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王當然能送她們走,但是不能離開王城。”蒼穹溫和的說。

“真的只能送到王城門口？”張昭華不死心的問道。她坐在上首,身後站着四個妹子,左右手邊分別坐着蒼穹六人。

因為知曉了四個妹子下午就要離開,張昭華想着去送她們，結果和蒼穹幾個人一說，蒼穹雖然同意了，卻告訴她不能離開王城，最多只能送到王城門口。

又看一眼身後雖然覺得難過,卻沒有說什麽,顯得格外懂事的四個妹子,張昭華為難的皺眉。她想送她們到更遠一些地方。就算她們約定了,等以後她能離開這裏了之後,就去看她們,但是誰知道那個時間會在多久之後呢？張昭華舍不得。

在這幾天裏，她在幾個妹子身上學到的技能除了撒嬌，還有裝可憐。正所謂該出手時就出手，張昭華一咬牙，決定無理取鬧一下。這些日子她都很乖，越被這些人加倍的疼愛她就越乖巧，不想給他們惹麻煩。但是張昭華這人雖然不聲不響，但是性子實在有些犟，對于自己想做的事，她絕對不會讓步，一定要達到目的才行。

女孩子家強硬手段不合适，撒嬌和裝可憐那可是标準配備。

于是她低了一會兒頭，緩緩擡起眼睛看了蒼穹六人一圈，紅了眼睛不說話，伸手拉住四個妹子的手，用帶着哭腔的調子說：“我想送她們走遠一點，真的不行嗎。”

張昭華一邊醞釀眼淚，一邊想着下一句該說什麽。

還沒等她想到下一句該說什麽，下面六個人中就有人忍不住了，繳械投降的速度快的出乎她的意料，張昭華還以為會更難一點，畢竟他們很少會阻止她做一件事，如果不同意了那必然是有其理由的。一般來說，他們不應該這麽容易搞定。

而且，最快投降靠向她這邊的，出乎意料的是最嚴肅不茍言笑并且好像十分守規矩的冰山秋實。就在她紅着眼圈看着幾個人又低頭的時候，秋實忽然站起來，說：“我送王去。”

幾乎就在下一刻，大塊頭小鹿也站了起來，聲音渾厚的道：“我去，保護王。”

看着他們兩個人，上首的蒼穹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他自己看到王這樣子也是心裏顫抖，但是他們出現之後時間越久，随着王繁衍的人數越來越多，外面的世界對于王來說就會變得越來越危險。

因為在他們這些人漸漸出現的時候，這個世界上的其他危險生物，也會在同一時間出現并且繁衍。就像創造一樣東西，總是有美醜的兩面并存，有光和影之間的維系。這個世界也正是會因為這新生的無數種形态的生物，才會趨近于完整。

王在一念之間創造世界，在降臨這個世界後完善世界，這個過程是極度漫長的，而他們的王還處于起點。

蒼穹私心裏想着希望王待在安全的王城，但是王遲早會出去，他或許他不應該這樣阻止。只是，王實際上到達這個世界才近一月，她應該在更習慣這個世界，身體心理的狀态更加穩定的時候再離開相對安全的王城。蒼穹心中這兩個不同的念頭交織，讓他有些舉棋不定。雖然他面上依舊是溫和的微笑，但是從他無意識放在膝上撫摸指節的動作就能看出他也在猶豫。

“既然王想去，那就去吧，我也陪着王一起。”春華也沒扛住張昭華的眼神，那種‘真是拿你沒有辦法’的寵溺眼神簡直大殺器，看的張昭華都差點沒維持住裝可憐的神情。

沒骨頭一樣懶洋洋的攤在位置上的雲淡動了動，開口道：“我們不可能罔顧王的意願，真不知道你們在這裏遲疑些什麽。你們五個陪着王去送人，王城需要人留守，我就守在這裏。”

蒼穹眼神一深，剛準備開口說話，就見一直沒說話的風輕開口說道：“我也留守王城，你們安心去。”

風輕說起話來總讓人覺得清風拂面，淡淡然然的。蒼穹聽到他說一同留下，原來想說的話就沒有說出口，轉而點頭道：“那我以及春華秋實小鹿四人陪着王出城送人，雲淡你和風輕留在這裏。”

張昭華雖然忙着裝可憐，但是還是有些感覺到了他們之間的微妙湧動，眨眨眼有些好奇的看着蒼穹。接觸到她的眼神，蒼穹再次道：“抱歉，王，因為太擔心您的安危，所以之前違背您的意思讓您覺得傷心了。”

本來是自己撞了人結果對方很愧疚誠懇的道歉，張昭華現在就有種這樣的感覺，反倒是不好意思起來。這一來，她倒是忘記了剛才那點狐疑。開始思考一個問題，她剛才是不是有點做白蓮花的潛質？長得好看的矯情妹子才能稱作白蓮花，忽然想起不知道在哪裏看到的這句話，張昭華又默默的關掉了自己的腦洞。

一邊想着這個問題，張昭華一邊忙着給幾個妹子準備行李。她們四個離開王城之後也是要分道揚镳的，那時候孤身一個女孩子在外面闖蕩，即使她們都很厲害，比她這個廢柴厲害了無數倍，張昭華還是擔心。

一個人無親無故在陌生的地方，怎麽可能不難受，說不難受的一定都是騙人的！

她看看左邊覺得妹子們應該帶上這個，看看右邊又覺得這樣也該帶上，看來看去，最後差點整理出一個房子來。

張昭華看着自己忙活着整理出來的一堆東西，想着自己是不是進入‘媽媽’這個角色有些快，雖然還不太稱職，但是心态已經有了點。她現在滿心都是擔心，怕妹子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裏沒人照顧啊，沒人說話啊，遇見蒼穹說的那些什麽未知的危險。

“王，別忙了，我們什麽都不需要。”靜姝看着她們的王對着她親手收拾出來的一堆生活用品發呆，眼圈有些紅的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拉着她坐在沙發上。

“是啊，我們最想帶走的只有王您，但是不能帶走。其他的東西，我們都不需要。”靜陽抓緊時間對她摟摟抱抱，即使有些悶，張昭華也沒推開，反手摸了摸她們幾個的頭發，“到了你們說的适合駐紮的地方，記得給我來信報平安，知道嗎？”

走在王城中央的大道上，張昭華才發現，真正用腳步丈量起來，這座王城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大無數倍，和站在高高的巨樹亭子上看着的感覺有很大的差距。走到一半，她就有些走不動了。

她沒吭聲的往前走，倒是無口面癱短發妹子靜涼停下腳步，上前蹲在她面前，“王，上來。”

眼看着自己的速度拖累了她們，張昭華只能無奈的趴上去，讓她背着走。脾氣最火爆的靜陽在一旁大喊：“靜涼你太狡猾了！”

靜涼沒理她，徑自背着張昭華往前走，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靜陽本來又想生氣，但是眼看着蒼穹等四人也在這裏，還有王一直在為了她們離開感到難過，她現在鬧起來一定會讓王更難過。這樣想着，她又癟癟嘴走在靜涼的身邊去和張昭華說話。

一段路，由四個妹子輪流背着張昭華，蒼穹春華秋實小鹿四人都沒有和她們争，只是默默的跟在後面，聽着他們的王細細的叮囑她們幾個人一些事。

那些話裏面其實有許多事情對四個妹子沒什麽用，但是幾個妹子都聽得很認真，不時還點點頭。

張昭華覺得自己好像一瞬間變成了四十歲的女人，一件事總愛重複的唠叨許多遍，說完回頭想想都覺得自己煩，但是還是忍不住說。而四個妹子這時候就是最乖巧的孩子，半點沒有嫌棄她，聽她一遍遍叮囑那些沒什麽意義的事情。

“一個人在外面千萬要小心，要是遇見什麽危險對付不了，別管那麽多的回來，蒼穹元钰雙寒他們每一個人都很厲害，你們別硬撐知道嗎？”一路上就聽見張昭華的聲音。

她個子小小的，就算是和靜姝她們四個比起來還要嬌小，總是安安靜靜，但是心裏卻想着許多許多的事。蒼穹看着他們的王，眼神無比柔和。

春華也盯着張昭華的背影，不知道想起什麽，有些走神。王常常說他溫柔，但是在他們看來，他們的王自身才是最溫柔的一個。他們到達世界的中心沒有多久，元字輩和雙字輩的那些人都沒有出生多久，加起來五百多人，就是他有時候都記不住，但是今天他看見王走過來時和衆人打招呼，竟像是記住了大部分人的名字一樣。

春華記得最開始那會兒，聽見王苦惱的說這麽多人怎麽記得住，他們那時候還安慰她不需要記住，日後讓族人和她說話之前先自報名字就好了。當時王沒有說話，他們都以為她是默認了，但是後來，他看到王一個人坐在小花園角落裏搬着那本族譜，像是背書一樣的背。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有時候還會抓抓睡得翹起來的短發忽然趴在桌子上低聲喊着“好多啊記不住”“不行，拿出當年高考背書的氣勢”，然後又坐起來抓着族譜看。

後來雙字輩的族人出世了，其中有一群畫師。最開始聽到有那群畫師，王還興奮不已的說要他們畫各種同人本。但是後來，那群畫師來了，王第一次開口讓他們畫的卻不是之前喊着的同人本，而是給每一個族人畫一張畫像，裝訂成冊讓她看着好熟悉他們的名字，免得和他們說話卻叫不出名字。

“如果我和我喜歡的人說話，他卻叫不出我的名字，我會覺得很難受，所以你們大概也是一樣的。多了我也記不住，但我想着至少先把在我身邊生活的人弄清楚，不是說我的壽命很長嗎，現在記不住，以後也一定能記住，按照我這樣糟糕的記憶力，真不知道要花多久。”他問起後，女王這樣理所當然的回答他。

這樣在王的想法中是理所當然的事，對于他們來說，卻是讓他們受寵若驚的溫柔。所以在他看來。不對，應該是在他們所有的人看來，最溫柔的應該是王才對，可她自己從沒察覺。

“王，保重。”

離開王城又走了好一會兒，遠到在地平線上再也看不見王城和那棵巨樹，張昭華一行人才停下來。如果不是到了這裏，四個妹子都要朝不同的方向去，恐怕張昭華還想再陪她們走遠一些。

四個人依次的抱過張昭華，然後毅然的朝着不同方向遠去。她們的速度很快，短短時間久不見了蹤影。

張昭華站在那裏看着，握着自己的手嘆了一口氣，最後轉身對蒼穹四人揚起一個稍稍落寞的笑。“我們回去吧，別讓他們擔心。”

張昭華話還沒說完，就見蒼穹忽然皺了皺眉，轉眼就到了她身邊抱起了她，同時輕聲喝道：“注意，出現了。”

出現了，什麽？張昭華下意識的抱着他的脖子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