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坐在私密會客間的沙發上,雲枝的腿上擱着一本時尚雜志,時不時低頭翻閱幾頁。

本期的某塊專欄采訪了沈錦旬,他注意到後,坐直了身體,目不轉睛地盯着那裏。

自從大秀過後,沈錦旬的話題度很高,大家喜聞樂見的無外乎是他的家庭背景和相貌。

雜志社也注意到了這點,雖然沒有拍到照片,但提出的問題繞不開私生活。

沈錦旬答得滴水不漏,甚至有些索然無味。

不過問及伴侶,他大大方方提及了自己的性取向。

[在追求,還不是男朋友。]

記者問:[原來是您主動嗎?方不方便透露下他是什麽樣的人?]

[抱歉,沒辦法用簡簡單單的幾個詞語去形容他。]

“看什麽呢?在那邊傻笑?”

挑了半天顏色,白栖遲決定染淺發。來來回回漂了幾遍後,發色褪白,再抹了層淡淡的金色。

對着鏡子左顧右盼,見雲枝笑了半天,他實在好奇不過。

雲枝道:“這本雜志采訪了沈錦旬啊。”

“你的視線挪一挪,從他的名字上移開。”白栖遲提醒,“還會發現我也出場了,他們是先邀請了我,再旁敲側擊問了能不能捎上他,他是蹭了我的名氣好嗎?”

“好好好。”雲枝自顧自點頭,并未挪開視線。

手機叮的一聲收到了財務部的打款消息,他疑惑地詢問了下這筆錢的來由,對方說是董事長秘書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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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董事長?”

“之前他那邊找您協助了一些工作,所以撥給了您加班費。”

雲枝有些震驚,一時以為老爺子沒懷好意。

思來想去了半天,他依舊百思不得其解,沒想到對方還能給自己發這份錢。

一下午荒廢在了店裏,陪白栖遲染完了頭發,他們兩個去吃了西餐。因為剛剛被老爺子發了一萬塊,所以這頓是他請客。

出了餐廳,電影院門口人來人往,廣告銀幕上播着新上映的熱門片預告。

雲枝本來想問沈錦旬有沒有空,打開聊天框,突然記起這人去找薛風疏了。

“怎麽,想找小老板來陪你看電影?”白栖遲問。

雲枝搖頭道:“算了,他應該和他哥哥在一起。”

盡管以宴煥現在的情況來說,近期應該不會離開這裏。可萬一薛風疏沒了耐心,把宴煥托給其他人照顧,那雲枝很難再見到那只吸血鬼。

所以沈錦旬去招呼一聲,以防薛風疏送走躲在衣櫃裏的小東西。

“薛風疏啊,那個人據說是Raglan的得意門生。”白栖遲若有所思。

雲枝說:“嗯,你也認識Raglan?”

“我有族人和他當過同事,很久以前打過幾次交道,當時他的年紀才三十出頭,已經界內很厲害的人了。”他道,“不過我不喜歡。”

他攤手:“做事情目的性非常強,感覺活着就是為了搞研究。嚴肅到無趣,在他手底下讀書肯定很枯燥。”

走去露天停車場的路上,有幾道高達挺拔的身影行色匆匆,和他們擦肩而過。白栖遲頓了頓,轉頭看了一會。

因為光線昏暗,所以他沒看清楚那些家夥的瞳色。外加他們戴着兜帽和口罩,寬大的風衣也遮掩了輪廓,更讓自己難以分辨。

“怎麽啦?”雲枝問。

“感覺有點眼熟,我還以為有血族紮堆到這裏來,可能是我看錯了。”

白栖遲撩了下頭發,把玩着指尖的鑰匙扣,繼而忽地察覺到不對。

吸血鬼由于畏光,會随手攜帶遮陽傘,而大多數人除非夏季和雨天,很少會那麽統一地帶傘。

為什麽那麽多血族來到這裏,一點風聲都沒有?

雲枝也察覺到了這點:“應該就是你的同伴吧……”

“唉,管他呢,最近血族內部也亂。”白栖遲道,“樓朔不知道接到了什麽任務,一天天的神出鬼沒。”

“唔?”

“等到大秀開慶功宴,我問問他好了。”

有電話打給雲枝,由于手機太破,雲枝劃屏幕劃了好幾次,都沒能接聽成功。

接着頁面刷新,彈出了[未接來電]和[未讀郵件]。

他打開收件箱,對方表明自己是受沈習甫委托的律師,在沈習甫的個人遺囑中,有歸屬于他的一部分,希望他在下周六的上午九點能夠出席公布會。

被這幾行字的信息量弄得發蒙,他再次接到了電話。

律師和他重新複述了一遍,他愣愣地聽着,猝不及防地接受沈習甫忽然再度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

對別人來說或許是天降之喜,沈習甫即便不涉商,也是名利兼收的藝術家,是背靠沈家的富家子弟,常人難以想象他的財富。

可雲枝一直很安靜。

過了會,他終于出了聲:“可以放棄嗎?”

律師沒遇到過這種情況,說:“請您再考慮下,不管您是否需要,畢竟這是沈先生的心意,他在遺囑中最先提到的人就是您,想來和您關系頗深。”

雲枝說:“我不想去。”

他不太懂這些,且心神不定,只想快點挂斷這通電話。

被律師講了一些規定和要求後,他對那句“無論如何,希望您能盡量配合”沉默了。

“我會寫好書面聲明的,真的不想去。”他艱難道。

“沈先生說過您可以任意揮霍,要是不接受,那會全部捐給指定的基金會。”律師争取道,“涉及的金額巨大,我不建議您現在做出決定,也希望那天可以見到您。”

白栖遲聽到了一點內容,嚷嚷:“天上掉錢還不去?”

雲枝看着郵件裏另外幾個收件人,有老爺子,有沈錦旬,也有另外一些親戚。

他們此刻絕對知道了遺産居然還有他的一份,大概和自己一樣意想不到。

會暴跳如雷嗎?有些人肯定恨不得沖過來殺了自己吧?

雲枝勉強地笑了下,心底裏滋生出一種快意。

就算在他們眼裏只是一粒随時可以踢開或碾碎的小沙子,偶爾好像也能反過來弄疼他們的眼睛。

這種快意很短暫,沒過多久就成了苦澀和麻木。

他道:“這錢有點髒,我不要。”

有他流過的血,也有他陰差陽錯沒被換掉的血。

太惡心了。

白栖遲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問:“你怎麽了?看你臉色不太好,要不然我送你回去休息?”

他道:“在等五分鐘。”

車裏放了一首歌的時間,他的手機再度亮起,雜牌機的性能不好,屏幕上出現了幾條因系統卡頓而産生的白線。

這回來找他的人是老爺子。

雲枝表現得早有預料一般,深呼吸兩口氣後,平靜地接了起來。

他和白栖遲道:“送我去沈家好嗎?”

查導航的時候,終點是沈家的宅邸。

去年被趕出來的那天,他試圖去沈習甫的靈堂上供一支香卻不被允許,沒人正眼看他,沒人願意等待他。

今年他以這種原因回來,站在門口被保安鞠躬示意,有管家過來迎接,路上被諸多傭人投來目光。

他走到花房旁邊的會客廳,一個距離沈習甫的畫室很近的地方。

老爺子坐在一把紅木椅上,手裏持着拐杖沒放,看着他站在了桌邊。

隔着一張桌子,老爺子瞥了眼雲枝身旁的管家,管家立馬吩咐其他人端上果汁和甜品水果。

“小枝,先坐下來。”管家道,“站着多累啊。”

他可以稱得上看着雲枝長大的長輩之一,在雲枝讀書期間,如果沈習甫外出,都是他在細心照料。

現在如果這裏能有一個和雲枝說得上話的,那非他莫屬了。

雲枝一動不動,喃喃:“打我的時候多疼啊,怎麽沒人攔住Raglan。”

“就料到你要翻舊賬。”老爺子說。

“這是舊賬?”雲枝問。

他的十八歲到二十二歲,錯過的青春永遠無法彌補,他承擔更多的煎熬,走更多的彎路。

留下的陰影是附在靈魂上的鬼魅,在不經意間蠶食他的勇氣。

老爺子道:“就算是,你也該和Raglan慢慢翻,而不是和我們。”

“要不是你遞給他拐杖,要不是你命令他們把我關在閣樓裏……”

“關着你是為了不讓你出去發瘋。”他打斷雲枝的言語,“左手骨折而已,又不是截肢了,你說至不至于要鬧得人盡皆知!”

雲枝咬了咬牙,然後說:“Raglan問我為什麽手指破皮了不能結疤,我答不上來,他再莫名其妙地打了我一頓,那四年裏我是真的不懂,為什麽我要挨打?為什麽沒一個人願意和我說原因?”

老爺子敷衍:“只是個誤會,你不用糾結。今天找你來,是為了習甫的事情,錢和東西你可以拿去,但是股份不行。”

“誤會我是個吸血鬼?”雲枝根本不在乎沈習甫的遺産,也不想和老爺子聊。

被拆穿了真相,老爺子握緊了拐杖。

這是他每當需要忍住怒意和不耐煩時,習慣性的反應。

“是的。”

“為了換血對吧?沈習甫想用我的血,去讓他那個癱瘓的男友醒過來。”雲枝不等老爺子說完,就立即說着,“他收留我,就是因為這個。”

他的神情流露出脆弱,說:“他讓我活下去,為了我哪天能為他去死,是不是?”

即便心裏有數,他也很想要一個确切答案。

然而老爺子自顧自道:“放棄繼承的聲明,我已經讓我的助理開始拟了,好了會發給你。”

起初其實雲枝并不敢直面老爺子,現在卻毫不退縮地和他對視,也不答應他的要求。

管家看老爺子神色不對,急忙阻攔着雲枝:“怎麽回事?”

“這不該我問你們嗎?”雲枝感覺憤怒占領了理智,氣得自己耳鳴陣陣。

他說:“卑鄙成這樣,是怎麽回事?”

用詞激怒了常年被人阿谀奉承的老爺子,他一字一頓道:“這人又發瘋了,你們先把他帶下去冷靜冷靜,簽了聲明再說。”

邊上站着的一排傭人面面相觑,猶豫于該不該聽從命令。

在聽到拐杖聲重重敲打地面時,他們被震懾得不約而同震顫了下,心知這次老爺子是來真的,立馬其餘架住雲枝。

有人總感覺屋內時不時有風吹過,像是門沒關緊,偷偷扭頭往後面看,繼而險些大叫出聲。

與此同時,身後的人搭住了他的肩膀,不輕不重地捏了捏。

他被吓得語無倫次:“二少,不,你?!”

沈錦旬道:“不好意思,誰也不能帶他下去。”

說完,他淡淡地擡起眼,沒有看向桌子盡頭的爺爺,認真地望着雲枝:“不然我讓大家見識下什麽叫做真的發瘋。”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發紅包,感謝等待。

感覺上章沒寫好,下章更新前或許會修一下這兩章,如果修的話會在更新的作話裏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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