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晚,譚林碧按時回到家,迎接他的只有黑漆漆的房間,和冰冷的竈臺。

給榮景寧打電話,榮景寧說和榮景亦在一起,譚林碧不高興,“你怎麽總和他在一起?”

榮景寧看看桌子對面的榮景亦,淡淡說:“景顏回來了。”

電話那頭只剩下譚林碧粗重的喘息。

挂斷電話,榮景亦不解:“直接攤牌?”

“不然呢?全江城恨不得都知道了,要我裝傻?”

“緩緩也好啊。這麽直接,男人可不一定會喜歡。”

榮景寧迷茫地看着窗外,“窗戶紙總有捅破的一天。”

譚林碧回家時心情還不錯,聽完榮景寧的話當即就爆了。氣沖沖地沖出家門,約了趙謙幾個人去酒吧。

“她什麽意思?質問我?她有什麽資格?”譚林碧一杯一杯地喝酒,“是他們榮家人算計我,我才娶她,真當自己是我老婆?”

趙謙哄着搶過他的酒杯,換上一杯清水,“好了好了,人家就那麽一說,你也不用這麽敏感。”

譚林碧接過杯子仰頭喝了,“說說?你沒聽她那語氣?我最煩她那種故作平和的樣子,假惺惺的,心裏指不定怎麽想。”

“人家和你攤牌,不就是想看看你的态度?沒什麽毛病。”

趙謙搞不懂就這麽一句話,譚林碧怎麽就炸了,榮景顏回來都沒見他這麽發飙。

“我什麽态度,她憑什麽管?”

“她是你老婆,憑什麽。行了行了,早點回家,你喝多了。”趙謙拉他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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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譚林碧掙紮的厲害。

“她不是誰是?榮景顏?”

譚林碧不吭聲了,悶頭又搶了一杯酒喝。

“喂!你不會還愛她吧?她可是一聲不吭就抛棄你走了。”

譚林碧仰頭躺在沙發上睡過去,嘴裏還嘟囔着:“憑什麽……她憑什麽……”

譚林碧又不回家了。榮景寧沒再聯系他,倒是榮景顏聯系過他很多次。

榮景顏回江城那天就聯系他,當時他本來是要接榮景寧吃飯,臨時改成和榮景顏見面。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她為什麽一聲不響地離開。

可幾次見面,榮景顏對離開的事情絕口不提。譚林碧追問多了,她就掉眼淚,含糊地說自己有苦衷。

譚林碧寵了榮景顏很多年,最看不得她哭。如今心裏雖然怨懑,卻還是不舍得逼她。

心裏郁結的那股氣也散不出去,煩躁的厲害。

小夫妻兩個關系剛有點改善,榮景顏就回來橫插一刀,秦霜心急,叫兩人回家。

飯桌上,秦霜一個勁地給榮景寧夾菜,“多吃點,怎麽又瘦了。”

“夠了,媽,再多吃不下了。”榮景寧勉強吃着,食不知味。

“你就不知道疼疼景寧?”秦霜敲打譚林碧:“你倒吃得下去。”

“我又怎麽了。”譚林碧這陣子也吃不下飯,也沒見秦霜關心,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上門女婿。

“你怎麽了你自己清楚!”

譚林碧嘟囔:“我不清楚。”

秦霜又要生氣,榮景寧給她夾菜,“媽,先吃飯,有事吃完飯再說。”

秦霜聽她的,又刺了譚林碧一下才肯吃飯,“景寧就是比你心疼我。”

譚林碧白了一眼。

吃過飯,一家三口去花園喝茶,秦霜開門見山:“我就一句話,我就認景寧一個兒媳婦,換了誰都不行!”

這話簡直比榮景寧還直接,榮景寧怕譚林碧誤會,借口去廚房準備水果避開了。

等她走了,譚林碧才說:“媽,你說這個幹什麽?”

“幹什麽?我怕你小子犯糊塗。”秦霜握住兒子的手,“你和景寧已經結婚一年多了,可莫要因為不相幹的人壞了夫妻感情。”

“怎麽不相幹了?要不是因為景顏,我也不會和她結婚。”

秦霜使勁打兒子的手,“你是不是拎不清?景顏在大婚前棄你而去,你不恨,天天揪着景寧幹什麽。”

“怎麽不恨了?”譚林碧對榮景顏的感情太複雜,不是簡單的一句恨就能說的清的。

他咬牙切齒:“榮家人我都恨,景顏逃了就算了,榮家竟然還硬把榮景寧塞給我,最後還不是違背了承諾,害死了爸爸。”

提到譚文耀,秦霜頓時淚盈眼眶。譚林碧後悔多言,摟着秦霜溫聲安慰。

秦霜緩和了情緒才說:“榮家,我也恨。但那與景寧無關,她嫁給你這一年多,是實心實意待你的。”

“可我……”

譚林碧也說不清,他就是看着榮景寧就氣,看着她就忘不了她是榮家人,看着她感覺就像是榮家人在羞辱譚家。

反倒是對景顏,他總是下意識替她開脫。

秦霜嘆氣,“明明小時候你更親近景寧,一直鬧着長大要娶她當媳婦。好像從上了高中起,和景顏同班後,就都變了模樣。”

秦霜這麽一說,譚林碧想起一件往事。

上高中時,榮景顏明豔嬌俏,家人朋友都喜歡她。榮景寧安靜沉默,雖然長得漂亮,但是名聲很差。同學都傳她陰沉冷漠,精于算計。

那時學校有一件事鬧得比較大,說是一家快要破産的企業老板為了自救,在晚自習路上堵住榮景寧,希望通過她找到榮芳遠收購自家企業解困。

那個老板甚至給她跪下,只希望能幫他引薦一下,見榮芳遠一面。□□景寧嫌惡極了,還踹了那人一腳。那商人情急,跪在她面前磕頭,她吓到了才勉強答應,把那人哄騙走。

這件事是隔壁學校幾個學生親口說的,聽說那幾人當時是聽說了榮景寧是校花慕名而來,結果見到就這一幕。

當即惡心透了,回去逢人就說榮景寧內心醜陋。最後事情傳到他們學校,同學都孤立榮景寧。

開始時譚林碧還不信,維護過她幾次,後來連榮景顏也這樣說,他才不得不信。

至于榮景寧到底和家裏說沒說,沒人知道。只是不久後,一個商人因為破産跳樓身亡的新聞傳的沸沸揚揚,學校裏都傳那人就是榮景寧見過的那個商人。

從這以後,譚林碧寒了心,不願再理榮景寧。

榮景寧端着一大盤水果過來,見母子兩個都看她,“怎麽了這是?”

秦霜拉她坐下,“這些事情叫傭人做就好了。”

“沒什麽。”榮景寧遞了秦霜愛吃的火龍果,給譚林碧遞了他愛吃的橙子。

男女之間的事,秦霜也不能過度插手,否則很可能适得其反。夜晚越來越涼,兩人陪着秦霜閑聊幾句,就回家了。

路上誰也沒說話,回到家,譚林碧開始發難:“你又和我媽說了什麽?”

“我什麽也沒說。”

“你沒說,她會和我說那種話?”譚林碧越想越厭惡,“榮景寧,是不是景顏一回來,你又原形畢露了?”

榮景寧嘆了一口氣,問:“我什麽原形?”

“我本來顧念兒時的情誼,一直給你留着顏面,既然你要說,那就不妨說清楚。你一直抓着譚家不放,不就是為了鞏固你在榮家的地位?你巴不得景顏離開,好取代她。”

榮景寧從沒想過譚林碧原來竟是這樣看她。

譚林碧看她仿佛受了委屈的神色,愈發生氣,張口更無忌憚,“可你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榮家的無恥。他們嫁女兒只是為了拖延時間,等到時機合适,毫不猶豫地就對譚家落井下石,你也就沒有了利用價值。”

“是景顏這麽和你說的?”

“她什麽也沒說,你別誣賴她。”

榮景寧心裏苦澀,譚林碧着急替榮景顏辯駁的樣子深深刺痛了她。她緩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問出口:“你對她,是什麽态度?”

“什麽‘什麽态度’?”

“她背叛你,逃婚,抛下了沒落的譚家一走了之,杳無音訊。你恨她嗎?”

譚林碧怒火中燒,榮景寧在挑戰她的極限。

“還是說,你還……愛她?”

“榮景寧!你別過界。”

“過界?我是你妻子,我過什麽界?”榮景寧面容慘淡,卻步步緊逼,她靠近譚林碧,仰頭問他:“你愛我嗎?”

譚林碧眯眼看她,臉黑的猶如鍋底。

榮景寧嘴唇顫抖,“你有沒有愛過我?哪怕,只有一點點,有沒有?”

譚林碧心亂如麻,被榮景寧逼的怒氣上頭,頭腦一熱一把推開她,榮景寧退了一步撞到身後的餐邊櫃。

桌上的玻璃花瓶被撞倒,在桌子上滾了一圈後摔碎在地上。幾塊玻璃碎片濺到她裸露的腳面上,如點點紅梅暈開。

“你……”

譚林碧上前想要扶,榮景寧往後躲了一下。拖鞋沒跟腳,腳心又踩上幾塊碎玻璃,紅了一片。

“別動。”譚林碧上前。

榮景寧疼的皺眉,伸手阻擋,“別碰我。”

氣的譚林碧生生站住,想來想去還是警告她:“總之你再鬧到媽媽那裏,就別怪我翻臉。”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榮景寧踮着腳往旁邊挪了幾步,力氣一脫坐倒在地。把頭深深埋到膝蓋裏,眼淚奪眶而出。

哭了不知多久,門鈴響起,就聽門外秦昭喊:“大小姐,是我。”

譚林碧氣沖沖地出了家門,又後悔了。不管怎麽樣,榮景寧腳傷了,他不應該把她扔在家裏。拉不下顏面,只能極不情願地打給秦昭,讓他帶榮景寧去醫院。

秦昭要抱榮景寧下樓,榮景寧不肯,最後秦昭只能扶着她下樓。這一幕,被躲在車裏的譚林碧遠遠看到,心裏更是厭煩。

他碰一下又躲又閃,秦昭倒是沒關系了。再看秦昭,年輕又英俊,有手有腳的,幹點什麽不好,非要給人當司機。

腹诽了好一會兒,眼見車子走了,譚林碧憤懑地趴在方向盤上。不小心碰到汽車喇叭,發出刺耳的鳴笛聲。

煩死了!明明之前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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