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悔恨
“嘶——”
鬼聞到了誘人的味道, 腹腔中湧動的食欲是稀血完全不能比拟的旺盛欲.望。
那是……散發着強烈誘惑的誘餌, 吞噬掉了他的一切理智。
圍巾被拽下,醜陋的臉龐完全暴露在空氣中, 坑窪不平的五官, 凸起的眼球, 還有覆滿鱗片的皮膚, 一切都昭示着他是個非人類的怪物。
一只以人肉為食的鬼。
獠牙從裂開的嘴角中探出來, 沾滿腥臭的涎水和血漬,熾熱的喘氣聲回蕩在着一片小小的巷子中。
像是囚籠。
将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與饑餓的猛獸關在一起,就像是恐怖馬戲團中才會上演的戲碼一樣。
松永雅人屏住了呼吸,脖頸處的血液不斷流出, 他卻沒有了力氣去處理, 眼前一片眩暈,所有場景在眼睛裏不斷晃動, 唯能依稀看見那件淺藍色的和服。
垂落在髒污泥土上的手指動了動,唇瓣蠕動,艱難的吐出幾個音節出來。
“逃……”
他已經無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此時的不對勁, 血液的流逝讓他渾身綿軟, 馬上就快要暈死過去。
絕望不斷蔓延,他幾乎已經能夠預想到自己的死狀是如何的凄慘血腥。
閉眼的最後一刻,他聽到了不了撕裂的聲音, 朦胧的眼中倒映粗那只怪物的樣子,它的背後赫然多了一條粗壯醜陋的尾巴,瘋狂的甩動的。
怪物……追上他們了……
“嘶嘶——”
外形類似蜥蜴人的鬼毫不在意将自己畸形的身體完全展露在無慘和淺野零面前。
他能自信将這幾個人類一網打盡, 但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還是需要速戰速決,轉化為完全體正是為了這一點考慮。
蜥蜴鬼看到如此多人之後先是驚,然後是喜。
這片區域距離熱鬧的人群還是有些距離,再加上對方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他十分自信能夠解決掉所有人,然後飽餐一頓。
四個人類……
鬼的嘴角留下口水,他的聲帶嗡嗡振動,傳出一些奇怪的笑聲。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一旁面無表情的鬼舞辻無慘身上,視線在他身上不斷的打量着,似乎在評鑒那一塊地方的肉更好吃一些。
獸類的豎瞳顯現出來,他舔了舔牙齒上殘留的血肉,剛才吃下的兩塊肉根本無法再次勾起他的食欲了。
他本能的選擇了鬼舞辻無慘,對方身上有那股奇異又無比吸引的味道。
甚至比旁邊那個稀血還有讓他激動。
鬼無瑕去思考理由為何,此刻他的腦袋完全被饑餓塞滿了。
先吃掉這個奇怪的女人,然後再吃掉稀血,最後再享用那兩個不知好歹的人類,就當做是飯後甜點。
蜥蜴鬼将今日的食譜規劃的十分完美,甚至莫名其妙的升起了一些占有欲——如此讓他着迷的肉味,其他鬼也可能會聞到,他要搶在有鬼搶食之前,先将最美味的食物吃掉。
澄黃的獸瞳倒映出鬼舞辻無慘的樣子,身材高挑,皮膚很軟,看起來就是被養的很好的很好吃的樣子。
這樣想着,蜥蜴鬼根本無法将視線從無慘身上挪開。
他咧開嘴角露出腥臭獠牙,四肢觸地,擺出攻擊的姿勢,喉嚨裏發出不死人的聲音:“今晚真是走了大運,別害怕,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他終于吝啬的将視線分了一絲到站在鬼舞辻無慘旁邊的淺野零身上,期待着從柔弱的人類女孩臉上看到恐懼的神色——這樣有助于他的食欲。
“好吃……好吃……”
叽裏咕嚕像是野獸一樣的聲音壓抑着傳了出來,淺野零并沒有聽懂,他側身問鬼舞辻無慘:“他在說什麽?”
鬼舞辻無慘微微擡起下巴,“誰知道呢?”
“我不需要知道廢物說過什麽。”
十足的狂妄。
當然他确實也有這個資格,作為鬼之始祖,天底下所有的鬼都和他沾親帶故,硬要排輩分的話,說不定可以輪個十世同堂。
淺野零想到這一茬,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蜥蜴鬼卻被這一句輕笑惹怒了,他只覺得自己作為鬼的尊嚴被那個無知的人類挑釁,讓他有些惱羞成怒。
淺野零的态度實在不像是遇到鬼的态度,這種輕慢的對待落在鬼的眼裏就是一種侮辱,然而他身邊的鬼舞辻無慘更是一面漠然,滿不在乎的樣子。
兩人吊兒郎當(?)的表現讓激怒了蜥蜴鬼,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将這兩個人類吞吃下肚了。
“嘭!”
後假根在地面上猛然一跺,整具身體借了腳上的力一下子就沖了出去,原來的地面上揚起一陣灰塵,還留下了一個淺淺的小土坑。
鬼沖過來的速度很快,至少在人類眼裏是無法捕捉的快速。
他身上的衣服由于肌肉的迸發而裂開,短暫的疾沖之後幾個眨眼就到了鬼舞辻無慘面前,他快速伸手,利爪閃爍着寒光,直沖着無慘的臉。
在兩者距離不足一米之時,穿着黑色和服的女性腳下一動,瞬間移動到了蜥蜴鬼的攻擊範圍之外。
淺野零被他拽了一把,照着慣性一下就沖到了鬼舞辻無慘的懷裏。
=v=
軟乎乎。
完全沒有把這次攻擊當做危機來對待的淺野零此刻只将注意力放在了女性無慘的懷抱上。
畢竟,真的沒有什麽好擔心啊。
如果作為萬鬼之王,這點情況都解決不了的話豈不是太徒有虛名了。
自己的攻擊被躲開的蜥蜴鬼先是一愣,然後迅速轉身之後盯着鬼舞辻無慘,有些詫異。
“區區人類,居然能躲開我的爪子”他有着莫名的自信,傲然開口,“上次只是巧合,下次絕不會再讓你僥幸逃脫了。”
淺野零哇哦了一聲,又呱唧呱唧拍了拍手,說:“我好期待這樣的場面哦,你說是吧,無慘。”
鬼舞辻無慘嗤笑一聲,顯然是沒有把這中不成樣子的所謂威脅放在心裏。
兩人的無所謂态度再次讓鬼有些上火,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再磨蹭下去了,人類多的是狡猾心機,只要吃下肚子一切都好了!
他的眼神還是不放過無慘,壓低了聲音暴露出自己的目的:“首先吃了你。”
這句話可謂是語驚四座了,天底下居然又如此憨憨的鬼,居然在鬼王面前叫嚣要吃了他。
果然,活得越久,能看到奇葩的可能性越大。
淺野零挑了挑眉,又忍不住感嘆:“喔噢。”
這種湊上門來找死的行為應該是一種行為藝術吧,就算是看上他也比看上無慘好多了。
畢竟,他溫柔起來可比無慘要溫柔多了——睚眦必報的鬼王身上的耐心接近于零,或者他根本沒又溫柔這種東西。
他看向鬼舞辻無慘,推了推對方的手臂,有些看笑話似的說道:“看來你的身份在鬼界并不是人盡皆知啊,好搞笑。”
“說不定他還是你的子子孫孫,轉頭來就六親不認了。”淺野零故意将給予血液的轉化方式形容成血緣關系。
目睹無慘被“大義滅親”,是在是太好笑了。
他捂着嘴盡量不讓自己的笑聲透出來,但是站在他身邊的鬼舞辻無慘又不是聾子。
生平第一次被當做食物的鬼舞辻無慘臉色不虞,更別說對方只是一只低等劣質的小鬼而已。
“閉嘴。”
這話也不知道對誰說的,但是淺野零依然呵呵哈哈的笑着,毫不避諱的模樣。
蜥蜴鬼依然沒有察覺出那些地方不對勁,他看到鬼舞辻無慘的臉色黑沉之後還以為對方是被自己吓到。
由此更加得意的向無慘“宣戰”。
“別害怕,我會第一個吃了你!”
鬼舞辻無慘眯起眼睛,看向那只不知天高地厚,腦子還不清楚的低等鬼,輕輕的開口:“你想吃我,是嗎。”
鬼張開嘴巴大笑出聲,“當然要吃掉你,一看就是頂級美味,吃到之後我或許能獲得更多的力量!”
聽他說完這些廢話,鬼之始祖輕輕的嘆了一口,擡眼看他,輕飄飄的扔下幾個字。
“惡心的爬蟲。”
他忽然擡腳向前走了一步,腳下的樹葉發出吱嘎吱嘎的哀鳴聲,木屐踏地,發出清脆的聲音。
噠噠——
他每走一步,不同尋常的氛圍就濃烈了一些。
周圍的空氣開始扭曲。
蜥蜴鬼渾身發毛,正感到有些毛骨悚然的時候,他已經不能動彈了。
“你!”魁梧巨大的身影僵立在原地,渾身上下出了一雙眼睛和嘴巴以外全部像是被冰凍了一樣,失去了控制權。
凸起的眼球不斷的轉動,身體中的血液以為緊張而加速流動。
豔麗的美人站定在他面前,黑色和服上的紅色彼岸花在月光的流動下反射着漂亮的光芒。
白發,紅瞳,黑暗。
鬼好像記起來了一些什麽,他卻無法捕捉住來自靈魂深處的那股戰栗。
“你是誰……嘭!”
整個頭顱的被無形的手按在地上,面上凸起的骨頭瞬間斷裂,龐大的身軀趴伏在地上,擺出跪拜的姿勢。
鮮紅的血順着臉上的傷口流了下來,浸潤到棕色的泥土之中。
上首一道輕柔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
“我不喜歡仰視別人。”
嗓音中帶有女性特有的妩媚和柔弱,聽起來就像是普通的人類聲音罷了。
但就是這樣的聲音,輕飄飄的奪去了他的身體的控制權,像個魔鬼一樣取代了他的肉.體。
鬼這時候才感到怕,此時他無法運用其身上的任何一條肌肉做出細微的動作。
仿佛只剩下一個頭顱能夠聆聽對方的講話,到底是怎麽回事?!
淺野零好奇的湊了過來,好似也一點不在意蜥蜴鬼過于可怕的五官,而是饒有興味的蹲了下來,戳了戳對方凸起的眉骨和額頭中央的一只角。
擡頭看向無慘:“你要吃了他嗎?”
他完全是出于真心才說出的這番話,畢竟無慘說分出了血才會制造出鬼,這只鬼身上多多少少也會帶着一點鬼舞辻無慘的血。
如果吃掉的話,也算是勤儉節約做回收了。
這個建議完全可行。
他說完這句話,真誠的等待着鬼舞辻無慘的回答——畢竟這是出于內心的建議,每天看到無慘面色蒼白,好像失血過多的樣子,他也是很心疼的。
蜥蜴鬼醜是醜了點,但克服一下吃下去的話絕對不算什麽。
“我幫你放血?”淺野零躍躍欲試的拿起一支剛買的釵子,不斷的在蜥蜴鬼的喉嚨上比劃,好像在尋找好下手的角度。
“唔……”
松永雅人因為脖頸邊的疼痛再次朦朦胧的醒來了,耳邊卻突兀的響起了一道聲音,“你想吃眼睛嗎?我記得有個說法是吃哪補哪。”
涉世未深的少年一個激靈瞪大了眼,只見他的夢中情人正蹲在怪物的身前。
拿着一支鋒利的釵子躍躍欲試的停留在那只怪物的眼睛上,随時準備戳進去的樣子。
他還看到了跪在地上的鬼,對方澄黃的獸瞳中充斥着和他一般無二的驚恐。
剛才明明還是獵人和獵物的關系,此刻卻對調了過來,兇殘的怪物躺在她的腳下成為了待宰的羔羊。
“還是直接喝血比較好?”
誠摯的建議再次響起來了,松永雅人甚至還看到了那個女孩伸出手指,沾了一點紅色的血液放在嘴邊,快速的舔了一下。
“嘔,好難吃。”他吐了吐舌頭,又說出了一句讓他呼吸停滞的話,“要不煮一煮再吃?”
或許是聽到了他醒過來的動靜,淺野零回頭看了一眼。
“嗨~”他招了招手打了個招呼。
松永雅人梗着一口氣,看到對方口齒中猩紅的血之後沒喘上來,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唉?”淺野零一愣。
身後的鬼舞辻無慘一把拽起了好奇心旺盛的金魚草,看到他口中的血液痕跡之後嫌棄的啧了一聲。
“蠢貨。”
他皺起眉,“你吃他的血做什麽?”
淺野零沉默了一會,呸了幾下,“不知道,就是想嘗嘗。”
嘗嘗?
鬼舞辻無慘臉黑了。
“呲!”
木屐毫不留情的跺在腳下的蜥蜴鬼的腦袋上,噴射出一陣血液。
淺野零趕緊往後退了一步,“我今天穿的淺色衣服啊!”
鬼舞辻無慘笑了笑:“我看你挺喜歡喝的,特地給你破了個洞,喝吧。”
淺野零:“……”
他真的是一時好奇而已。
他擺擺手,“你趕緊殺掉他吧,太可怕了。”
先是被控制着磕破了頭,然後又被恐吓,最後被木屐踩破了半邊腦子的蜥蜴鬼在鬼舞辻無慘的腳下流出了渾濁的淚水。
聽到這個面容可愛,卻語出驚人的人類宣判了他的死刑之後更是滿心悲憤。
好可怕。
現在的人類不但想喝鬼的血,而且還能輕飄飄的說出殺死他的話!
“嗚嗚嗚!”
他淚流滿面,萬分悔恨自己今天為什麽要出門獵食。
這兩個人類,好可怕!
作者有話要說: 金魚草:就是好奇,想嘗嘗
無慘:養孩子似的,一不小心啥玩意都往嘴裏塞
小朋友真的什麽東西都往嘴裏塞,磚頭也塞,我看到的時候震驚(ΩД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