多了盒糖,證明有人回來過。

陳衍瞥了一眼包裝,糖是他爸小時候給他買過的那種,挺貴的,他也沒動。

他在家裏轉了幾圈,無心寫字,翻出齊安東的相簿看起來。

相簿裏的照片最早也是齊安東已經開始演電影之後了,陳衍本想看看他口中“跑龍套”的時候,卻找不到記錄。

齊安東的相冊可以說是一場影視圈的盛宴,不管是大佬還是明星,都能在裏面找到影子,陳衍看着他們的衣服和背景,在腦海裏模拟當時的場面,想象齊安東的樣子,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個多小時。

韓天縱給他報喜的時候他還對發生了什麽一無所知。

“師哥,票房走高了,你看到了嗎?”

“啊?”陳衍一骨碌翻起來打開電腦,一看,沒網,又趕緊跑隔壁去開了路由。

曲線真的走高了,十分反常的情形。

“……口碑發酵,加上前後沒有有競争力的片子……”韓天縱在電話裏分析着,陳衍認真聽,聽到最後反正就一句話——票房有救。

韓天縱口都講幹了,才不好意思地又問:“師哥,正青哥最近好不好啊?”

陳衍隐約覺得他師弟和倪正青有什麽苗頭,但他這時無心去管,只說:“好啊,他挺好的。”

韓天縱又追問了幾句,聽出陳衍現在沒心思理會他,他什麽都問不出來,只能依依不舍地挂了電話。

陳衍激動地在屋裏來回走動,停不下來。

上輩子他壓根就沒成功過,這還是他第一次嘗到勝利的滋味。他在客廳不停兜圈子,最後都快跳躍起來。

他停在窗邊,向外眺望,這裏視野極好,正對着一片公園,一點兒也沒有高樓大廈的阻隔,天青地白野曠。

就在昨天,他心裏還無限恐慌,深怕走不下去,今天就峰回路轉、柳暗花明了,讓人剛哭又笑,心情盤山路一樣起伏。

陳衍不願意這樣輕易被悲喜左右,但命運的軌跡總是忽明忽暗,要把人玩個透徹。

如果沒有那場争吵,他甚至還想打電話給齊安東報喜。

之後幾天票房表現一直不錯,很快回本了,還小賺了一些。陳衍的名字也不僅限于編劇之中,而是漸漸傳到了電影圈裏。随之找他寫本子的人也多起來,工作倒是不用愁了。

齊安東一直沒聯系,也沒恭喜他。陳衍知道他是每天定點關注票房走勢的,不可能看不到《夏日同盟》這個過山車一樣的奇特路線,可他愣是一句話不說,恨不得把“我不關心你”挂在臉上。

他雀躍的心情蒙上一層烏雲,手機往床上一扔,一屁股陷在墊子裏。

床頭櫃上擺着盒糖,之前放茶幾上的。他不知道齊安東什麽時候開始吃甜食了,走過去拿起來看了看,沒拆封,更奇怪。

不吃的東西放這兒幹嘛,招蒼蠅?

他把那盒糖當成齊安東,惡狠狠地一把扔到櫥櫃深處關起來。

手機震了,陳衍接起來,是何曼曼。

她語氣裏有幾分微妙的排斥,聽着卻是高興的樣子:“衍子,恭喜啊!”

“謝謝曼姐,下次請你吃飯。”

“別下次了,擇日不如撞日,要不今天吧,誰知道你是不是敷衍我。”

“行啊,”陳衍笑了,反正齊安東不在家,他去哪兒都沒人管,“你定位置。”

“我開玩笑的,你還當真了。”何曼曼頓了頓,又說,“老板要寫部戲,讓我來找你,你有時間嗎?”

陳衍心裏一驚:“哪個老板?”

“還有哪個,狄總啊。”

他心裏五味雜陳:“老板怎麽會找上我……”

“我哪兒知道,走狗屎運了呗,”她語氣裏有股難以察覺的酸味,“也許是你最近那片子表現好吧。”

陳衍定了定神,問:“什麽題材?”

“娛樂圈犯罪,寫的就是拍戲,老板覺得這片子有逼格,又能捧人,給他的新寵預定了。”

“是最近出來的新人?我認識嗎,漂亮不?漂亮我就寫好點。”陳衍話裏一半是玩笑,一半是試探。

“是個男的,”何曼曼呵呵直笑,“長得還真挺好看的,我看着都喜歡。”

他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又問:“創意有了?”

“名字都給想好了,就叫《罪歌》,牛逼吧?只有老板敢起這種名兒,我們要是這麽取名包準被罵的狗血淋頭。”

陳衍整個人一晃,手軟的差點沒拿住手機。

《罪歌》,他的最後一部戲,他被人搶走的作品。為什麽是現在?現在才2012年……為什麽提前了這麽久?!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評論!

不知道敏感詞消幹淨沒有,要是還有,看到了順便告訴我呗

然後存稿箱定時是晚上9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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