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

楊戬稍微歪了一下頭。

郁琛擡眼看着楊戬,見楊戬不說話,就搖手笑着說:“你看,我要是真心的話那現在豈不是很受傷?我只是舉個例子罷了,你不必太緊張。我們才認識多久?怎麽可能會有那種奇怪的想法。”

楊戬說:“我沒有緊張。”

郁琛見他确實神色如常,覺得自己在解釋的層面上也十分自作多情,就尴尬的繼續拆西牆補東牆:“哦我忘了,你是神仙,活了那麽久,見過那麽多大風大浪,對這些小事兒應該已經沒什麽感覺了吧。”

“把你帶回來的時候,敖烈說你僅有的一魂很奇怪。”楊戬說,“他說你多半是喜歡……”

“停停停!”郁琛急忙打斷了楊戬,“我們不是來幹活的麽?為什麽要讨論我自己的性格性向?能不能給我留點隐私啊!”

楊戬走到窗邊,看了看外面,說道:“過不了多長時間就到公海了。”

“聽起來好像黑幫電影。”郁琛說,“賭場,非法交易,殺人什麽的。”

楊戬若有所思地說:“也許,比這更麻煩呢?”

郁琛細思恐極,說道:“一群搞技術的……應該不會搞出什麽別的事情來吧。”

“我不知道。”楊戬笑了笑,拍拍郁琛的肩膀,“我先走了,晚上見。”

“哦。”

宴會的時間定在了晚上七點,豪華的游輪像是孤獨的鯨一樣行駛在無際的夜色海面上,宴會大廳卻是熱鬧一片,燈火通明。

郁琛不愛社交,自己孤零零的在一邊兒找東西吃,他發現這個場合之下好像大家都是人模狗樣的,完全看不出每個人背後到底有怎樣的故事。他咽下了一塊點心,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張鈞。張鈞周圍也是沒人,郁琛悄悄的走過去,從後面拍了一下張鈞的後背,張鈞左右看看,低聲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我來參加比賽啊。”郁琛說,“最近缺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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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鈞笑道:“憑你的能力,你會找不到工作?”

“就是想歇會兒了嘛!”郁琛像幾年前一樣跟張鈞說話,而後又想到了什麽一樣對張鈞說,“我問您,之前招娣的事兒,我聽說她爸媽其實沒跟公司要錢,最後給了麽?”

張鈞似乎連這事兒都忘的差不多了,還特意回想了一番才說:“我記不清楚了,當時只是聽公關部的人随便八卦了一下,嗨,說不定是人家的公關手段呢?不轉嫁轉嫁輿論壓力可怎麽弄?”

郁琛又問:“那您有去看過她家麽?”

“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還有什麽可看的?”張鈞說,“現在誰有哪些功夫呀。”

“哦,我知道了。”郁琛黯淡回答。他就知道是這麽個結果,只是沒想到,世人冷漠多半如此,過了那個新鮮勁兒,那故事再怎麽翻出花兒來,也不會再有人看了。一想到這些,郁琛心裏又是陣陣無奈酸楚。

“今年的高手挺多的。”張鈞說,“你還記得容璞麽?他也來了。”

郁琛心裏“咯噔”一下,面色僵硬地笑道:“啊……師兄也來了呀。”

“他也是一個人來的。”張鈞說,“不過自從他離職之後,我們也很久沒有見過了,不知道他現在發展的如何。”

郁琛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借故去找吃的離開了,轉身就消失在人群裏。

遠處有簇擁的人群,郁琛無聊的細看了一會兒,才發現是一群女記者圍着楊戬。今夜是個正式的場合,楊戬自然也是盛裝出席,一一應答敖烈早就給他準備好的臺本,無比從容。他本就風姿卓絕,現下更是衆人的焦點,好像是落入凡間的神。

不,他就是神。

郁琛越看越喜歡,眼裏像是着了迷。他大概是膚淺人類的代表,喜歡光鮮亮麗的本質。他怕自己的眼神太露骨,強制性的收了回來,只能把眼前的食物往最裏塞,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都分散開來。

整點的時候,燈光漸漸熄滅,主辦方的負責人緩緩登場。WHHC的主席是一個中年男人,每一年他都會為WHHC的比賽做開場演說,并公布本年度冠軍除去獎金之外的特殊獎品。随着他的出現,舞臺中央升起一個方柱,上面托着一個玻璃罩,聚光燈打在上面,散發着溫潤無比的光芒。

“歡迎各位來到WHHC。”主席說道,“在過去的一年裏,在座的各位可能又将科技文明推動了一大步,也有可能把世界信息安全網絡攪和的天翻地覆。不過這不重要,在WHHC,你們都将會名正言順的向世人展現自己的才華。今年,我們為獲勝者準備的特殊獎品就是——”光束打亮,衆人才看清了玻璃罩子裏面的東西,“這是我半年前在外游覽得到的一塊美玉,我給它取名叫玉心。”

這大約是個不世出的寶貝,小小的一塊玉石透着無可比拟的溫柔光彩,目光好像都要被吸附進去一樣。縱然再怎麽不懂眼,也能察覺到這塊水滴形的玉墜應是十分昂貴的,衆人一片掌聲。

郁琛看清楚之後下巴差點掉到地上,楊戬不知道什麽時候繞到了他身邊,見他目瞪口呆的樣子,低聲問道:“怎麽了?沒見過好東西?”

“不不不……”郁琛結巴地說,“那個……那個是我的……”

“你的?”

“是我的!我回頭給你解釋!”郁琛暗罵道,“我操這東西那麽值錢?我肯定是讓人給騙了!”

燈光再次亮起後,楊戬眯起眼睛看了看臺上的櫃子,呼了口氣決定以後再說。他拿起了桌子上的酒杯,對着郁琛輕輕舉了一下,笑道:“有什麽事兒明天說,不來一杯麽?”

“不是很會喝酒。”郁琛小聲說。

“啊。”楊戬說,“那算了吧。”

拒絕別人的邀請在郁琛看來有點難為情,特別對方還是楊戬。他打扮的像是貴族紳士一樣,難得平易近人的想跟自己來一杯。郁琛咬了一下嘴唇,就近拿起了桌子上的酒杯,自己主動跟楊戬碰了一下,仰頭一飲而盡。

“口是心非。”楊戬笑道。

低度數的洋酒在體內反應的很慢,以至于郁琛覺得有點頭暈的時候已經是一段時間以後了。楊戬不好跟他表現的太過親密,像是打招呼攀談過幾句之後就離開了。郁琛在這裏覺得沒勁,就溜達到了外面的甲板上。

月朗星稀,海風陣陣。

郁琛的雙手搭在護欄上,雙眼毫無焦距的望着被輪船推開的海面,迎面有風吹來,他才覺得腦子清楚了一些。海風是冷的,經過他微紅的臉頰時才被帶上了一絲絲的溫度。郁琛把領帶松開了,風灌進了他的脖子。

“小郁?”

一個清亮溫柔的男音在背後響起。

郁琛遲緩的回過頭,他背對着月光,海風把他的頭發也吹亂了,光亮卻把對方的臉照的清楚。

“容……容工。”

“不是叫師兄麽?”容璞笑道,“這麽久不見,生分了。”

郁琛低着頭,兩人之間一度陷入沉默,他覺得尴尬,就随便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容璞說:“我想我們來這裏,目的都應該是一樣的吧。”他笑時眼睛彎了起來,極為溫和親近。他走到郁琛身邊,放松的靠在欄杆上,問道,“最近怎麽樣?”

郁琛說:“挺好的。把工作辭了,想歇一段時間。”

容璞問:“沒打算出去走走麽?以前總見你在實驗室憋着,一副好學生的樣子。”

郁琛僵硬的笑笑:“我也沒什麽別的事做,只能天天寫代碼了。你呢?你最近在做什麽?”

“做我能做的事情呀。”容璞嘴角一揚,明顯不想深入的回答這個問題。他借着月光仔細打量郁琛的臉,忽然低聲說:“我覺得你好像一點都沒變,還是剛從學校畢業那副青澀單純的模樣。”

“怎麽可能。”郁琛多避開了容璞的目光,“我又不是還十八歲。”

“喝酒了?”容璞問道。

郁琛“诶”了一聲,搖頭說:“沒有。”

容璞說:“明明不能喝,為什麽還要逞能呢?”

郁琛說:“我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哪兒有逞能不逞能一說?你還有別的事兒麽?如果沒有了的話,我想回去休息了。”他不想給容璞繼續說話的機會,大步離開。容璞卻在他背後說:“我知道你對我心裏有怨,只是時隔多年,實在沒必要連個打招呼的機會都不給吧。小郁,我想……”

“師兄。”郁琛轉頭,“你是個很優秀的人,我從學生時代起就一直很仰慕你。有些事情是可以随着時間散去的,但是是在我什麽都不想起的前提下。現在我看着你的臉,我就會想起自己當年做過的蠢事兒。我想,那時候對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同樣對現在的我也造成了很大的困擾。我……”他說着說着就低下了頭,“這讓我覺得天生矮你一分,好像永遠都擡不起頭來了。”

容璞沉默片刻,走向郁琛面前,伸手放在郁琛的臉側,說道:“你我之間,怎麽會有高低之分?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小師弟,怪只怪當時你年輕,我也年輕罷了。”

他語氣溫柔極了,郁琛心中難免動容,眨着濕潤的眼睛看着容璞,張嘴輕輕說:“師兄……”

海風驟急,海上翻起浪花拍打出水聲,烏雲遮月,兩個人的面孔都在黑暗中隐了下去,郁琛還沒反應過來,只聽遠處傳來了楊戬的聲音。

“郁琛,你幹嘛呢?”

風好像吹過了勁兒,烏雲散去,海平面回複了寧靜,明月又顯現了出來,一片光亮,而這一切也只發生在瞬息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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