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尾聲(1)

當白竹溪再次清醒過來時,她躺在一個金屬臺上,腦海裏最後的記憶停留在那道金光被無數怨魂淹沒的瞬間。

“安尋!”她叫着清醒過來,第一時間去摸手腕的腕驽,幸好還在,看來巫遠澤并不覺得這個腕驽是個威脅。

她從金屬臺上下來,發現自己身在一間沒有門也沒有窗的白色房間,除了她和那臺一人高的泛着冰冷銀光的金屬臺,再無其他人和物。

“巫遠澤,巫遠澤!”喊了幾聲,無人回答。

這是什麽地方?

滿心疑惑卻無人解答。

也不知道安尋怎麽樣了,白竹溪不敢深想,但她相信見素盟的人不會眼睜睜看着他有事的。

時間被隔絕在這間密封房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其中一面牆壁似乎發生了變化,一些人影出現在牆上。

坐在地上的白竹溪靠着牆壁站起來,緊緊盯着那面牆。

牆壁上的人影逐漸清晰起來,出現的人影是白麒的影像投射在牆上,他被吊在半空中,臉被揍得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模樣,腫起的眼角費力睜着。

她又環顧了整間房,沒有發現任何可以投射影像的設備,随着牆上的影像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逼真,那堵牆仿佛消失,露出牆的另一邊。

“姐……姐……”白麒發出微弱的聲音。

白竹溪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她不明白巫遠澤為什麽不直接殺了她,畢竟除了通靈之術,她幾乎可算得上是手無縛雞之力。但他沒有,而是一個個折磨她身邊人,從媽媽,到唐筱,白麒,再到安尋。

她和他之間唯一的聯系點大概就是同為巫族人,總不至于是要斷絕她在人間的一切聯系,帶她認祖歸宗吧。

這時,那面牆上又出現了一個人影,身型微胖。看臉有幾分熟悉,但白竹溪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他微微躬身說:“白小姐,主人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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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的動作,仿佛不像是影像,白竹溪走上前,發現那堵牆竟然真的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了,這就是牆的另一邊,白麒現在就吊在她頭頂。

剛才的她太過謹慎,根本沒有想到要過來看一眼。

“放了我弟弟。”

那人竟然答道:“好,”手一擡,繩索斷裂,白麒重重落在地上。

“你!”白竹溪氣結,“若是他有什麽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這話也就是出氣,她很清楚現在的她就像砧板上的魚肉,仍任宰割。但能說狠話,她絕不服軟。

“白麒,白麒,你怎麽樣了?”她小心擦拭他臉上的血污。

“姐……姐……你來啦。”

“白麒,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白小姐,該走了,”那人在旁說道。

“我要帶我弟弟一起走。”

“可以。”

白竹溪将他的手搭上肩膀:“白麒,試試看能不能站起來。”

他借着她的力量,費力起身,白竹溪半扶半拖着他來到巫遠澤面前。

巫遠澤坐在沙發上,饒有興味的看着他們姐弟兩,“果然是姐弟情深。”

白竹溪讓白麒小心坐在沙發上,安頓好之後才正視他,“你到底想怎麽樣?”

巫遠澤微微一笑,“我想你好好活着。”

白竹溪皺眉,沒聽懂他的意思。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想動你,你早就死了千百遍,但你沒有,還好好地活到了現在。”

确實如此,巫遠澤是誰?他可是數百年前驅使萬鬼肆虐人間的巫族罪人,還習得長生之術,他要殺她實在太簡單了,這也是她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戈涅是我派去守在你身邊的。他很盡責,一直将你護得很好。要不是那次安尋誤闖時空,回到過去,差點讓他暴露身份,我不得不删除了他的部分記憶資料,之後他就忘記我這個将他創造出來的主人的存在。”

“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信不信沒關系,戈涅會親自告訴你的。”

“他在哪兒?”

“這個我們晚點聊,你難道不好奇,我為什麽想讓你好好?。”

白竹溪看着他,等他說出那個理由。

“你知道巫族為什麽一直以來族人稀少嗎?因為他們統統活不過三十歲,上達神谕,下通妖鬼的能力讓人間帝王忌憚萬分,但若能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一切就完美了。怎麽控制?最好的方法就是大肆屠戮巫族人,将族人數量保持在自己能掌控的範圍裏。同時分裂族人,将一部分捧上神壇,另一半人踩進泥土,讓他們永遠無法團結統一起來。我就是被捧上神壇的那群人。說真的,被人間帝王奉若神明的感覺很好,”他臉上露出懷念的神情。

“你曲解神谕,難道是為了報複君主嗎?”

巫遠澤點頭,“聰明,他不是喜歡殺人嗎?那我看看他能殺多少。一萬不夠,就五萬,十萬……我告訴他,神谕旨意是只要集齊十萬冤魂,就能獲得長生之術。他将我訓斥了一番,還把我打入死牢。但是當一個人已經站在權力頂峰,他還想要什麽?當然是永生永世的權力。”

“你瘋了嗎?為了報複一個人,你讓十萬無辜之人陪葬!”

他的眼神漸漸瘋狂起來:“那你知道從古至今,死在人間帝王手下的巫族人又有多少?見素盟那幫人說我曲解神谕,遭致天災人禍,冤鬼橫行人間。你以為他們真的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麽嗎?他們統統都知道,但沒有人說出來,沒有人,這人間何其醜陋,既然如此那不如讓我來攪亂。”

“你簡直就是個瘋子。”

巫遠澤笑起來,“那次人間大亂之後,剩下的巫族人就更少了。而且,自那以後我的通靈之力就消失了,成為了一個普通人。被見素盟追殺,也被族人見棄,但我不後悔,因為我在無意中竟然真的習得了長生之術。”說到這裏,他停了下,眼裏的瘋狂褪去,竟然露出一絲真誠,“如果我說我想讓你好好活着,是希望巫族不要滅絕,你相信嗎?”

“如果真是這樣,你為什麽要撸走我媽媽,傷害我身邊的人?”

“我跟你說過,這人間太過醜陋,沒人值得我們付出,相信。你想想從小到大,對你好的有幾個?你以為你媽媽真的疼你嗎?她視你為怪物;你以為白麒真的疼愛你這個姐姐嗎?他是怕你;還有唐筱,安尋,沒有人真心待你,希望你好好活着的人,只有我。”

白竹溪冷眼看他。

“我可以讓你的通靈之術再上一層樓,我還可以教你長生之術,我們一起複興巫族,”他一個人在這世上生存了數百年,好不容易才遇到一個同族之人,他必須抓住,小心翼翼地抓住她。

“長生之術?你說的長生之術無非是不斷吸取異界之力,讓自己變成一個無親無故的孤獨怪物而已,這樣的長生我沒興趣。”

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自己,只剩一人獨自存在世上,這樣的時光給她百年千年,她也不要。此刻她似乎明白,從瘋狂複仇的周麗,到不滅不休的莫之卉,從能勾起人底最深欲望的聲祟之音,再到能帶你去到任何想去地方的捷達地圖,都只是巫遠澤孤獨的游戲而已。

她突然有幾分憐憫眼前的人,這個人活在世上百年,不為人間所容,不為族人所認,沒有來處,也無歸途。

她想起在“禁界”裏的算命先生說的八個字:“前途未蔔,亦無退路”,她以為說的是她,現在想來也是說的巫遠澤。

白竹溪悲憫的目光觸痛了巫遠澤,他難得一見的暴躁起來:“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既然你不願意,那我就殺了你,再去找一個巫族人!也不是什麽難事,我有的是時間,”他扼住她的喉嚨。

原本躺在沙發的上的白麒掙紮着想起來:“放開,放……開姐。”

白竹溪咳起來:“你殺啊,反正你害的巫族幾近滅族,你以為你那可憐的愧疚之心會贏得原諒?不會,我告訴你永遠不會。你活在世上永遠都只能是個孤獨又可憐可悲的怪物而已。”

巫遠澤将她甩在地上,“我可憐?見素盟的花姐是不是告訴你,只要毀了禁界,就能毀了我,但她沒告訴你,禁界一旦被毀,戈涅也會永遠消失在這世上。至于安尋,他是絕境之門的鑰匙,要想關閉絕境之門,他這把鑰匙就必須鎖死,永不再開啓。你忙了那麽久,卻把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個送進絕路,到底誰可憐?”

白竹溪喉嚨被捏痛,她猛烈咳嗽起來,“不……不會,花姐,花姐不會,看着安尋去送死……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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