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魔幻島

殷顯兔子還有想問的話, 王結香擡手,攔截他的問題。

“現在該我問你, 我為你忙前忙後, 但如今,我對你的身份存疑。”

“好, 你問。”

思及殷顯之前陰陽怪氣的表現,她強調:“我要求你對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行。”

王結香眼神犀利“你是殷顯嗎?”

他斬釘截鐵:“是。”

“你幾歲?”

“……”殷顯陷入漫長的思考中。

“好。你說你不記得我,那你擁有的記憶, 從幾歲開始斷層?”

他長籲一口氣,誠實地回答:“是碎的,我的記憶。”

“假如記憶是一串長長的鏈條,我腦海中的鏈條,被剪子剪過。即便是分明地感受到, 某一處應該被連上, 我将它們拾起, 卻看不清楚前因和後續。”

頓了頓,殷顯望着她的眼睛說道:“很偶然的情況,我會從外部獲得一塊不知道放哪兒的鏈條碎片。”

王結香突然心跳加速:“比如?”

“肥肥, 你想養兔子。”

他頂着一張可愛到要命的兔子臉,喊她時的語調, 是獨屬于殷顯的戲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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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結香的腦袋閃現奇異的想法:殷顯将他的一部分, 關在這只兔子的身體裏。

他故意的,看她搞砸、看她亂猜,看她糾結。她對他說盡難聽話, 失望至極,卻依然抵擋不了一只她最最喜歡的兔子,殷顯指不定躲在哪裏笑她。

這确實也符合他一貫的惡劣。

“502乘323,等于多少?”

沒理會他說的那句話,王結香報出一串風馬牛不相及的數字。

殷顯一頭霧水,眨巴着兔眼,緩慢計算。

她等了三十秒,又問。

“76乘27,等于多少?”

他洩了氣。

“好難。等于多少,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但你知道。你曾經能飛快算出這些數字,百位數的乘法對你來說輕而易舉。我還找着計算器,你直接報了出答案。”

除去她被他惡作劇的可能,王結香陷入了更深的不安。

“所以不光是記憶不全,別的部分,你也退化了。”

相比于她的愁容滿面,兔子本人倒是輕松得多。

“可能是沒休息好,過一段時間會沒事的。”

這句話……

這該死的既視感……

殷顯每回生病,都愛對她說這句話——“沒事的,只是沒休息好”。

病得越重,越是賣力掩飾。讓他去看個醫生,比登天還難。

某次殷顯受了涼,王結香說熬姜湯他喝。他不讓她熬,說難喝,沒必要喝。

第二天去上班,她見他臉紅紅的,他借口昨晚沒睡好。

王結香堵了門要他測體溫,測出來39度。讓他跟領導請假,去看醫生挂瓶,他不肯去,推脫上班來不及。她被他氣到掉眼淚,他妥協地帶了瓶退燒藥,說到單位會喝。

結果呢,他燒到不省人事,同事幾個扛着他去診所的。

王結香沒見過比殷顯更能逞強的人。

她給他撂狠話:“你厲害,你能扛,你就不去看醫生好了,永遠別看。哪次拖出重病,你有了教訓才會學乖。”

“我沒事,”他死鴨子嘴硬,态度蠻不在乎:“我身體怎麽樣心裏有數,你別一天到晚的大驚小怪。”

事實證明,王結香沒有大驚小怪。

後來殷顯幾次被送醫院,都是他不及時就醫,把小病拖成大病。

她的氣話一語成谶,不過他得了教訓,照樣學不乖……

“記憶缺失,功能退化,”揉着脹痛的腦袋,王結香對兔子說:“你會不會是生了某種病?這些是生病的症狀?”

殷顯又一次回到熟悉的模式:“我沒事。”

“停!”

她決定暫且擱下這段。

“讓我先繼續問我的問題吧。”

他應好。

“關于小兔島,你記得什麽?”

剛才她講他生病了,令殷顯急切地想要證明自己正常。

“全記得。”他答。

“複述你記得的全部的小兔島的事,具體地說。”

殷顯配合地開始回憶。

“最初對它的印象是,我被困在這裏,島上沒有其他生物。有天你坐着千紙鶴出現,太陽出來,你便原地消失。我等你好幾天,每天都榨胡蘿蔔汁,你終于來了。後面的事……”

她點頭,示意他繼續。

“你進到第一間房子,我在黑暗的房內等你;你通關,回家睡覺。你再來島上,我們又去了第二間房和第三間房。第三間房裏,你耗費特別長的時間,我失去了意識。再醒來,就是現在,你說我死了,身體是新兔子。”

王結香沉吟片刻。

“首先,兩個問題,小兔島會天亮嗎?胡蘿蔔哪來的?”

先前,她喝到胡蘿蔔汁,以為小兔島有長蘿蔔,兔子哼哧哼哧拔蘿蔔給自己榨汁。他昏倒時,她也想去拔蘿蔔的。

可是,不論王結香怎麽找,都沒能找到。

這裏!這個島!別說蘿蔔了,其他任何能吃的食物,全沒有!

她第一個問題就将兔子問倒。

“不會天亮。我在這裏時,它永遠是黑夜。”

他吃力地回想,眼中一片茫然:“那次,天亮後怎麽了?我不知道。”

王結香已對他的“不知道”習以為常。

“蘿蔔呢?”

他從小床蹦下來:“我給你看樣東西。”

殷顯走到肥肥之家的兔子專用小廚房,那裏有一臺袖珍的多功能榨汁機。

兔爪子一只按着榨汁機,一只停在空中。

三瓣兔嘴一張一合,朝着機器,清晰道:“我要蘿蔔。”

下個瞬間,奇跡發生。

一根憑空出現的迷你蘿蔔被他握在爪中。

“……”王結香下巴驚得快要掉下來:“就一根嗎?”

“蘿蔔蘿蔔蘿蔔蘿蔔。”

殷顯話音剛落,四根蘿蔔從他的爪中湧出來,他不得不兩手抱着,才沒把它們摔地板上。

王結香嘆為觀止地鼓起掌。

“這個表演我願意付費觀看。”

她純屬個人好奇:“說別的也會有嗎?”

殷顯挑眉:“你想要什麽?”

王結香不太好意思告訴他。

伸出食指,她按上他的袖珍榨汁機,小聲說:“我要鑽戒。”

空氣凝固了半分鐘。

“怎麽不好使啊?”王結香不知放棄:“鑽戒鑽戒鑽戒。”

手心空空如也,她輕咳一聲,收回食指。

放下懷中的蘿蔔,殷顯重新将兔爪拍上榨汁機。

一字一句,他沖機器念道:“她要鑽戒。”

王結香垂眸。

她的掌心,出現了一枚閃閃發光的超大克拉的鑽石戒指。

耀眼的鑽石之外,鑲嵌了一對耳朵,是俏皮的兔子造型。

“好可愛。”

她迫不及待戴上它。

鑽戒的尺寸,恰恰好合适她的無名指。

王結香被收買了!

半響後。

十根手指戴滿鑽戒,身上披着華貴絲綢,王結香靠着沙灘椅,面前的桌子擺滿山珍海味。她叉起一塊龍蝦肉放入口中,跟着勁歌舞曲左扭扭右扭扭,心中已然對小兔島大改觀。

“原來還有這樣的打開方式,這個地方太好了。”

除了一些特殊的、太離譜的要求,像是:讓殷顯恢複成人,讓殷顯離開小兔島,召喚醫生來島,要一棟豪華別墅……這些榨汁機沒法做到。其餘的簡單的物品,只要殷顯開口,就能夠出現在島上。

“你之前只用它榨汁?”王結香不禁替榨汁機可惜。

“對,”兔子殷顯一臉樸實:“胡蘿蔔汁。”

“你怎麽這麽實誠呢?就算只榨汁,榨點別的也好啊,西瓜汁、梨子汁,番茄汁。”

她真是恨鐵不成鋼啊。

“我覺得你對小兔島有誤解,你始終認為自己被它困住,其實,你可能是這裏的造物主。”

王結香把兔子抱到自己的腿上,她帶着他,用一個新視角去看這整座島。

“島上的所有房子,裝滿你的過去。”

“島上的一草一木,所有的月亮、風、燈光,它們受你影響,因你存在。”

“你在島上死去,會在島上複活。”

被島困住,無法脫離這一切,所承受的煎熬痛苦,令殷顯完全沒法接受她的說法。

“造物主?誰會願意制造這樣一個囚籠,來讓自己受苦?”

黑黝黝的兔眼凝視她,他問:“這個島不僅有我,還有你。如果我是造物主,能夠自由來去的你,是什麽?”

“問你啊。”

王結香停了刀叉,安靜下來。

“我是什麽?”

他從未見到過她露出這樣的表情。王結香大多數時候都很活躍,半句不饒人,像只不停揮舞鉗子的皮皮蝦。此時她的長睫覆住眼,眉間中流露出一些易碎的情緒——是憂愁,或者說,委屈。

“千紙鶴上的“來我的島”,寫得歪歪扭扭,我第一次沒看出,後來看多了也就看出來了啦,是你的字。小兔島的肥肥之家,你總管我叫肥肥的;你變成兔子,我最喜歡兔子。還有,你之前對我說的那句‘我買兔子了’,是什麽意思呢?為什麽榨胡蘿蔔汁給我吃?你是不是記得,我有暫時性夜盲?”

她咬緊嘴唇,細細碎碎說着。

“你不能老這樣欺負我,殷顯。你不記得我,就全部不要記得,索性徹徹底底忘掉我。你講我豬腦子,講我爛好人,你不滿意我,我全認。分手嘛,我提的,我是确實不打算糾纏你了。”

王結香并着腿,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膝蓋。

“殷顯,是你把我帶來這裏的,你真的讨厭死了。”

她問他:“你來說說看呀,我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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