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能是這具身體剛出院,太虛弱,婁清沒一會就睡着了。

被叫醒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婁清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老頭的樹皮臉,近到褶子都能看清楚的距離。

婁清當即瞪着眼睛抽了口氣:“……”

我……

小老頭見婁清醒了,後退了一點,然後捧起一個盒子往婁清跟前遞了遞,谄媚道:“殿下,您瞧,這是國王他們為您準備的,好東西呢!”

婁清醒來到現在也沒見過小太子的爹媽,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麽不過來,但婁清樂得輕松——他并不擅長應付長輩,特別是他占了別人孩子身體的情況下。

“是什麽?”

婁清沒伸手,只看了眼盒子問道。

小老頭又笑了一聲,然後為婁清打開盒子,露出裏面的東西來。

裏頭是一個紫色的長頸玻璃瓶,巴掌大一個,造型精致。不過對于香水來說,好像大了點。

小老頭擠眉弄眼地說道:“這是達拉斯的特産,用了十八種藥物提純的精華,抹了後三分鐘起效,哪怕德源卡的國王是擀面杖也傷不了您!”

婁清:“?”

婁清:“……”

婁清:“。”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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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了。

神他媽的擀面杖!

婁清努力撇去腦袋裏冒出的畫面感,按着額角看小老頭:“你是嫌我之前吞的藥片不夠多?”

小老頭:“……”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小老頭苦了臉,捧着盒子可憐巴巴:“殿下,這也是為了您好啊。你瞧那位那身材,就算是個針頭,也是個蘿蔔針。您帶上這個,至少能少吃點苦。”

婁清不想跟個小老頭讨論別人“針頭”的大小,但對那位王卻有點在意。

婁清坐正了一些,問道:“那位王長什麽樣?是個怎樣的人?”

小老頭一愣;“殿下不記得了?”

婁清搖頭:“不記得,可能是吃藥的後遺症。”

這是真話,小太子的記憶很殘缺,就連和親的原因都是婁清自己在網上查的。但這個時代不知道怎麽個和諧規則,網上的所有圖片都是404。

所以婁清不僅不知道那位王的樣子,也不知道小太子爹媽的樣子。

小老頭不疑有他,把手裏的盒子放到婁清旁邊的凳子上,比手畫腳地描述起來。

“那位的樣子很好認——他身上90%的部分都是異化的,皮膚很白很硬,跟牆漆一樣。只有嘴巴到脖子前面這一段是正常的。”

婁清的腦海裏随即浮現出一個全身刷白的人形物體,皮膚僵硬如痂殼。

“……”

難看。

小老頭:“不過最異常的是他的尾巴,特別長,還帶刺呢!”

婁清下意識跟着在腦海裏添加尾巴,但杵到跟前了,才猛地反應過來。

“什麽?尾巴?”

小老頭點頭,“對,那尾巴得有兩米長了吧,他站直的時候尾巴尖随時都是往上翹的,要是放下來肯定耷拉在地上了——也幸好他有3米多高,不然這麽一條尾巴,得多累啊。”

婁清還沒消化完“尾巴”的大腦又是猛的一個震顫。

“……你說他多高?”

小老頭以為婁清是在問具體的數字,于是認真回憶了下,肯定答道:“3.14,之前官方公布的數據,錯不了。”

婁清:“…………”

操。

婁清原以為那位王最多就是野蠻、暴虐。雖然這種人不好相處,但婁清上輩子也不是沒搞定過。

可是3米高,還長尾巴就過分了吧。

婁清問小老頭:“你确定他是人?”

“當然是呀!”

小老頭點頭如搗蒜,還有些感慨的樣子,“其實那位也是個可憐人。我聽說是因為他的母親懷孕期間感染了棘蟲,生他的時候異化了,所以他一出生就是這個樣——”

婁清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我覺得我比較可憐。”

小老頭:“…………”

婁清都不敢去想自己的未來,整個人沒骨頭一樣癱在了椅子裏,開始自暴自棄:“不然我還是先留封遺書吧。反正不被棘蟲感染死,大概也會被那位王給玩死。”

小老頭聽不得這話,急了:“殿下別胡說!棘蟲感染您也不必擔心,咱嫁妝裏可是有3臺JC24的醫療艙呢——全聯盟都才100臺。只要不是二級棘蟲感染末期,它都能治好!”

婁清:“重點是醫療艙嗎?”

小老頭抿了嘴巴,然後小聲補充:“那醫療艙不僅可以治療棘蟲感染,從普通感冒到刀傷、槍傷,從截肢到剖腹産,只要藥劑齊全,都能治——咱醫療用藥劑可是準備了三大箱呢!”

婁清的嘴角一抽:“所以這是只要我不是被玩到立馬咽氣,都能救活過來的意思?”

小老頭:“…………”

婁清:“我看你是真的嫌我之前吞的藥片不夠多吧。”

小老頭:“…………”

小老頭沉默兩秒,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

他轉身就朝門外跑,邊跑邊喊:“還剩半小時了,人呢?快進來扶殿下出去登車攆了!!!”

婁清:“…………”

·

之前說過,薩維馬索非常小,小到什麽程度呢。

王宮大門一開,就是全國唯一的主幹道,如果你坐在兩米多高的車攆上,就能從王宮門口直接望到路盡頭的邊境港口。

此時,港口裏停泊着一艘巨大的黑色艦船,船頭漆着一個幾何圖形的标志。

是德源卡的船。

婁清獨自坐在車攆裏,臉上戴着個黃金面具——這是小太子的标配。

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船上,而是路盡頭的人群上。

準确說,是人群裏那個跟電線杆一樣鶴立雞群的身影上。

小老頭也看到了,在車攆下大聲地跟婁清提示:“殿下,您看,那就是德源卡的王。要不說長得高好認呢,你瞧,是不是一眼就能看得到?”

婁清:“…………”

婁清從紗簾裏探出腦袋,面無表情地看着小老頭說道:“閉嘴,不然讓你陪嫁。”

小老頭:“…………”

小老頭閉嘴了,接着車隊也啓程了。

嗚——

城牆的號角吹出低沉的聲浪,如鐵砂一樣沉在血液裏,墜得人心七上八下。

婁清原以為自己已經接受了這個命運,但一雙手還是不自覺地捏緊了拳頭,用力到骨節都繃得青白。

“……”

婁清苦笑,強迫自己松開了手,把掌心緊貼在膝蓋上。

近了,更近了。

那獨樹一幟的“電線杆”漸漸有了人的形狀。應該是穿的軍裝,寬肩窄腰,身姿挺拔,蹬着長靴的腿修長筆直。

——如果縮小下比例,身材堪稱完美。

但緊接着,婁清就看到這位“衣架子”的身後晃過一條白影——是尾巴。

嘶。

婁清猛地摳緊膝蓋,頭皮都炸開了。

他難掩驚惶地收回視線,最後幹脆閉上了眼睛,在心底跟自己反複催眠——沒事沒事,又不是沒死過——

婁清:“…………”

操。

不是。

沒事沒事,反正、反正……

婁清沒反正出個方案來,耳朵裏全是心跳和血液奔流的轟鳴,視野被陽光透過皮肉的血光填滿。

然後就是在這一個瞬間——即使在多年後,婁清也常常會回憶起的這個瞬間。

他聞到了那牽扯着靈魂的氣息。

那是一種熾烈的,蓬勃向上的,是烈日炙烤下的沙漠上蒸騰而起的熱浪。不是芬芳或者惡臭,更像是一個引子,被吸入肺腑,烙入靈魂。

那一瞬間,婁清的苦悶不安煙消雲散。他像是一個苦寒已久的人,對這份熾烈的氣息爆發出了強烈的本能渴求。

一如倦鳥渴望歸巢。

“這是什麽味道?”

婁清睜開眼睛,急切地前傾身體,想要找尋着氣息的源頭。

被禁言的小老頭聽見了聲音,踮着腳問:“殿下,您說什麽?”

婁清直接掀開了紗簾,問他:“這是什麽味道?哪兒來的?”

“什麽什麽味兒?”

小老頭一臉迷茫,接着變臉,“是誰在隊列裏放屁了嗎!”

婁清:“…………”

閉嘴,有味道了。

婁清沒好氣地摔簾子坐回去,又動了鼻子嗅了嗅。

——沒有聞錯,那氣息是真實存在的。

但到底是哪兒來的?

婁清很疑惑、很好奇,然後過了幾分鐘,他發現那氣息不但沒消失,且越來越濃烈。

靠近了?

婁清頓時來了精神,正襟危坐,聚精會神地想要找出那氣息的源頭在哪兒。

直到車隊停下,五米開外的“電線杆”擡頭看過來,壓低的帽檐下迸出冷硬如鐵的視線,堪堪與車攆上的婁清目光相遇。

婁清的心口一跳,腦海裏蹦出了三個字——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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