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榮景寧在醫院獻血的偶然之舉,讓榮景臨發現一個彌天大謊:
她不是榮芳遠的孩子,也不是他的妹妹。
榮景寧是AB型血,榮芳遠是O型血。O型血的榮芳遠無論和哪種血型結合,都生不出AB型血的榮景寧。
為了确認,榮景臨在察覺出問題後,特意取了兩人的毛發做了DNA親子鑒定,鑒定結果肯定了他的推論。
自從有了這個猜測,榮景臨就很無措。最終驗證的結論,更讓他難以接受。
如果榮景寧不是他妹妹,那他這些年對她做的事情又算什麽?
在被這個問題困擾多天後,他勉強接受了這個結論,更多的問題接踵而來:
榮芳遠知不知道?他對榮景寧的冷漠,是出于他天生的淡漠,還是他知道內情?
榮景寧那個從未露面的母親知不知道?如不知,她和榮芳遠是什麽關系,是榮景臨所想的情人的關系嗎?
如她知道,又為什麽要把女兒送到榮家?她和榮芳遠的關系又是什麽?
……
榮景寧的身份,引出太多的問題,而這些都沒有她的婚姻問題更急迫。
榮景臨一早就知道榮景寧和譚林碧形同虛設的婚姻,這種情狀也有他的原因。
其中包括二人婚後他對譚家商業出手毫不留情,也包括他的一些小手段,諸如打擊譚林碧敏感的自尊,讓他打一開始就和榮景寧産生隔閡。
這些直接導致譚林碧不允許榮景寧進譚家的公司,也對她介入公司事務厭惡至極。
他這麽做,有商業的原因在。因為榮景寧在榮家的公司表現得太過出色,她好歹也是中高層,如果洩露商業機密給夫家,有損榮家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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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私人恩怨在。他恨榮景寧,從他得知她是榮芳遠的情人所生,而且只比榮景顏小兩個月時就恨。
還有一個原因,榮景臨難以啓齒。
總之,他的手段成功使榮景寧原本就不牢固的婚姻雪上加霜,而榮景顏的歸來加劇了他們夫妻關系的破裂。
榮景臨雖然見不得兩人婚姻往好的方向走,卻也見不得榮景顏去搞破壞,這讓他不恥。
但榮景顏太決絕,她吃定譚林碧是她的。榮景臨猜是她在國外經歷了那些事情,促使她變成了如今這副偏執的模樣。
雖然她一直對逃婚後的事情閉口不談,榮景臨卻猜到與榮芳遠脫不了幹系。這個結論不難推斷。
他了解榮景顏,以她的心智匆忙逃婚,一年多的時間裏不露出半點馬腳,根本不可能。除非有人幫助。
別人都懷疑是他,榮景臨卻懷疑榮芳遠。如果是榮芳遠,那麽突然說服榮景顏放棄婚姻逃走,又掩蓋她的蹤跡,就很合理。
問題是,榮芳遠的動機是什麽?
榮景寧和榮景顏都是她的女兒,在榮景臨看來,他對兩個女兒同樣的冷漠和漠不關心。甚至,因為榮景寧出色的工作能力,相比于草包榮景顏,他更欣賞榮景寧。
那麽,他做出這種送走一個女兒,讓另一個女兒替婚的荒唐事,為了什麽?
這成了榮景臨久久解不開的迷團,直到發現榮景寧并非親生。
榮景臨據此推斷榮芳遠在婚前意外得知榮景寧并非親生,首先默許榮景臨否決給榮景寧股份的提議。
其次,在結婚前,榮芳遠和他透露過聯姻只是緩兵之計,不會因為聯姻放過譚家。這就意味着,他知道會因為這件事影響女兒女婿婚後的生活。
所以,他選擇保護親生女兒,讓榮景寧去充當聯姻的犧牲品。
順着這個思路,婚後榮景臨将榮景寧驅逐出集團公司,也遂了榮芳遠的心意。
榮芳遠借榮景臨憎惡榮景寧的心思,把她排除在榮家之外,沒有財産,沒有實權。
這些年,随着榮景臨涉世漸深,權力欲膨脹,對國內集團公司幾乎大權獨攬。他以為,榮芳遠早已是被超越的前浪,如今方才發現他的陰狠和手段。
這些發現讓榮景臨怒不可遏。
他無法原諒自己充當榮芳遠行事的那把利劍,更接受不了傾注了他滿腔怨氣的榮景寧并非罪魁禍首。
他的痛苦在得知榮景寧放棄婚姻打算遠走他鄉後,到達頂端。為此,榮景臨做了一個決定,他要找榮芳遠攤牌。
他連夜飛往美國加州。自從榮芳遠開拓美國市場後,大半時間都待在加州不回來。
天高皇帝遠,他又是皇帝本身。事業擴張的如魚得水,生活更是如意自在。女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從好萊塢明星到國際超模,數不勝數。
榮景臨看不慣他風流成性,非特殊原因很少到加州找他。因此榮景臨此次到來,讓榮芳遠打起十二分精神。
誰知,榮景臨一來就把一份文件扔在他面前。沒錯,是扔。這讓榮芳遠心生不快。
榮芳遠打開文件,瞬間了然,“你終于發現了。”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她出車禍那年。”
榮景寧到榮氏上班第一年,經常加班。那次她連着加了一個星期的班,午夜開車回家出了車禍。
前方有睡着的大貨車逆行,她反應不及車撞到橋邊欄杆上。榮景寧命大,車再往前傾十公分連人帶車都得掉在河裏。
車子剛巧就挂在橋邊,旁邊的快餐店老板及時把她救下。人剛出來,車子就滑下了二十幾米高的大橋。
快餐店老板打了120,醫院聯系到榮芳遠。
榮芳遠第一次注意到榮景寧的血型,他甚至不用做親子鑒定,就确信榮景寧并非自己的孩子。
榮芳遠波瀾不驚,榮景臨仍不住問:“為什麽不說出來?”
“有什麽必要麽?說出來除了讓我失了顏面外,價值何在?”
榮景臨咬牙,“你替別人白白養了二十年的女兒,就不會不甘心?”
榮芳遠仰靠在沙發上,渾身充斥着王者的氣韻,“我又不缺養一個人的錢。”
“既然如此,為何又要設計她替景顏嫁到譚家?”
“這事你也知道了。”榮芳遠的語氣依然平淡。
“不是景顏說的。”
“我知道,她沒那個膽子。”榮芳遠嘴角那抹毫不掩飾的蔑視刺痛了榮景臨。
“為什麽?”
“你想不到?”榮芳遠感到遺憾,“你可是最像我的孩子。”
榮芳遠對榮景臨又愛又恨。
榮景臨是他第一個孩子,也是最像他的孩子,聰明,堅毅,胸有城府,心也夠狠。從這一點,榮芳遠欣賞榮景臨。
然而榮景臨野心太大,又因為他母親的死,一直恨他。這些榮芳遠一清二楚,不得不提防他。
盡管矛盾,榮景臨總是特殊的。和其他三個可有可無的孩子相比,榮芳遠對他的情感傾注的最多。
榮景臨卻讨厭這句話,他可不是榮芳遠那樣的人,“是因為景顏還有利用價值?”
榮芳遠朗聲大笑,“果然是我兒子。”
笑過,榮芳遠幽幽地說:“景寧那孩子就像一顆炸彈,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知道真相,到時她還能不能用就說不準了。景顏不一樣,我肯定,她是我的種。”
事實全如榮景臨猜測那般,他卻絲毫不感到高興,榮芳遠毫不掩飾的利己主義讓他厭惡至極。
“連敷衍都不肯麽。”榮景臨冷笑:“我是不是該為景顏高興,她比景寧更有利用價值。”
榮景臨幼稚的言語讓榮芳遠不悅,他的兒子不應該執着于這些小情小愛上,“別繞彎子了,現在你都知道了,你要怎麽辦?”
榮景臨定了定神,“公開景寧非你女兒的身份。”
榮芳遠皺眉。
“反正她沒有利用價值了,不是嗎?”
“那可不一定。譚家那小子我看走了眼,沒想到他讓譚家起死回生,說到底譚家終歸樹大根深。”
榮芳遠神色一凜,“不過,他好歹是我女婿,談合作總比外人方便。”
“和譚家合作?譚林碧恨我們還來不及。”榮景臨轉而冷笑,“難道你想靠景寧?你可能不知道,景寧這一年多過的是什麽日子。”
“他們過的什麽樣,我不介意。我只看到,譚家那小子再恨,也沒提過離婚。”
榮景臨眼尾寒光一閃,父子二人四目相對,空氣一時靜默地沉重,周遭的氣壓都沉了下來。
沉寂了半晌,榮景臨打破沉默:“他是沒提,景寧提了。”
連着好些日子,譚林碧的眼皮一直跳。榮景寧沒再聯系他,只有榮景顏一直纏着他。
譚林碧心裏很混亂,前幾天遇見趙謙,趙謙問:“那天喝成那樣,沒事吧?”
搞得譚林碧一頭霧水,“能有什麽事?”
“榮景寧啊,”趙謙掏心掏肺的說:“你真得好好哄哄,喝的再多也不能說出那種話來,還當着榮景顏的面,讓她多下不來臺。”
趙謙絮絮叨叨的說,那天榮景寧是怎麽穿着拖鞋跑來的,看着都冷,還不是心疼他醉酒。又說他當衆說的那些糊塗話,榮景寧臉都白了。
譚林碧腦袋嗡嗡作響,那天他喝的太多,趙謙說的這些他都記不得了。
“對了,”趙謙咋咋呼呼,“忘了最關鍵的了,你當時怎麽還和榮景顏親上了,被她看個正着。”
譚林碧身子一震,那晚上的事情突然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迅速回轉起來:榮景顏的哭訴,榮景顏的吻,榮景寧的震驚,他對榮景寧的嘲諷……
“唉,不是兄弟說你,做的真不地道。同學朋友都看着呢,你叫她臉往哪擱。”
趙謙兀自喋喋不休:“還有榮景顏,任性也得分場合。偏偏那時候,非要跟你們上車,還說什麽‘送姐夫回家’,我看開車那司機臉都不好看了。”
“景顏去我家了?”這一段譚林碧是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是啊,你到底喝了多少,怎麽忘得都是關鍵情節?”
譚林碧腦中只有他那套局促又老舊的婚房……榮景顏那張犀利又不留情面的嘴,想必沒少奚落榮景寧。
還有半夜他那個情之所至的吻,這些天總回蕩在他腦海。每每想起,心裏還隐隐的顫動,心跳失衡,整個人像毛頭小子一樣躁動。
如今,在迷亂的記憶裏,他第一次注意到榮景寧的哀傷,還有她那句痛苦的話:“……為什麽要羞辱我?”
譚林碧腦殼“咚”地一聲嗑在茶幾上,這都幹的什麽事!
吓得趙謙差點跳起來,“我X!你鬧什麽妖?”
譚林碧猛地起來,掏出手機,想要給榮景寧打電話說清楚。手就像僵了似的,怎麽也摁不下一個通話鍵。
他額頭嗑的通紅,趙謙湊上來看,“沒腦震蕩吧?”
“滾!”譚林碧煩躁地将人推開,“知道我做的不地道,就不知道拉着我點?”
趙謙被罵傻了,“我也得拉得住啊。”
譚林碧眉頭皺的能擰死蒼蠅,直勾勾地盯着榮景寧的號碼,手顫抖地差點把手機摔了。
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譚林碧下意識一碰,就聽那頭榮景顏嬌俏地說:“林碧,我們去海邊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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