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聶瑤沒閑情逸致看她秀恩愛,擡腳大步向外走,卻聽到岳思思在她身後大聲地說:“我告訴你,你連喜歡他都不配。”

聶瑤聞言頓住了腳步,她的雙手在微微顫抖,卻沒有回頭,随後她努力地咽了下口水,擡頭挺胸地大步走了出去。

聶瑤沿着馬路走着,小雨打濕了她的發,她看上去情緒很低落,但其實她腦子裏這會兒什麽都沒有想,震驚和氣憤過後,一切的情緒都沒有了。

一個連父母的愛都得不到的人,何來執念奢求別人的愛呢?

聶瑤輕聲自語:“親情,愛情,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即使沒有,我也無所謂。”

把父母親情都不放在眼裏的人,對愛情也就只會是一時的意亂情迷,迷亂之後,便會是可怕的清醒。

路邊商店的櫥窗裏,陳列着琳琅滿目的飾品,聶瑤偏頭看着它們,久久地,目不轉睛地看着,漸漸的,她的眼裏有了稍許的異樣。

入夜,雨變得大起來。

一道激烈的閃電過後,窗外傳來了一聲悶雷。

聶瑤被驚醒,擁着被子坐起,她起身來到梳妝臺前,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披頭散發,像個鬼。

她從抽屜裏翻出一條項鏈,舉到眼前仔細地看,暗夜裏,那粒粒血紅的寶石晶瑩美麗得詭異。

聶瑤久久地盯着看,似乎把它當成了魔法石,想從裏面看到自己的未來。

先前靳恒遠回來時,來開她的房門,發現門被瑣上了。

靳恒遠當時只是稍感意外,并未過多的猜想。

同一時刻,賓館房間裏。

岳思思與陸劍升極盡地纏綿着,他們已經不知不覺地把當初的一夜-情,變成了現在的多夜情,有時親密的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有時又默契地誰也不聯系誰,心裏卻因有種偷-情般的刺激而眷戀着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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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綿過後,陸劍升抱着岳思思,撫摸着她光滑的脊背,莫名其妙地說:“同樣是情-婦生的,你媽就不能晚幾年生你?遇到靳家老頭時你都好幾歲了,想賴給靳老頭都不行了。”

岳思思困倦地翻身,迷迷糊糊地斥責:“什麽鬼話。”

雨後清新微冷的早晨,靳家別墅裏。

靳恒遠起床下樓,看到聶瑤正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不知在出神想着什麽。

靳恒遠走過去,站到她面前,俯身擡手輕輕捧住她的臉,溫柔地撫摸着,神情關切。

聶瑤擡眼看他,很平靜地問:“今天你還想出去跑步嗎?”

靳恒遠看着她,仿佛在猜她說了什麽,随後點點頭。

聶瑤看他一眼,又迅速撇開眼,什麽也沒有再說。

跑步的過程裏,聶瑤在心裏暗暗說:這是我最後一次和你晨跑。

上午,商場裏。

聶瑤尋到了那條項鏈的出售處,吃驚地得知它當時的售價居然是九十六萬。

她站在珠寶店門口,猶豫了很久,最後終于走進去,對店員說要将項鏈退掉。

店員很吃驚地看着她,向她要購買憑證。

最後,她只得捧着那條項鏈離開。

聶瑤沿着路邊緩慢地走着,內心充滿了掙紮與糾結,她感覺自己像是被欲-望的魔鬼牽引着,無法自控地做着可怕的決定,如同莫泊桑小說《項鏈》裏的那個女主一樣,都是自私的人。

她終于尋到了一家大型的典當行。

老板眼奸,一眼就認出是好東西,又找了店裏的行家驗了驗,随後上下打量了聶瑤一番,大方十足的沖聶瑤比劃出一個手掌:“五十萬,同意就簽字畫押,典贖期限六個月。”

聶瑤一驚,二話不說地奪過項鏈就往出走。

老板幾步追上來,攔住她,說:“那你說個價出來聽聽。”

聶瑤實話道:“這是九十六萬買的。”

老板踱出幾步,說:“我最高可以給你出到七十萬,多一分我不要。”

見聶瑤猶豫,老板緩了語氣,一臉誠懇地說:“典當物作價最多只能按原價的百分之五十到六十,小姑娘,我給你的這個是高價了,不會有二家能出到這個數的。”

聶瑤哪裏知道自己手裏的東西是每時每刻都在升值的,她抱着項鏈走出店門,十分鐘後見老板沒有追出來,她便回去将項鏈真的當掉了。

聶瑤拿到錢,第一時間去南城大學辦理了入學手續,又申請了宿舍。

之後,她打電話給父母,告訴他們自己會寄三十萬給他們,并且對他們說:“這些錢是我簽了境外勞務協議得到的,接下來将會去國外做勞工至少二十年,所以,以後你們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你們找不到我的。”

聶家父母很震驚:“二十年?才三十萬?去國外做勞工?那豈不是會很苦?你還是別做了。”

聶瑤在電話這面語氣淡淡地說:“我已經收了錢,要是現在違約,除了要把錢退回去,還要賠償十萬的違約金。”

聶家父母聽了果然話鋒一轉,随便說了些:“照顧好自己,注意安全。”之類的話。

聶瑤将電話挂斷,心裏是從未有過的輕松。

在聶瑤看來,三十萬,足以還清父母對她那點微薄的親情了。

當天傍晚,靳恒遠回到家,看到餐廳的桌子上有一張聶瑤留下的字條,上面寫着:我欠你的,将來一定會還給你。

靳恒遠愣了下,随後沖到二樓聶瑤的房間,發現衣櫃裏空空的,人竟然搬走了!

靳恒遠焦躁地叫來管家,大聲地質問他聶瑤的去向。

管家從未見靳恒遠如此失态過,于是小心地答:“聶小姐搬走前交代了您飲食上的注意事項。”并将聶瑤告訴他去讀書的事告訴給了靳恒遠。

馬路上,靳恒遠自己開車一路飛馳,氣憤難當地一路沖到南城大學聶瑤的宿舍樓下。

聶瑤接到電話知道靳恒遠就在自己宿舍樓下,驚訝的心髒狂跳。

靳恒遠看到聶瑤好模好樣地走出來,心情是從未有過的複雜,他既生氣又不自覺地松了口氣。

聶瑤走到他面前,看他一眼,然後低頭看着地面,不敢先開口的樣子。

靳恒遠艱難地擠出兩句話:“這是第幾次你不告而別了?你就這麽不在乎我?”

聶瑤聽出靳恒遠聲音裏因激動而出現的顫抖,心一下就變得又軟又慌,她上前一步想要握住靳恒遠的手臂。

靳恒遠向後退出一步躲開,胸膛劇烈地起伏着,顯然是氣得不輕。

聶瑤不管了,擡起雙臂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說:“你不要生氣,我錯了。”

靳恒遠這次沒有再躲,只是仍氣息難平地看着她。

聶瑤說完“我錯了”,便覺有哪點不對勁,她後知後覺地仰頭看着靳恒遠,說:“誰讓你恢複聽力了卻不告訴我,我也很生氣的。”

靳恒遠很專注地聽着她的話,他現在的聽力可以達到四十分貝左右,仍屬于中度弱聽,他本想佩戴助聽器,可醫生不同意他這麽做,因為那樣會阻礙聽力恢複,造成永久性弱聽。

靳恒遠深吸了口氣,有意限制自己出口的聲音不要過大,他說:“月底是你生日,我想到時再讓你知道,我以為那樣會使你高興。”

聶瑤聽完低下頭,內心無比愧疚地無法接他的話。

靳恒遠囑咐:“不要把我可以聽到的事告訴別人,包括周靈之類的朋友。”

聶瑤垂着眼點頭。

靳恒遠在她臉側問:“聶瑤,告訴我,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聶瑤仍低着頭,只是緩緩地搖了下。

靳恒遠語氣變得篤定:“我們之間的問題是什麽?你對我有什麽不滿你可以直接告訴我。”

聶瑤仍不肯說。

靳恒遠拉住她的手,說:“走,跟我回去。”

聶瑤忙站定身體向後拖,口裏急道:“不行,我好不容易才報上名,申請了宿舍,現在錢都交了,我不走。”

“錢”字一出口,聶瑤心裏猛地一跳,頓時變得心虛無比。

靳恒遠看着她,說:“那你說我們之間到底存在什麽問題?你心裏到底是怎麽看待我的?”

聶瑤這會兒也顧不得許多了,深吸口氣,給自己增了幾分底氣,說:“我知道你喜歡……”她頓了下,咬咬嘴皮,聲音不大不小地說,“……喜歡你嫂子。”她根本不敢看靳恒遠此刻的臉色,繼續說,“其實那沒什麽的,你們倆個之間現在不存在任何障礙,你們完全可以在一起。”

許久,她沒有聽到靳恒遠說出一個字。

聶瑤緊張得腿都有些發軟,心裏有萬千種情緒在流轉,她低着頭,可以看到靳恒遠的腳和腿,只知道他正一動不動地站在自己面前。

終于,聶瑤忍不住擡頭看了眼,看到靳恒遠此刻被僵住的神情,那裏面包含着難以言說的羞恥與痛苦。

聶瑤又輕飄飄地加一句:“我不會做你們之間障礙的。”

靳恒遠因這句話而雙手握成了拳。

他定定地看了聶瑤一會兒,最後轉身大步走向自己的車,用力甩上車門,轟着油門揚塵而去。

聶瑤傻傻地站在原地,忽覺內心一片虛弱,她想:這是代表一切都結束了嗎?就這樣完了嗎?

片刻後,聶瑤苦澀地笑了下,對自己說:你看你一點虧都沒吃,你得了那麽大一筆錢,你真是走了狗屎運,竟然能有幸遇到靳先生這樣的好人。

聶瑤回到宿舍,宿舍裏除了她還住着三個女生,都是大三生。

聶瑤之前一一同她們打過招呼,年輕人之間熟絡的快,看到聶瑤回來,一個湘西的女生立刻問:“剛剛在樓下看到你和個大帥哥在一起,是你男朋友啊?”

聶瑤牽強地笑了笑,沒有作答。

那女生叫起來:“哇塞,有這樣優質的男朋友你不看緊了,居然還跑來上學?”

宿舍裏有個身材較壯實的女生,不只是長得壯,性格也女漢子。

“女漢子”因這話而忽想到地朗聲接話:“今天上網可真是氣死我了,怎麽現在有那麽多人認為讀大學沒用?總愛說些大學畢業生工資又低又少的言論,難道讀書就只是為了賺錢?那些膚淺的人對事物的關注點就只在‘錢’字上,什麽事都能用錢來衡量嗎?不知道我們有理想有追求的嗎?”

聶瑤因這樣的話而立刻對“女漢子”有了好感。

另兩個女生可沒把這些話看做是認真的話題,她們嘻嘻哈哈地笑說着:我的追求是泡遍帥哥,我的理想是嫁給男神之類的玩笑話。

聶瑤在她們的笑鬧聲中不知不覺地濕了眼眶。

她迅速揮掉腦中的雜念,轉身翻出包裏的課程表。

聶瑤選了財經專業的課程,她仔細地算過,大學四年的課程裏,她可以去掉大一的毛概、鄧論、馬哲、思修,法基這些公共基礎課,再減掉大四實習和寫論文的那些事,只修大二和大三的專業課和必修課,由于每門專業課都是單科結業,所以可以同時修這兩年的課程,完全可以做到只用一年的時間,把本科的全部專業課程學完。

要完成這個目标,一定要做到每門功課的成績都合格。

想到這裏,聶瑤覺得這是個極具挑戰而有趣味的事情。

聶瑤很快就投入進了緊張的學習當中,進入這個環境她沒有一絲的不适,甚至覺得身心從未有過的滿足和充實。

她每天從早到晚要上八節課,憑着手中的聽課證在大二和大三的教室間來回游走,晚上再到圖書館去自習到閉館,回到宿舍樓後,又到二樓整夜供電的自習大廳裏去看書到後半夜。

同宿舍的另三個女生很快就發現,她們的這個新舍友是個瘋子,學習瘋子,她們覺得自己高三那會兒都沒這麽玩命讀過書,她們不解,這個就算成績再好也沒有畢業證、學位證可拿的舍友,玩命學成這樣,為了什麽啊?

就連聶瑤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她只是很享受這個過程,她本就擅長速記,這是個讓她內心能夠小小自豪的長處,她極樂意讓自己的這個長處有施展之地。

她會為自己能在短時間內背下整本書的內容而感到開心;

會為自己今天背下的英語單詞數量比昨天多而愉悅;

甚至會為自己完全聽不懂高等數學而興奮,因為那意味着有個東西在等她去攻克。

現在聶瑤就算是吃飯,走路的時候,腦子裏想的都是函數;她為概率論的驗算過程而着迷,為數理統計的存在而驚嘆。

愛情?!靳恒遠?!她用日益增多的學業将它們埋在心底,無暇去想。

相對于聶瑤的薄情,靳恒遠則不同,他在內心短暫的窘迫尴尬之後,反而輕松釋然了。

他認為聶瑤之所以這樣逃離他,是因為吃醋嫉妒了,這真是沒必要的,他現在看待唐詠菲,真的就只是自己的嫂子,若不是那天是哥哥的忌日,他們也不會見面,他現在不會主動約唐詠菲見面,唐詠菲夜仿佛是對他能避就避。

在聶瑤已經完全不去想靳恒遠的時候,靳恒遠則在計劃着為聶瑤過一個有意義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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