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亡道14
那人低低笑了一聲,聲音嘶啞,沒有回答,黑色的長劍狠狠刺向紀垣,葉鈞遲眉頭一蹙,歸遲橫擋住這一劍,他擡腳一踹,那個黑袍人也不敢迎上,騰空翻了個身,落回江雪松身邊。
江雪松低低沖那黑袍人說了幾句話,神色間竟然有幾分畏懼和恭敬。
紀垣沒有來得及多看,就被葉鈞遲放到了地上。
“這個人有點棘手……”葉鈞遲撫了撫紀垣的頭發,眸色複雜。歸遲出鞘三寸,他順勢用手指在劍鋒上一抹,沾了血在紀垣身邊迅速畫了個陣法,将他包裹進去。
“你……”紀垣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上次面對幾百修士,葉鈞遲亦能從容地抱着他游走于衆修士間,這次卻不能那麽從容,而且江雪松還提到了葉鈞遲的弱點。
“乖,待在陣法裏,誰都不能傷到你。”葉鈞遲的手指慢慢移到紀垣的臉頰上,笑了笑,“怎麽了?害怕?”
紀垣沉默了一下,反手握住葉鈞遲的手,忽略心頭濃濃的不安,低聲道:“今日你若是死了,我就離開。”
葉鈞遲一愣,直覺紀垣說的“離開”不是他想的離開某個地方,心中一緊,低頭輕輕親了親他的額頭:“那真是不湊巧,你永遠也別想離開了。”
那邊的黑袍人已經和江雪松說完了話,閑閑地提着黑色長劍走過來,聲音喑啞,聽不出原本的音色:“遺言交代完了?”
葉鈞遲揉了揉紀垣的頭發,轉身去看那人,臉色冰冷:“何必遮遮掩掩,借一個小輩的身體來此。”
“我可不像你。”那人迅速掐了個訣,他手中的黑劍一顫,自發飛起沖向葉鈞遲。
時隔幾個月,葉鈞遲再次拔出了冷落已久的歸遲劍,劍身清滢滢的光輝同那把黑劍形成了鮮明對比,飛出去時仿若一道流動的月輝。
兩刃相交,發出清脆的乒乓聲,上方仙劍相擊,下方的兩人也對到了一起,散發着淡淡血紅的靈力随着術法相撞不斷爆開,将地上的土掀飛三尺、周圍的樹木花草皆被破飛得體無完膚,飛沙走石、地暗天昏。
那人哈哈大笑:“真是滑稽,一個魔頭,居然持着除魔殲邪的仙劍。”
葉鈞遲冷笑一聲,下手狠辣毫不留情,臉色淡漠:“便是為了除你們,它才來到我手上。”
紀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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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觀察了一下局勢,安慰道:“別擔心,那個黑袍人打不過大佬,一直在被大佬壓着打。”
紀垣道:“那是我家大佬,我能不擔心嗎。”
系統無形之間吃了一口狗糧,呸了一聲:“滾。”
紀垣仔細觀察片刻,發現黑袍人真的是被壓着打,這才松了口氣,盤坐下來,思考片刻,突然覺得有些違和。
打不過還跑出來幹什麽?就為了說大話?江雪松和他背後的人有那麽無聊?
對了!江雪松!
從葉鈞遲和黑袍人交手後,紀垣就沒再注意過另一邊的江雪松和趙不臣,現在一想起他們,心裏頓時咯噔一聲。
那兩人也不弱,合手加入戰局絕對能給葉鈞遲帶來些麻煩,然而這麽久了都還沒出手,為什麽?
他霍地看向方才江雪松和趙不臣站立的地方,剛好看到江雪松從懷裏摸出一面小旗。
似乎感應到了紀垣的目光,江雪松淡淡地看過來,同他對視片刻,竟然笑了笑,做了個口型。
“時候到了。”
紀垣瞪大了眼,瞬間渾身冰涼,顧不上什麽ooc,大聲喊起來:“葉鈞遲!離開這兒!”
纏鬥中的兩人同時一頓,葉鈞遲沒有回頭,那個黑袍人卻動了動,用黑色的劍挑釁似的指了指紀垣。
恍惚間,紀垣似乎從劍柄看到了小小的騰雲圖案,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兒看到過。
将黑袍人一腳踹開,葉鈞遲這才看向紀垣,沒等他再說什麽,目光又落到了江雪松手上的那面小旗上。
那是一面血紅色的旗,似乎真的是用血染就的,隔得老遠都能嗅到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葉鈞遲的瞳孔一縮,想要立刻離開,黑袍人卻又纏了上來,将他死死拖在原地。
江雪松趁機将手中的小旗一搖,霎時風動雲湧,原本就已經沉黑的天幕瞬間籠上無數陰雲,連四周的景象都被血色籠罩,一眼看不到盡頭。四面八方都有低低的呢喃聲,仿佛是未安息的亡魂在哭訴着什麽,凄凄的,讓人毛骨悚然。
紀垣咬牙切齒。
這個黑袍人是來拖延時間的!
這是什麽?幻陣?江雪松在搞什麽鬼!
很快紀垣就知道江雪松在搞什麽鬼了。
原本動作靈敏的葉鈞遲在乾坤變化的瞬間,身體變得遲緩起來,直接被那個黑袍人翻手一掌捅入腹中,又被一腳踹飛數丈遠。天空中的歸遲劍光也漸漸黯淡下來,晃動片刻,哐當一聲墜落在地。
黑袍人甩了甩滿手的血,古怪地笑起來。
紀垣的呼吸一滞,眼前忽然閃現出了上輩子死在他眼前的紀思。
他為他擋了幾槍,又一把推開他,被車遠遠撞飛。
葉鈞遲此時的身影與紀思重合。
心髒忽然急劇地抽痛起來,紀垣的身體都在顫抖,正想不管不顧地沖出去,葉鈞遲緩緩撐坐起來,側頭瞪他一眼。
紀垣頓了頓,皺眉看着他,他卻瞥開視線,毫不在意腹上被破開的血洞,擦擦唇上的血跡,淡淡道:“原來是用這個法子,你似乎不是來殺我的。”
黑袍人陰沉沉地笑出聲:“不,我是要殺你,不過你現在還不能死。這個陣法你可熟悉?十三年前,你就是用這個陣法困住了尊上……哼,枉尊上待你寬厚,一心想要将你培養為下一代魔尊,吃裏扒外的白眼狼也不過如此!”
葉鈞遲的臉色蒼白,卻依舊平靜:“這個陣法被改動過了?”
“自然。”黑袍人也不急了,慢慢道,“鎖魂陣能壓制你和尊上修行的魔功,不過像你這種不人不魔的東西,入陣後,會一絲靈力也無。”
“這就是你們說的致命弱點?”葉鈞遲看向江雪松,臉上浮起淡淡的諷刺笑意。
江雪松皺了皺眉,被葉鈞遲看得很不舒服。
一旁的趙不臣一頭霧水:“怎麽回事?江雪松,你用的是魔族的陣法?那個人也是魔族?你竟然和魔族勾結?!”
江雪松不耐煩地冷冷瞪他一眼:“閉嘴。若不是大人有令,你早死了。這魔頭現在身上沒有半絲靈力,你想怎麽發洩都可以,留口氣就行。”
趙不臣皺了皺眉,看到死仇被黑袍人踹倒在地,熱血沸騰下也不在意江雪松的惡言惡語了,快步走到葉鈞遲身邊。那個黑袍人配合地抱手退開,一副看好戲的姿态。
“葉鈞遲,你也有今天?”趙不臣臉上現出一絲獰笑,狠狠一腳踩到葉鈞遲的胸口,死死碾了碾。
葉鈞遲蹙了蹙眉,臉色更蒼白幾分,唇角溢出了血。
紀垣眼眶都紅了,聲音顫抖:“系統……他怎麽了?”
系統檢查了一下:“肋骨斷了,腹部被破開了個洞。”
眼見趙不臣又要繼續,紀垣終于忍不住沖出了葉鈞遲畫的陣法範圍,還沒跑到葉鈞遲的身邊,那個黑袍人不知何時蹿到了他面前,聲音淡淡的:“小兄弟這是要去哪兒?”
胸口猛地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紀垣痛得差點厥過去,直到撲通一聲落到地上時,意識才恢複過來,艱難地喘了口氣,咳出一口血:“……卧槽發生了什麽?”
系統同情道:“你被踹飛了,不過那個黑袍人腳下留了點情,否則你已經內髒破裂死了。”
紀垣擡頭就看到不遠處癫狂大笑、雙眼猩紅發洩着怒意與恨意的趙不臣,他幾乎不敢去看葉鈞遲如何了,閉眸深吸了口氣,他勉強爬起來,就發現墜落的歸遲竟在他身邊。
那個黑袍人……?
只是怔愣一瞬,紀垣就提起了歸遲,提起身體裏為數不多的靈力,默念不久前系統教給他的口訣。
黑袍人回到趙不臣身邊後餘光一直注意着紀垣,沒想到只是一瞬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視線中,四下都不見。
他扭頭看向江雪松,耳邊忽然響起微微風聲,來不及思考什麽,他的劍已經伸出擋到趙不臣的後心處,随即就響起“呲啦”的兵器摩擦聲。
紀垣突然出現在趙不臣身後,這一劍刺得又兇又狠,幾乎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氣,歸遲在黑色的劍身上一滑,捅進了趙不臣的背部。
趙不臣吃痛,正想用靈力震開紀垣,身體卻驀地一麻,動彈不得。
紀垣面無表情地抽回劍,看也不看黑袍人一眼,半跪到地上,俯下身小心地将葉鈞遲抱進懷裏,冷聲道:“我在劍上塗了劇毒,一柱香之內若不服下解藥,趙不臣必死無疑。江雪松,你不想趙不臣死在你的地盤惹來麻煩吧?”
江雪松臉色驚愕,聽到這話,冷哼一聲:“你先擔心一下若是趙不臣死了,世人多久會知道魔頭葉鈞遲喪心病狂地殺了追蹤他的趙家家主。”
說着這話,他卻沒敢真的放任趙不臣去死,連忙跑到趙不臣身邊,擡頭和黑袍人對視一眼,咬咬牙摸出一顆金燦燦的藥丸塞進趙不臣口中。
反正葉鈞遲和紀垣都在這個陣法內,只要陣法不破,葉鈞遲就靈力全無,剩下的紀垣也沒什麽用,要解決很容易。
紀垣沒有閑暇去思考他們在想什麽、做什麽,他顫抖着抱着葉鈞遲,不忍心去看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輕聲叫:“葉鈞遲?”
葉鈞遲阖着雙眸,臉色蒼白如雪,似乎陷入了半昏迷,聽到熟悉的聲音,才勉強睜開眼,眸中透露着責備之色:“……讓你好好待在陣法裏。”
對上他的眼,紀垣想說的話都說不出口了,眼眶卻禁不住熱了熱,差點哭出來。
葉鈞遲想擡手給他擦擦眼睛,無奈地發現手臂被趙不臣折斷了,只能輕聲哄:“別哭,寶貝,我現在抱不住你。”
這還是一向強勢從容的葉鈞遲第一次這麽狼狽。
紀垣心中難受得不行,張了張口,才顫聲道:“你別死。”
葉鈞遲盯了他片刻,沒有正面回答,虛弱地笑了笑:“突然想起,這麽久了還沒見你笑過,寶貝,給我笑一笑吧……唉別哭,不想笑就算了,別哭……”
紀垣眼淚差點就下來了,葉鈞遲一臉虛弱地說着這種話,簡直……就像是在說臨終遺願一樣。
他默默低下頭,額頭碰着葉鈞遲的額頭,啞聲道:“你好起來,我就對你笑。”
葉鈞遲雙眼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掩過一絲狡黠,聲音依舊虛弱:“說好了。”
紀垣埋在他頸間,呼吸間全是血腥味,默然點點頭。
另一邊的江雪松終于暴躁起來:“怎麽回事!小子,你在劍上抹了什麽毒!”
紀垣扭頭,嘲諷地看着他。
他哪有随身攜帶的毒藥,他用的不過是他的血罷了。只是按洛修意的說法,一絲絲的血不能讓人成為他的鼎爐,可惜了。
趙不臣緩了片刻,終于逼出了紀垣的血,森然地看向他。
紀垣沒有擡頭:“趙不臣,你想知道這個黑袍人的真面目嗎?”
不等趙不臣回答,他冷冷道:“你應該很熟悉雲承。”
趙不臣臉色猝然一變,不可置信地看向身邊的黑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