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何來放不放過的說法?
靳恒遠覺得母親言重了,但為了給母親一顆定心丸,他态度堅決地說:“我不會再理她,本來也只是當做在扶貧濟困。”
“那麽多窮人你不接濟,卻要去接濟她?”靳母眼中閃過不悅。
“當然不只是她,金盛基金會一直做的都是扶貧濟困,幫了很多的窮……”
靳母擡手制止他說下去:“那不一樣,那是做給外人看的,是有社會性回報的。”靳母懶得再與他争論這個問題,心底裏對這個兒子又多了一絲失望。
別人家都是父母疼愛最小的孩子,靳家卻不同,靳家父母一直都特別疼愛長子,對小兒子很不看好,覺得長子在方方面面都合他們的心意,而這個小兒子,小時候內向不愛言語,長大了讀書也只肯讀自己喜歡的專業,不像他哥哥那麽聽父母的話,讓讀企業管理就讀企業管理,讓他娶對自己事業有利的女人他就娶,從沒有二話。
在靳家父母看來,長子靳恒志是一心為靳家企業着想的,而小兒子靳恒遠太有自己的主意,畢業讓他回自家企業做事他也不肯,跑去外面創辦自己的公司。
總之,小兒子從小到大都不讨他們夫妻倆歡心。
靳恒遠看到母親此刻的表情,就知道母親不想再搭理他了,從小到大他早知道母親對他不滿意,父母疼哥哥,但是哥哥疼他,靳恒遠心裏倒是從未覺得不平衡過。
靳母這次沒有不搭理他,而是提了口氣,接着問:“你接濟的窮人也包括那個叫聶瑤的小姑娘?”
“你覺得聶瑤這個女孩不好嗎?”靳恒遠這樣問母親。
靳母一臉平靜地說:“這個社會,每個人都想往上爬,越是吃過苦,受過罪的小人物,越想擺脫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困境,他們會比其他人更急功近利,更傾向于利己主義。”
靳恒遠則說:“我不介意我的女人用我的錢,我不是個吝啬的男人,也知道自己愛上的不會是個貪婪的女人。”
這就是靳母不喜歡這個小兒子的原因,他總是有自己的一套說辭來與她辯駁,要是長子靳恒志就不會這麽說。
靳母神色冷了冷,不客氣地說:“你就這麽自信她會愛上你?就不怕她只愛你的錢,不愛你的人?難道那樣也沒有關系嗎?”
靳恒遠看出母親的不悅,于是沉默,不想再出言惹母親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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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母繼續說:“一個女人若是不真心對你,是不會一輩子待在你身邊的,患難時刻就見分曉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她若是吃過苦,就會知道苦的滋味,爬上來就一定會害怕再摔下去。”她難得流露出慈母的神情,疼愛地拍拍小兒子的手,“只有她真心真意愛你,才會甘願和你一起共度難關,願意為你舍棄更好的機會。”
她停了停,又補充:“也會願意包容你的弱點,諒解你的過錯。”
靳恒遠覺得母親說的有理,于是點點頭。
靳母繼續引導他:“你看看詠菲,你哥去世後,她沒有一絲要劃分我們家産的意思,她繼承的你哥手裏的那些股份,我讓她抛掉,她一個字都沒反駁就同意了。這是為什麽?因為她富有的出身和良好的教育使她沒有那份貪念。這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可同樣的家庭背景也出了唐逸那樣的纨绔子。”靳恒遠說,“這些都不能一概而論。”
“你真的很喜歡那個小姑娘嗎?”靳母神情略驚地看着靳恒遠問。
這個問題靳恒遠現在真的答不上,他只好說:“我自己有分寸,您放心。”
話音剛落,有人輕敲房門,聶瑤在門口看到他們母子在交談,猶豫了一下才敲門進來。
又到周末,對于聶瑤來說,周末的中午來醫院屬于她的工作之一。
她站在門口恭敬地向靳老夫人和靳恒遠問好。
靳老夫人沒說什麽,只是略笑了下,神情倒算親和,靳恒遠卻只是看着她,沒說一個字。
聶瑤走到他身邊,小聲說:“我今天煲的黃豆豬腳湯,如果不嫌棄,也請老夫人嘗嘗吧。”
靳恒遠沒有答話,仍舊只是看着她。
這使聶瑤感到心虛。
聶瑤解釋性地說:“我煲了一上午的,材料都是我自己去買的。”
靳恒遠沖她勾了下嘴角。
心髒監控儀突然發出“嘟嘟”的響聲,靳老夫人的狀況出現了異常。
靳恒遠發現母親又昏了過去,急忙起身按醫護玲。
幾個醫生沖進來,為病人做搶救措施,聶瑤沒見過這種陣仗,趕緊退出去不讓自己礙事。
她站在門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無奈地拎着保溫桶坐到公共休息區的沙發上。
過了會兒又坐不住,起來到病房門口向裏面張望。
靳恒遠背對着房門,聶瑤正好看到他筆挺的後背和寬厚的肩膀。
聶瑤看着,情不自禁地回想到那個雷電交加的雨夜,這副肩膀曾經給過她的溫暖與安心,那是當時不覺得,事後回想卻讓人倍加感動的場景。
可此刻那溫暖肩膀的主人一定是一臉的焦急和擔憂,經歷着人生中的艱難時刻。
聶瑤有片刻的失神,随後感到心裏有種怪異的感覺,一種莫名的悸動,這感覺讓她有些心慌。
她不敢再繼續看下去,回到沙發上老實地坐着,心情卻久久無法平靜。
病房的門終于被打開,醫生們陸陸續續地走出來,靳恒遠走在最後,身旁一個醫生正在囑咐着什麽。
醫生全都離開後,靳恒遠站在空洞雪白的走廊裏,心情很糟,轉身間看到聶瑤正站在他身後的幾步外。
“你還沒走?”他問。
“沒事了吧?”聶瑤看了眼病房裏。
靳恒遠簡單地答:“還好。”
聶瑤走到他身旁,問他:“管家他們送過飯來了嗎?還想再吃點嗎?”
靳恒遠搖搖頭,說:“你回去吧,這段時間不用再來了。”他走出幾步,“薪水我會照發給你,算是你的帶薪假,等我母親出院後,我會打電話通知你再去家裏的時間。”
靳恒遠說完走回了病房。
聶瑤在走廊裏傻愣了會兒,最後有些失落地拎着保溫桶離開了醫院。
回到家。
周靈仍舊不在,這段時間周靈早出晚歸,很難見到人影。
聶瑤把自己煲的湯一口氣喝光,胃很舒服,心裏卻有點不舒服。
晚些時候,周靈終于回來了,心情極好的樣子。
“聶瑤,”周靈一臉的幸福,“葉晨終于承認他喜歡我了。”
“嗯,好。”聶瑤興致寥寥,對此似乎早有預料。
周靈把自己的手腕舉到聶瑤面前:“看,這是葉晨送我的,好看嗎?”
聶瑤掃了眼,是一串碧綠色的珠子,聶瑤看不懂這類東西,問她:“很值錢嗎?”
“二十塊。”周靈美滋滋的樣子,“剛剛在夜市的小攤買的,葉晨看出我喜歡就馬上主動要買給我,那人要五十,被我還價到二十,劃算吧?”
聶瑤心說:要是有升值空間的玉石翡翠兩千、兩萬買了都值,這種二十塊都是在浪費錢。
周靈似乎知道聶瑤的想法,說她:“這不是理財産品,這是愛情信物。”
“信物?”聶瑤的表情是哭笑不得。
周靈點頭,一臉小女兒家的天真表情,仍問:“好看嗎?”
聶瑤敷衍道:“好看,好看,你自己喜歡就行了。”
周靈聳聳肩,一副對聶瑤的低情商無可奈何的表情。
聶瑤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再多話,回到床上倒頭就睡。
午夜。
朦朦胧胧中,聶瑤感覺自己頭正靠着一個肩膀,一個男人的肩膀;
她微笑,這一定是靳先生的肩膀,那麽寬厚,那麽溫暖,是她唯一熟悉的肩膀;
她擡手去摟抱他的身體,卻聽到一聲厲喝:“可抓到你了!”
她一驚,擡頭看過去,看到的居然是唐逸那張似笑非笑的邪惡面孔。
聶瑤驚叫着坐起,心髒狂跳,好一會兒才明白是在做夢,一個無比奇怪的夢。
聶瑤為自己做這樣的夢而感到羞恥,一個是不可能和她扯上關系的,一個是她畏懼扯上關系的。
噩夢,十足的噩夢。
聶瑤提醒自己要将心裏不該萌發的妄想揮掉。
接下來的兩周多。
聶瑤一直都沒見到過靳恒遠,工作上的事情她直接聯系高特助解決。
日子看上去和以往沒有什麽不同,直到一個噩耗傳來。
聶瑤對靳老夫人去世的消息震驚不已,那麽有錢的人居然就這麽死了?死的這麽快?
這是聶瑤生平第一次如此直觀地認識到,錢也有解決不了的事,可能也就只有在生老病死上金錢的力量可以弱下去,其他的,包括知識,都需要金錢來支撐,比如有無數人因為缺錢而失去獲得知識的機會,那是變相的“金錢買不了知識”的駁證。
窮人和富人終于在某一件事情上平等了。
按理說,老板的母親去不去世,跟聶瑤沒有任何關系,可聶瑤卻因為親眼見過那老人,心裏也有了些輕微的難過。
下午下班後,聶瑤回家所乘坐的公交車正好路過那家醫院。
盡管猶豫,可最後她還是情不自禁地在那一站下了車。
畢竟見過面,應該去看看,聶瑤這樣想。
剛走進醫院的大門沒幾步,就聽到有人在身後遲疑地叫她:“聶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