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宋源身形微胖,但五官和氣,很容易令人覺得親近,可梁飛見過太多窮兇極惡的人,知道越是看上去面善的,反而越可能是個反社會。他在人口數據庫裏沒找到合适的配對,猜測宋源一定做了整形手術,并且沒有在戶籍系統進行形象更新。他想了想,暫時放棄了系統比對這條路。
言罄提出可以根據指紋查找,梁飛卻搖頭:“以他們的謹慎程度,不會留下這種證據的。”
他說得在理,言罄便沒有再問。
兩人去酒店前,梁飛讓言罄開一陣車,自己鑽到後座換衣服。他想起言罄上次偷吻他的事,心裏有疙瘩,升起了隔板。
言罄在駕駛席慢悠悠道:“你害羞?”
梁飛嗤笑一聲,在後座說:“我怕你害羞。”
言罄啞然失笑,沒有再逗他。
隔板降下,梁飛已經換好了衣服,墨綠色的絲綢襯衫搭配鐵灰色的西裝外套,口袋裏塞着一枚手絹,鑽石袖扣在車裏也依然顯眼。梁飛理了理頭發,将墨鏡一擡,皮鞋一換,翹着腿坐在後座,咧嘴笑道:“如何?”
言罄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沉沉笑道:“梁四少一表人才,怪不得在下一見鐘情。”
“……”梁飛笑容垮下來,哼哼道,“一見鐘情個屁。”
他最後悔自己走錯了路,惹上這麽尊大佛。
西廊城是工業城市,往來商客甚多,所以城市中坐落着上千家大大小小的酒店,以商務酒店居多。梁飛定的,便是一家高級商務酒店,規格頗高,兩人進入酒店時,有門童主動為梁飛打開車門,梁飛戴着墨鏡長腿一跨,單腿插兜站着,面容冷淡。
言罄将車鑰匙交給門童,側頭看向梁飛:“房間號?”
梁飛朝門童勾了勾手指。
門童走過去,梁飛擡手在他手腕上的檢測儀上輕輕點了一下,指紋一掃,金光閃閃的“s”便顯示在屏幕中。
門童低頭看了眼,立刻伸手道:“兩位裏面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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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罄有些茫然地跟了上去,然而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他并沒有讓其他人看出他的不安。
門童卻在二人進門後略感慨地收回了目光:沒想到這位司機相貌堂堂,竟然被闊少包養了……
只能怪言罄剛成為s級公民,對自己的特殊權利并不熟悉。他以前是d級公民,入住高級酒店如果需要門童停車,需要報出自己預定的房間號,方便門童進行存車手續的辦理。雖然有些小酒店會在客人進門後與門童進行溝通,減少客人自報房間的煩惱,但屢次出現的工作失誤讓越來越多的酒店更加謹慎地對待入門顧客的身份驗證。
梁飛沒有去前臺,一路刷臉刷卡刷指紋暢通無阻地進入了預定好的商務套房7053室。進門後,梁飛提醒他:“把你的身份也一并驗證了。”
言罄在玄關處的信息錄入儀上将自己的瞳孔、指紋、聲音、全身掃描一并錄入後,折身進了房間,便見方才還矜貴傲慢的貴公子甩了鞋襪光着腳丫踩在羊毛地毯上,外套和墨鏡往桌子上一扔,整個人癱坐在沙發上閉上眼裝死。
“……”言罄把自己的外套脫掉,換上拖鞋,又撿起他的外套幫忙挂好,才問,“很累?”
“心累。”梁飛說了這兩個字後便閉了嘴。
特七處破事極多,這件事尤其棘手,偏偏攤在他頭上,想想就頭疼。
言罄猶豫片刻,還是問道:“存車的時候,可以直接刷指紋?”
梁飛詫異地睜開眼,坐了起來:“你不知道?”
言罄老實點頭。
梁飛這才想起他之前是d級公民,頓時失笑,回道:“言董,你現在是s級公民了,我建議你讀一下s級的公民手冊,這對于你迅速融入s級社會很有幫助。”
言罄卻皺眉道:“我為什麽要融入s級社會?”
“咦?”
言罄越過他,在一個沙發上坐下,冷淡道:“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虛榮社會。”
“……”梁飛嘴角抽了抽,反問,“你仇富?”
“我自己就是有錢人,為什麽要仇富?”
“哦。”梁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看來你就是單純沒見識。”
“……”言罄的眼睛眯了起來,危險地看着他,“你說什麽?”
梁飛慫了一秒,正色道:“言罄,s級被稱為特權者,某種程度上的确說明了我們擁有比其他等級公民更多的權利,但同時,我們要履行的義務也是普通人不能承受的。法律并不會因為我們的等級身份而對我們有所優待,犯了罪要坐牢,出了錯會受罰,甚至一個不恰當的舉動,都會造成巨大的損失。我們的确擁有很多特權,但是我們也面臨着最高級別的約束。”
言罄沒聽過梁飛如此一本正經地說話,盯着他看了會兒,發現這個青年眼中的慎重與沉穩比他想象中多得多。他緩緩開口:“目前來說,我只領略到你們享受的特權。”
梁飛呿了一聲,重新躺倒:“那是你沒見識。”
“哦?”言罄饒有興致地看着他,“看來梁四少很不喜歡我。”
“你?沒有吧,我只是不喜歡你狹隘的人生觀。”梁飛伸了個懶腰,“在你眼裏,是不是只要是s級公民,就是一群在幕後操縱國家機器的險惡boss——吃人不吐骨頭的那種?”
“本來是的。”言罄道,“不過聽說你和你大哥的事後,倒令我改觀不少。”
梁飛指着自己:“我?和我大哥?”
言罄點頭。
梁飛翻白眼:“s級中倆傻逼,有什麽好改觀的。”
“……”有這麽說自己的麽?
梁飛沉默片刻,又說:“我哥那是和我爹不對付,我是因為太慫,躲了。”
言罄對梁家的事并不是很了解,便沒有貿然開口。只是聽說梁飛不喜歡家族裏的勾心鬥角,才跑去特殊調查處工作的。
“你的确不太像梁家人。”言罄說完,又糾正自己,“也不太像s級公民。”
“我怎麽覺得自己挺像的啊?”梁飛詫異,“尤其是花錢的時候。”
“……”言罄想起這厮在日落之塔的壯舉,忍不住牙疼,果然纨绔子弟再怎麽精英,花錢的時候依然很纨绔!
“行啦,少扯些沒用的,你不是被綁架了麽?不打算和你公司的人報個平安?”梁飛坐起來,懶洋洋地朝浴室走,“我去泡個澡,你随意。哦對了,卧室是我的!”
“為什麽?”
梁飛一字一頓道:“因為是、我、花、的、錢!”
言罄其實對這個并不計較,笑着應下了。
他離開後,言罄打開客廳的智能電腦,與張堯聯絡。他想起随身攜帶的兩位律師和一位工程師,何律師已經被特七處的人救了,順路送回首都,王律師和盧工卻不知被東合光啓的人帶去了哪裏。他讓張堯留意一下何律師的行蹤,同時找借口安慰一下王律師與盧工的家屬。目前綁架事件他并不想聲張,希望能夠盡快找到他們的下落。
張堯看他冷靜地吩咐工作忍不住炸毛:“言董!你是聯晟的老大!你居然抛下整個公司去潇灑,你好無恥!”
言罄隔着屏幕挑眉:“我記得是某人忙于研究才把我推來出差的。”
“……”張堯望天,主動交代争取寬大處理,“防彈衣的材料模拟我們已經進行到第二階段了,目前篩選出三種材料,進行下一步的防彈測試。”
“你把這三種材料的階段實驗報告發給我,我抽空看一下。”言罄說完,又問,“公司這幾天有什麽動靜麽?”
“老大,你剛出差一天而已,公司能有什麽事?”張堯說完便聽到助理在喊他,急匆匆道,“我有事出去一下,其他事你給我留言,我一會兒路上看。”
還不待言罄回話,張堯已經掐了通訊。
言罄思考片刻,又給秘書處、總經辦各發了一封郵件下達工作,讓秘書處通知各部門晚些時候将工作報告發到他的郵箱,又讓總經辦的人協助張堯處理一下盧工等人的家屬安撫工作。
他這次留在西廊城幫忙歸期不定,若是鬧出綁架事件,董事會那些蠢蠢欲動的人指不定又要出什麽幺蛾子。目前公司只有張堯坐鎮,公司瑣事與研究項目都需要張堯操心,估計這段時間張堯又要忙得連軸轉。
言罄本不想太麻煩好友,然而目前聯晟公司內部局勢微妙,有些重要決策他信不過其他人。上次的暗殺事件草草收場,短時間內不能再給某些人可趁之機。
梁飛泡澡出來後就看到言罄坐在辦公桌前一邊接收傳真一邊看文件,電腦上的對話窗口和郵箱窗口開了一堆,顯然已經忙了許久。他身上衣服沒換,臉上沒什麽表情,眼睛從紙上移到電腦上,手裏還拿着筆劃着筆記。
“大老板,你都不喝水嗎?”梁飛給他倒了杯水遞過去,“工作這麽認真?賺了多少錢啊?”
言罄擡眼看到他,見他換了酒紅色綢緞的睡衣,頭上頂着毛巾,水汽蒸騰過後臉色泛着粉,眼神水亮,褪去了平日的機警,變得平易近人了些。他放下文件接過水來,笑道:“不足梁家千分之一,所以得努力啊。”
“想追上梁家?”梁飛笑着嘲他,“言董,我家那可是開礦的,能源和寶石,那可是兩大寶庫,你追得上麽?”
“科技是第一生産力,梁工應該對我更有信心才是。”
“屁,錢才是第一生産力。”梁飛自己從冰箱拿了瓶香槟出來,利落地打開,為自己斟了一杯,端起來道,“蠅營狗茍,皆為利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