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斷水
在仙州,交易多用靈石或最簡單的以物易物,銀子屬貴重貨幣,因鑄造時要用到離火,屬官府專利,只有部族間貿易往來時會用到。
昭炎随手撥弄着少年頸間的血玉項圈,像随口一問:“不過年不過節的,燒什麽銀子。”
長靈躲了兩下,不讓他碰。
“嗯?”
昭炎強扳過小東西的臉:“問你呢。”
汗液混着這個年紀男子身上獨有的滾熱氣息撲面壓下,兩人呼吸幾乎交纏在一起。長靈很不适應這樣的距離,下意識伸手抵住昭炎胸膛,小聲說了句什麽。
昭炎疑是聽錯,先意外,繼而笑吟吟把少年手拿開,道:“再說一遍,本君沒聽清楚。”
“你、你的事。”
長靈顫顫的、很小聲的重複了遍,複把臉埋進了鬥篷裏。
“瞧不出,你這麽懂事呢。”昭炎眼尾一挑,深深盯了底下小東西片刻,瞧不出是信了還是沒信:“早說呀。”
“要多少給多少。”
“順便也給本君那老丈人燒一份。告訴他,本君一定會好好疼你的。”
說完,他故意往下頂了頂:“先別裝死。還沒說清楚呢,本君答應的事兌現了,你到底打算如何回報本君?”
懷中軀體又是一僵。
“嗯?”
昭炎催促着,屈起的膝向下一壓,輕而易舉的便在那裏擠出條縫隙。
這番動作終于逼得少年一陣戰栗。但一來二往,小東西顯然膽子越來越大了,縱然如此,依舊直挺挺的躲在鬥篷裏裝死,并用力絞着兩條腿,企圖和他對抗。
昭炎眯眼,強拉開兜帽,把小東西從裏面拖出來,盯着那對漂亮的烏眸警告:“松一松。”
“還犟呢?”
“再不識趣,本君可要收回承諾了——”
他撐起條臂,慢條斯理的理了理松散的領口,當真準備起身。起到一半,又忽止住。因底下少年不知何時已伸出手臂環住了他的腰。
長靈動作生澀,小貓爪子一樣怯怯抓着人,見昭炎戲谑目光打量下來,下意識要縮回手,縮到一半,像想到什麽,又慢騰騰伸出去,重新抱緊了昭炎。
“早這麽乖不就好了?”
昭炎呵口熱氣,卻是倏地撤了腿,整個人都壓了下去。
少年身體一下僵成根人棍,顫栗不已。
昭炎嗤笑:“不會伺候人是不是,來,本君教你。”
說完,也不顧長靈掙紮,握住少年一只手往下游去。
**
“三十顆離火種子?”
剛狩獵歸來的雲翳詫異的望着前來傳令的近衛,問:“這可不是小數目,君上要這麽多離火做什麽?”
近衛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也不了解情況。
“不行,我得找君上問清楚。”
雲翳來不及卸甲,便拍馬往主帳方向趕去。
剛到帳門口,正撞見一團小小的白色狐影從帳內掠了出來。雲翳吓了一跳,拔劍就要去斬,被帳內傳出的一道聲音喝止:“住手。”
這一遲疑的功夫,白狐已閃電一般掠進叢林深處不見了。
雲翳隐約明白了什麽,眉心一沉,待請示完掀簾進帳,就見昭炎正襟危坐在禦案後,玄衣墨冠,眉目冷峻,交領盤扣皆整理的一絲不亂,通身上下書着“高冷禁欲”四個大字,絲毫瞧不出與那小狐貍之間發生過什麽蛛絲馬跡。
“末将聽聞……”
雲翳試探着開口,剛說半句就被昭炎截斷。
“你聽得不差,是本君讓人去傳的令。”
雲翳輕一皺眉:“恕末将鬥膽,君上突然要這麽多離火種子,可是與方才那小狐貍有關?”
“沒錯,是他向本君讨的。”
昭炎輕描淡寫的道。
雖然心裏早有猜測,但乍一聽到,雲翳依舊愕然不已。
好一會兒,這位天狼上将軍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君上……豈可如此草率!離火畢竟是軍用之物,萬一那小狐貍圖謀不軌,要拿離火去為狐族鍛造神兵利器,君上可有想過後果?”
“不會。”
昭炎道:“離火雖是軍用之物,但并非天狼獨有。”
“包括狐族在內,各族軍中都儲存着大量離火。若他真要為狐族鍛造兵器對付本君,直接在狐族軍中取便是,根本沒必要铤而走險來找本君。”
“至于他真正的目的——”想起小東西糊弄他的那番說辭,昭炎眼睛一眯,饒有興致一挑嘴角,道:“本君也很想瞧瞧。”
何況,他還逼着小東西為他做了那事,多少得回報一下才行。
雲翳還是不放心,總覺得狐類狡詐,根本不能用常理揣度:“可是……”
“好了。”
昭炎聲音倏地淡了下去:“此事本君自有定奪,上将軍,你只負責你職權範圍內事便可,餘事勿要再插手。”
君上直接呼了官職,便是動怒了。
雲翳知道自己又僭越了,不敢再多說什麽,只能恭行一禮,躬身退下了。
昭炎複靠坐在禦案後把玩了會兒那枚私章,方召來近衛:“盯緊那小東西,瞧瞧他這兩日都忙些什麽,務必一五一十報與本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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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颉注意到小少主從外面回來後就一直在洗手,還吩咐自己用除味的紫珠草制了沐手膏,有些詫異道:“少主怎麽了?可是被毒蟲咬着了?可要老奴去禦藥監取些活血散瘀的藥?”
長靈沒吭聲,手指無意識的在水裏游來劃去,末了猶不解氣,薅了許多靈草葉子撒進湖裏。
倉颉從未見過這樣耍孩子脾氣的小少主,心裏越發詫異了。
少年撒完氣,才接過倉颉遞來的棉進擦幹手,問:“東西可交給青鸾姑姑了?”
“交了交了,三十顆,一顆不落,全給她了。”
提起這事兒倉颉頗喜出望外,樂呵呵笑道:“少主在軍中的朋友可真厲害,一次就能弄到三十顆離火種子,這至少得是上将軍以上的品階吧!”
倉颉無限欣慰。
原來少主早早就已開始在軍中培植自己的勢力了!虧他們日日伺候在少主身邊,竟一點都沒有察覺。
長靈臉一黑,又有點想垮下去。
但少年最終還是忍住了,只吩咐自己的老仆:“麻煩阿公去準備些祭品,我想在離開前去拜祭一下母後。”
“是。”
離情別緒猝不及防湧來,倉颉悄悄掩面揩淚,強笑道:“正巧,今年清明給君上和王後的祭品都已提前備好……”
長靈道:“只将母後那一份給我便可。”
倉颉啞然片刻,垂頭道:“老奴遵命。”
末了又想起什麽,道:“這次老奴雖無法跟随少主去天狼,但少主身邊絕不能沒人伺候。老奴有個徒弟,名叫石頭,人還算機靈,最難得的是為人忠義,懂得忠心護主,不如日後就讓他跟在少主身邊吧。”
長靈點頭:“阿公挑的人,自然不會錯的。全賴阿公安排。”
“是。”倉颉本來還擔心小少主不慣生人伺候,聞言暗松了一口氣:“老奴晚些就帶他過來拜見少主。”
有那三十顆離火種子加持,當夜,青鸾就将新鑄好的一柄短刀并十根靈箭擺到了長靈面前。
“少主為這刀取個名字吧。”
長靈撫着那薄如蟬翼、觸指冰寒的淡藍刀身,默了默,道:“就叫「斷水」吧。”
青鸾一怔:“君上的佩刀名‘秋潮’,少主卻為這刀取名‘斷水’,恐怕……”
“不過一個名字而已,姑姑何必認真。”
鬥篷下,少年烏眸清澈如雪,聲音亦如擊在玉石上。
“餌食有了,該釣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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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給小兒子盡可能多的制造機會與昭炎相處,博徽特意将狩獵議程安排為兩日。夜裏舉行的篝火宴也特意将祝蒙的座位安排在了昭炎旁邊。
只是這位素來嚣張跋扈的狐族二殿下似乎很畏懼昭炎,頗有種老鼠見着貓的意味,在博徽暗示下膽怯的給昭炎敬了一杯酒後,就遠遠躲開,找自己那群狐朋狗友玩樂去了。
高階靈境裏隐藏着很多珍稀靈獸,有相當一部分只在夜裏出沒,一群貴族子弟便相邀着去夜獵。
祝蒙恨不得躲昭炎躲得遠遠的,自然踴躍參加。
衆人起哄:“聽說君上與狐後娘娘有意讓二殿下嫁入天狼為後呢,二殿下為何不待在宴上,多敬敬狼族那位君上。”
祝蒙嗤笑:“你們懂什麽,那可是個真正心狠手辣的主兒,以後長靈那醜八怪嫁過去,可有得罪受了。本公子才不嫁。”
“本公子還想繼續呆在青丘逍遙自在呢,幹嘛給自己找那個不痛快。”
衆人又一陣哄笑,便簇擁着祝蒙往山林深處去了。
昭炎素來有節制,雖前夜飲了不少酒,次日依舊早早醒來。剛更衣完畢,逐野挑來帳門,大剌剌走了進來,張口就問:“君上聽說了沒,出大事了。”
昭炎輕一挑眉:“莫不是二王子哪房卿卿與人私奔跑了?”
“君上就別取笑我了。”逐野随手端起案上茶碗,咕咚咚灌了兩大口水,才道:“是博徽的那個小兒子祝蒙,昨夜在山中夜獵時被人用利器斬斷了兩條狐尾!”
昭炎本漫不經意的聽着,這下,敲案的手倏地一頓。
“消息可确實?”
“我騙君上這個作甚。”逐野啧了聲:“聽說那血流的到現在都沒止住,別提多慘了。就算勉強保住小命,那一身修為算是沒了,白瞎了兩條尾巴。”
“博徽大怒,現在已然調兵圍了整片山林,要捉拿兇手給兒子償命呢。這不,一大早就來找我和雲嘯借兵。”
昭炎:“找你們借兵?”
“是啊,憑他帶的那些狐崽子哪兒派得上正經用場,禹襄那邊應該也借了吧。君上這裏他恐怕是不敢張口。這會兒說不定已經抓到了。诶君上,你去哪裏……”
“自然幫着抓人去。”
昭炎擲下一句,人已掀簾出帳,翻身上了麒麟獸背。
“君上等等我!”
逐野也忙跟着站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支持^_^
嗚嗚嗚,謝謝語笑大大的深水魚雷,現在我就是一直瑟瑟發抖受寵若驚的土撥鼠,只會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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