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有聲小說（3）
林盛一回到酒店，他揉了揉手腕，簽了幾個小時的字，脖子、手腕都酸得不行，郵箱裏躺了封關于“宥城簽售會行程安排”的郵件，他回複了“确認”，就把手機放在床頭充電，拿上酒店的睡衣去浴室洗澡。
手機躺在床頭壓出淺渦，就在林盛一進浴室沒多久，手機屏幕忽然亮起來，屏幕上出現一個語音邀請：“莫之卉邀請您進行語音通話”，語音邀請持續大概五分鐘停止了，手機屏幕重新變暗。
泡在浴缸裏的林盛一幾乎要睡着了，迷糊中聽到有人叫他“盛一，盛一。”
“唔……”林盛一醒過來，看了看四周，白色的浴缸，透明的浴簾，灰色冷硬的瓷磚地板。
剛才的聲音……
像是之卉的聲音……
林盛一搖搖頭，自己大概是太累了，他從浴缸裏起身，擦幹身子，穿上浴袍走出去。
床頭的手機在震動，林盛一走過去剛要拿起來，震動停止了，林盛一解鎖，卻沒發現有什麽未接來電或者消息。
是鬧鈴嗎？
但是沒定這個時間的鬧鈴。
他有些奇怪，但是沒多想，随意吹了下頭發，從抽屜拿出安眠藥，就着礦泉水吃了兩顆就上床，自從兩年前那件事情之後，林盛一已經離不開安眠藥了。
林盛一戴上耳機，打開驚夢app《在線》有聲小說，聽着最新的更新：
“伯母悲哀的說：織織已經去世了，三個月前就去世了。
“他不相信：不可能的，昨天，昨天晚上我還跟她聊天。他翻出QQ記錄給伯母看，伯母說：不可能是織織，可能是別人盜了織織的號。
“是嗎？他不信，跟他聊天的明明就是織織，不管是說話的語氣還是聊天的內容，都是他熟悉的織織，那個人一定是織織，但是……
“他不解地問：織織去世了，為什麽沒有人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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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母說：是織織讓我們暫時不要告訴你，她說你現在準備一本新書，至少要閉關半年，她不想這件事打擾到你，讓你分心，所以讓我們等你寫完新書之後再告訴你。”
林盛一聽着聽着一陣倦意襲來，他意識開始模糊，眼皮沉重下拉……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機裏的音樂停止了，手機在震動，林盛一迷糊中看到有人在邀請他進行語音通話，他沒看清是誰就按下屏幕上綠色的圓塊接通。
“喂……”
“盛一，是我。”
“誰啊？”
“盛一，你聽不出我的聲音嗎？我是之卉。”
林盛一的大腦瞬間卡住了，他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莫之卉正在和你進行語音通話。”
……
白竹溪突然接到蔣霈的電話：“竹溪，書店那邊不用幫忙挂海報了， 林盛一取消了宥城的簽售會行程。”
“為什麽？”
“具體原因我不太清楚。唉……”蔣霈在電話裏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昨天剛接到的電話，餘下的幾場簽售會都取消了。”
“那你方便把他的聯系電話給我嗎？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說。”
“他的電話啊，這個……我不方便給到你。要不我給你他的郵箱吧，你發郵件給他，看看回不回。”
“那也行，麻煩你了。”
挂了電話，白竹溪有點愁，她不久前才跟周銘瑄說林盛一來宥城開簽售會的時間地點。她只能發微信告訴周銘瑄這個情況，沒一會兒，周銘瑄直接電話過來，電話裏他語氣急切：“為什麽突然不來？”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餘下的幾個城市簽售會都取消了。”
“能聯系上他嗎？我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跟他說。”
“有他的郵箱，你可以給他發郵件看看。”
“好，那你把郵箱發我。”
白竹溪把郵箱發了過去，剛才電話裏周銘瑄的語氣讓她有些奇怪，一般人聽到簽售會取消，頂多是失望，但是周銘瑄的語氣可不僅僅只是失望，他似乎在意得有些過分了，之前幾乎每隔兩天就會問白竹溪關于簽售會的事。
第二天白麒來書店，白竹溪問了他關于周銘瑄的事，“白麒，你上次說周銘瑄女朋友出事住院了，你知道具體什麽情況嗎？”
“小雯說是得了血癌，已經是晚期了，恐怕捱不了多久，開學之後她和幾個學生會的人去醫院看過。”
白竹溪心裏一沉，怪不得周銘瑄這麽在意林盛一的簽售會，這恐怕是他女朋友最後一次見林盛一了。白竹溪從小雯那兒問到了周銘瑄女朋友的住院信息，她決定先去醫院看看她。
8號病房，14號床位上躺着一個瘦弱的女生，戴了頂白色的絨線帽。她睡着了，胸前放着一本攤開的書，封面朝外，是《在線》，病床前沒有其他人，周銘瑄也不在，白竹溪拿不準是走，還是等她醒過來。
等了約半小時，就在白竹溪準備離開時，周銘瑄來了，他驚訝地問：“你怎麽來了？”
“我聽說了你女朋友的事，過來看看她。”
“謝謝。”
“她怎麽樣了？”
周銘瑄看向上病床的陳芷涵，臉上現出悲傷的神色：“不太好，醫生說她可能熬不了多久了。”
白竹溪沉默了，她向來不太懂怎麽安慰別人，尤其是在生死這樣的大事面前，感覺不管說什麽都很無力。
“看得出她很喜歡林盛一的書。”
“嗯，”周銘瑄點頭：“林盛一真的不來宥城嗎？我給他發了郵件，但是一直沒有回複。”
“我再幫你去問問出版社的朋友，看能不能直接聯系上他。”
“真的？那麻煩你了。”
“沒事。”
這時陳芷涵醒了，周銘瑄壓低聲音對白竹溪說：“涵涵還不知道林盛一來不了宥城的事，你暫時不要跟她說。”他一步跨到病床邊，扶她坐起來。陳芷涵看着站在病床前的白竹溪，驚喜地說：“竹溪姐，你怎麽來了？”
白竹溪有點驚訝陳芷涵直接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我來看看你。”
陳芷涵朝她伸出手，白竹溪走過去握住她的雙手，她開心的說：“好開心，你竟然來看我了。我最喜歡在你的書店看書了，我還以為你不認識我呢。”
書店來來往往的人很多，白竹溪又是那種對不相幹的人類不怎麽上心的性子，她确實對陳芷涵沒有什麽印象。
“我之前還在想，要是林盛一能去你的書店開簽售會，那就太棒了，但可惜不是，不過能見他一面，我也很滿足了，可以說是死而無憾了。”
陳芷溪那麽期待、開心的神情，換成任何人，都不忍心告訴她事實。
周銘瑄打斷她：“不許這麽說。”
陳芷涵吐了吐舌頭，拉着白竹溪的手撒嬌似的說：“你看，銘瑄又兇我了。”
白竹溪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微笑着看着陳芷涵。
“銘瑄，你知道嗎？竹溪姐也是科大畢業的，她還是我的師姐呢。”
白竹溪有些驚訝：“你怎麽知道？”
“你不知道嗎？你在咱們系一直很有名的。”
白竹溪啞然失笑：“是嗎？我不知道。”
“你還記得科大C區圖書館六樓的404自習室嗎？我聽很多師兄說過那間自習室死過人，曾經有人在那兒晚自習時聽到過奇怪的聲音，很恐怖的，一般人都不敢去，加上那間自習室在走廊盡頭的拐彎處，極為僻靜，所以一到晚上九點以後，就沒人敢在那間自習室看書了。但是上一屆有一個師姐，經常在那間自習室待到十一點多，竹溪姐，那個人就是你吧。”
“有這樣的事？我不太清楚，現在那間自習室還是那樣，九點之後就沒人了嗎？”
陳芷涵搖頭：“不是，在你之後有人大着膽子去自習到九點，發現其實也沒什麽事發生，所以後來大家就慢慢地不信那些有鬼的謠言了。有師兄還拿這個開玩笑，說你估計有什麽特異功能，把原本賴在自習室的鬼趕走了。”
白竹溪尴尬笑了，從別人口中聽到一些自己從來不知道的關于自己的傳聞，白竹溪感覺怪怪的。
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陳芷涵露出疲倦的神色，白竹溪便起身離開了。
“竹溪姐，你還會來看我嗎？”
“嗯，會的。”
白竹溪離開後，陳芷涵還在盯着關上的病房門發呆，周銘瑄說：“躺下來歇會兒吧，剛才說了那麽久的話。”
陳芷涵順從地躺下來，她忽然開口問：“銘瑄，你覺得竹溪姐怎麽樣？”
“嗯，挺好的。”
陳芷涵突然問道：“那你喜歡她嗎？”
周銘瑄有點摸不着頭腦：“啊？什麽？”
“你喜歡竹溪姐那樣的女生嗎？”
周銘瑄摸了摸她的頭：“在亂想什麽？”
“我很喜歡她，不只是我，還有幾個師兄也很喜歡她，男生應該都會喜歡她那樣的女生吧，漂亮，高冷，獨來獨往，很少與人打交道，帶了點神秘感。但是大家都不敢接近她，所以，銘瑄，你也是喜歡她的吧。”
“她是挺好的，但并不是所有男生都喜歡那樣的女孩子，我更喜歡可愛、陽光、積極的女生，比如你。”
陳芷涵笑起來，但是笑着笑着，眼裏突然湧起了淚光：“可是我快要死了，銘瑄，我死了之後，你會喜歡上別的女生嗎？會比喜歡我更多嗎？每次想起來，我都會覺得好難過，想着我死了之後，你會喜歡上別的女生，跟她結婚，生孩子，一起到老，這些明明應該是我跟你一起做的事。銘瑄，你可不可以答應我，就算以後喜歡上別的女生，也不要忘了我好嗎？”
周銘瑄忍着眼淚說：“傻瓜，不會的。”
“你知道嗎？我很羨慕竹溪姐，就算她已經畢業了，離開了科大，但是科大還是有很多關于她的傳聞，有很多人記得她。能一直被人記得，真好。我好害怕等我死了之後，你就不記得我了，銘瑄，你答應我，不管以後喜歡誰，你都要記得我好不好？”
“傻瓜……不會的，不管過了多久，我都會記得你。”
聽到周銘瑄親口說出來，陳芷涵才安心。她拿起《在線》對周銘瑄說：“你看了《在線》嗎？”
周銘瑄搖頭：“你看完了？”
“嗯，我很喜歡這個故事，故事講的是一個作家靈感枯竭，為了找靈感，他在城市郊區租了一棟房子，每天把自己關在房子裏寫書。作家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兩個人每天通過QQ聯系，作家告訴她，他正在寫一本書，快寫完了，他有信心這本書一定會大賣的，他承諾女朋友，只要寫完這本書就跟她結婚。沒想到等他寫完之後，他才知道原來女朋友早就在一次意外中去世了。”周銘瑄對這些鬼怪故事并沒太多興趣，但還是溫柔地問：“那後來呢？”
陳芷涵頑皮一笑：“後來啊，我下次再告訴你。”
“好啊，等你下次告訴我，快睡吧。”
周銘瑄安撫陳芷涵睡下，他想起剛才的涵涵說的話，他還會喜歡上別的女生嗎？會比喜歡涵涵還要多嗎？他不知道，理智告訴他，每一段感情都是不一樣的經歷，沒有辦法比較，他唯一确定的是：涵涵已經成為他心裏不可磨滅的印記。
周銘瑄回到學校，沒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去了操場，操場上一對情侶在争吵。女生氣呼呼地走了，男生也背道離開，正好是朝着周銘瑄的方向走來。
就在周銘瑄與男生擦身而過的時候，男生停下腳步叫他：“周學長。”
周銘瑄不認得這個男生，既然叫自己學長，應該是大一、或者大二的學生。
“我是白麒，白竹溪是我姐姐，上次在書店我見過你。”
上次在書店周銘瑄根本無心留意其他人：“白麒，這麽晚了還在外面？”
“嗯，現在就回宿舍，學長，你不回去嗎？”
周銘瑄走的方向顯然不是男生宿舍。
“我想去球場那邊走走。剛才是你女朋友？你們吵架了？”
“是啊，女生真是麻煩，動不動就生氣，”想起小雯白麒忍不住抱怨了幾句，但是聽在周銘瑄耳朵裏卻有些不舒服，他想說什麽又忍住了。
“學長，打籃球嗎？我能弄到體育館的鑰匙。”
“打！”
空蕩的體育館中傳來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音，兩個不知疲倦的身影在籃球場中跳動奔跑。
打了一會兒，白麒打着暫停的手勢說：“歇會兒，”他就勢在原地躺下來，周銘瑄也在他身邊坐下來。
“以前我也會跟芷涵吵架，現在想起來，其實都是一些小事，根本不值得。白麒，能珍惜的時候就要好好珍惜。”
白麒雙手枕在腦後，望着天花板說：“我姐跟我說，每個人都會死，死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如果每個人都想着假如我明天就死了，所以我今天要珍惜，要活得開心無悔，這樣背負着對死亡的恐懼而活不是很累嗎？假如等到身邊有人要走了，才想着要對他們好，才後悔來不及，那不是很虛僞嗎？從心所欲地活着，該高興的時候高興，該生氣的時候生氣，該難過的時候難過，這樣就挺好。”
周銘瑄沉默了一陣：“你姐姐說的對。芷涵生病之後，我心裏一直很難過，想起以前跟她吵架，就很後悔，後悔那時為了一點小事就跟她吵架，浪費了很多時間，現在聽你說了，忽然覺得心裏舒坦多了，謝謝你，白麒。”
“別謝我，要謝就謝我姐，實在點就多去書店買幾本書。”
周銘瑄笑起來，也躺下來：“今天芷涵問了我很多問題，問我以後會不會喜歡上別的女生，問我會不會一直記得她。那時候我腦子裏突然冒出了殉情的想法，是不是很荒謬可笑？但那個時候就想到了這個。我知道芷涵走了以後，我會難過，會痛苦很長時間，可是不管怎麽樣，最終我都會回到我的生活軌道，繼續走我自己該走的路，畢業、工作、也許會遇到另一個女生，結婚，生子，然後老死。但是芷涵，會一直留在我的生命裏，是永遠不可替代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