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淩小姐,我希望你有空時可以閱讀一下執行長的專訪。”何姐這麽說的時候,淩莉看起來面有難色,而何姐依舊機敏,能夠輕易推敲她心中所想。

“或許你會覺得,那本雜志上寫的是一個你不認識的執行長,但是那個你不認識的執行長,是他無法割舍的一部分。”何姐停頓了會兒,直瞅着淩莉的眼,試圖說得更明白。

“你的家庭是你的包袱,他的家庭也一樣是他的累贅,他的家庭同樣也牽絆着他前往夢想的腳步。但是,他雖然背着這樣的包袱,仍然鼓起勇氣,追求他想要的人生……你在他想要的人生裏,所以他為你做了最大的努力,那你呢?你也為他做了最大的努力嗎?”

何姐言之成理,說的都是淩莉從未思考過的部分,她聞言有些慚愧,沉默不語。

她的确從來都沒有站在尹光輝的角度為他着想。

尹光輝家世顯赫,而她只顧着自卑,只顧着看見他那些光鮮亮麗的部分,卻沒有看見他的夢想因此受到阻礙。

仔細回想,當她肯定尹光輝的氣球作品時,他看起來是那麽高興、那麽受寵若驚,可見他的家庭并沒有在他的興趣上多加鼓勵與支持。

但是,即便家庭充滿阻力,他依舊如此堅持,就像他不惜演戲、不惜說謊,仍要堅持與她的婚姻一樣。

扪心自問,她有為尹光輝做過什麽嗎?沒有,一點點也沒有。

就連一開始,她向尹光輝提出假結婚的要求,被他拒絕之時,她也并未多做争取,最後反而是尹光輝編出他是同志的理由,說服她答應。

與積極且勇往直前的尹光輝相較,她确實很被動,确實沒有為了她的幸福,付出太多努力。

她是一個這麽消極的人,怎能希望幸福憑空落到她頭上?

“好了,話說完了,我走了,淩小姐,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也請你加油,我很看好你在『俪影』的表現。”見淩莉沈吟良久,何姐相信她終會想通,話說到這裏已經足夠,向她颔首道別。

淩莉也向何姐揚手,目送她離開之後,就近尋了張椅子,将何姐交還給她的雜志放到膝上,靜心閱讀。

何姐說得沒錯,這本雜志上的尹光輝,是他無法割舍的一部分,就像她無法割舍她的父親一樣,她為什麽要因為她背負的原罪,逃離尹光輝的原罪?他和她同樣都不能選擇他們的原生家庭。

淩莉卸下心防,開始細心且專注地讀着雜志訪談上的一字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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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尹光輝成長的經歷,看着他輝煌的事業成績與精采絕倫的家庭背景,看到訪問最末,卻看見一個如此成功的人物,他的心願竟是退休之後,能夠沒日沒夜地混在氣球堆裏。

淩莉忍俊不禁地笑出來,伸手撫過那行令人啼笑皆非的願望。

雜志上的他,是她不認識的尹光輝,也是她認識的尹光輝,無法一分為二,同悌邵牽動她心緒,是她心中最柔軟溫暖的光輝。

“可是淩莉,我跟你說,我這個人就是無法保持客觀……只要我喜歡的人,我就是喜歡,就算他曾經做過不好的事情,那也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跟現在的他一黠關系都沒有。”

她早知道他是這麽無條件地喜歡她與呵疼她,為什麽她不能像他一樣,愛他愛得如此盲目,愛得如此耗盡心力,愛得如此不顧一切?

淩莉內心莫名震顫,一陣悸動,想将雜志放回去包包裏,那個一直被她藏在包包深處随身攜帶的俄羅斯娃娃卻因此掉出來,散了一地。

不知道從哪一個娃娃的夾層裏,落下一張尹光輝不知何時藏入的小紙片——希望你的願望裏有我。

希望你的願望裏有我……

始終如一的孩子氣,始終如一的美好,始終如一的溫暖,淩莉瞪着那張紙片,笑出來的同時,也哭了。

一如往常的上班日,一如往常的枯燥行程,被淩莉晾了兩個月的尹光輝,終于不耐久候,徹底凋零。

他坐在辦公室裏,耳朵聽着何姐報告待辦事項,手裏将淩莉分享在動态消息裏那張與父親的合照拉過來、又滑過去,反複看了又看,然後頹然地倒在椅子上,西裝筆挺地軟成一灘爛泥,完全喪失求生意志,了無生趣。

這兩個月來,雖然淩莉偶爾會到“俪影”來拍照或開會,但是他一直秉持着對淩莉的承諾,只是遠遠地看着她,沒有上前打擾。

可是,一直在原地等很磨人……淩莉連一通電話或一封短訊都沒有給他,究竟什麽時候才要來找他?難道她已經決心再也不理他了嗎?

就算她決定這輩子再也不理他,好歹也要來找他談離婚吧?怎麽可以這樣無消無息……不對,呸呸呸!什麽離婚?尹光輝的表情越來越陰沈,也越來越精彩。

饒是何姐再冷靜、再聰慧,終于忍不住望着明明很能幹、很聰明,卻又很幼稚、很傻氣的執行長笑出來,決定換一件執行長應該比較有興趣的事情報告。

“執行長,外頭有一位淩小姐想見您,是要請她進來,還是就讓她在會議室裏等?”

“不管是什麽林小姐還是張小姐,都叫她回去啦。”想到離婚大受打擊的尹光輝回話回得任性且有氣無力,完全沒有想到何姐口中說的是“淩小姐”不是“林小姐”。

何姐嘆了十分深長的一口氣,為萎靡的執行長開解道:“是『淩波』的『淩』小姐。”

“淩波”的“淩”小姐?淩波的……?

“她在哪裏?”尹光輝從椅子上跳起來,瞬間複活,語調飛揚。

“在會……”會議室三個字都還沒有說完,尹光輝人就不見了。

尹光輝以畢生最快的速度一路狂奔,奔到會議室門口,雷霆萬鈞地将大門推開,他心心念念的淩莉就站在那裏。

淩莉聽見開門聲,回首,揚眸睐着尹光輝,朝他笑得燦燦的。

“尹執行長,你好。”

尹光輝揉了揉雙眼,望着淩莉的身影,反複确認了好幾遍。

是真的淩莉!會對他說話的淩莉!

不是剛才被他拉來拉去的那張照片,不是這些日子以來,只能遠遠看着,只會對別人笑與對別人交談的淩莉……

尹光輝怔怔地望着淩莉,胸中情感澎湃翻湧,一時間,不知道該對她說些什麽好。

淩莉緩緩朝他走近,卻沒來由地向他自我介紹,眼底都是笑。

“我是淩莉。淩波的淩,艹字頭的莉。”

尹光輝直到聽見她自我介紹的這一刻,才徹底回神過來。

淩莉剛才喚他什麽?執行長?她居然還向他自我介紹?

尹光輝原本飛揚的心情瞬間被踩進谷底!

慘了慘了,這麽疏離的口吻,這麽正式的稱呼,淩莉一定是來找他談離婚的!尹光輝大難臨頭,五雷轟頂,轉身就想拔腿跑出會議室。

“不管你要說什麽,我都不要聽。”他決定使出偶像劇裏的必殺大絕招,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請問,你可以跟我結婚嗎?”淩莉平滑的嗓音卻在尹光輝身後悠悠柔柔地響起,話音中有抹幽微笑意。

“嗄?你說什麽?”他逃跑的腳步猛然僵凝,匆匆忙忙地回過身來,盯着淩莉的眼神十分不可置信。

他聽見什麽?他幻聽了?尹光輝揉了揉眼睛、拉了拉耳朵,接着又擰了擰大腿,然後又痛到開始滿地亂跳了。

“我說……請問,你可以跟我結婚嗎?”淩莉拉了拉頰邊的發,朝他笑得有些腼腆,開口重複。

經過這陣子的沉澱與整理,她的父親、她的工作,與她的生活,漸漸都回到常軌,于是她決定好好面對她的感情,好好面對她的婚姻。

雖然,這是她第二回向尹光輝求婚了,可是,如今的狀況與上次不同,再度開口,她仍感到十分緊張。

這回她要開誠布公、一五一十、不顧一切,真誠地向他坦白,全然地、義無反顧地将自己交給他,只要他願意,從今以後,與她禍福與共……

淩莉咽了咽口水,直視尹光輝眸心,對他緩緩地道:“我有一個很愛酗酒與賭博的父親,他日前中風,目前住在護理之家。”

“我、我知道……”由于淩莉的态度十分鄭重,令尹光輝也不知為何突然緊張了起來,只能點頭傻傻地回應。

“他從前時常打我,也時常向我勒索金錢,甚至還會跑到我丈夫工作的地方鬧事,我不敢保證他痊愈之後,會不會又故态複萌,為我或我丈夫制造麻煩,但是我希望有一個人能陪我面對這些變數,所以可不可以請你跟我結婚,走進我充滿麻煩的人生裏,成為我或許有點倒黴的丈夫?或許你下半輩子都會被我拖累,但是,能不能請你,任勞任怨地,牽着我的手一起,陪我度過風雨?”

她沒有說出什麽太好聽的情話、太動人的對白,可是,尹光輝的鼻子卻不争氣地酸了。

淩莉是一個那麽害怕成為他人累贅的人,她究竟要鼓起多大的勇氣,經過多少掙紮與煎熬,才能決定到他身邊來,向他提出這樣的請求?

尹光輝胸口一融,想疼寵她的心情泛濫得無以複加;他朝她伸展雙臂,毫不猶豫地将她擁進懷裏。

“我不能娶你,我已經結婚了,我的妻子永遠都只有一個,她從來都沒有拖累過任何人,更沒有拖累過我。我負荷她,心甘情願,即便未來充滿變數,任勞任怨,都不會後悔。”尹光輝摟她摟得好緊,緊到幾乎擠出她胸腔所有的空氣。

淩莉在他懷中淚光一閃,毫不意外她會聽見這樣的回答。

“那麽,你的妻子回來了,再也不離開了。”她在他懷中輕嘆了一口氣,将自己深深地埋入他的氣息裏。

他夢幻、美好、光輝,始終如一,從他們相遇之時就是,一直,都是。

他在她的願望裏。

☆、尾聲

尹光輝從來沒有想過,他有一天會讨厭夏天。

寒流不斷的冬天結束了,陰雨綿綿的春天也走了,住在護理之家的岳父情況越來越好,拄着拐杖能夠稍微獨立下床行走幾步,也能開口說出一些簡單的語句。

淩莉再度搬入他的屋宅,依然從事着網拍模特兒的工作,持續為拍賣網站與雜志展售商品,,她在“俪影”代言人的工作不只令“俪影”的彩妝保養品銷售數字長紅,也令她比從前稍具名氣,接觸到比從前更加多元且豐富的工作類型,就比如……春夏內衣的代言。

對,就是春夏內衣,顏色鮮豔、布料稀少;擁有着無肩帶、可換式肩帶、可外露肩帶的,款式五花八門的那種春夏內衣。

尹光輝知道,那是一個全新的網路內衣品牌,除了內衣之外,販售的商品還有泳裝、睡衣,甚至情qu內衣,近來在幾個拍賣網站上,廣告打得如火如荼。

他确實會因為妻子的成就而感到驕傲,不過,那并不代表,當他看見妻子在公開的平臺上展現好身材時,可以保持平心靜氣、無動于衷。

是誰讓女人夏天穿這些東西了?透氣、輕薄,刻意露出肩帶或光luo的肩膀,究竟是想誘惑誰啊?

是,他知道,那是女裝網站,主要的消費群是女性,浏覽網站的人應該以女性居多。

但是,誰知道會不會有些色心大起、無聊跑去逛女性內衣網站的男人,對着網站上他風情萬種的妻子照片,産生任何不該有的遐想?就像他一?……不對!什麽就像他一樣?!

淩莉是他的妻子,他本來就應該關心妻子的工作,而且就算他對淩莉有遐想又怎樣?他本來就比誰都更了解身材姣好的妻子在他身下為他綻放時,具有怎樣動人魅惑的姿态。

他對妻子有遐想,再正常不過了!

尹光輝微微竄延欲望,卻又為這突來的欲望感到生氣。

別的男人,或許也如此幻想他妻子,甚至,會對着他妻子的照片,做些下流不堪的事……

“光輝,你在房間裏嗎?出來吃飯吧。”

淩莉穿着圍裙,在尹光輝門口探了探,喚道。今日她與尹光輝都休假,早說好了兩人只想窩在家裏,哪裏也不去。

背對着她,不知道在電腦前看些什麽的男人沒有回應,淩莉疑惑地走進房間裏,意外發現電腦螢幕上的畫面,與一個臉色鐵青的男人。

“你在生氣嗎?”尹光輝向來不過問她的工作,也少有意見,所以淩莉并沒有事先知會尹光輝,她要拍攝內衣廣告。

她并不認為尹光輝是會介意內衣廣告的人,但是他如今的臉色十分陰沉。

“我沒有。”聲音聽起來明明怒氣騰騰的。

“你不喜歡我接拍內衣廣告?”

淩莉低頭問尹光輝,可尹光輝神情僵凝,視線停駐在電腦螢幕上,不知在嘔什麽氣,不擡眸看她。

“不會,那是你的工作,我不能幹涉。”說是這麽說,但那分明像是想把看過照片的人眼珠挖出來的口吻。

尹光輝繼續目不斜視地盯着電腦螢幕,繼續跟自己鬧脾氣。

那該死的刺繡、薄紗,一扯就落的系帶內褲……

“她比我好看嗎?你一直看她,都不理我,我要生氣了。”尹光輝別扭的模樣令淩莉啞然失笑,學他鬧別扭。

“當然不是。”

尹光輝總算願意擡頭看淩莉了,可沒想到視線一與她相交,頰面卻不自禁發熱,下腹一陣躁動難耐。

即便天天看她,還是覺得她好美,怎麽要她都嫌不夠,他們昨夜明明才因為今天休假,鬧了足足一晚……

尹光輝猛地伸手将她拉過來,令她側坐在大腿上,仰望她臉容的視線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我吃醋。”他雙臂環抱她纖瘦美好的身軀,說得十分坦白。

“吃什麽醋?就是照片而已,只是展示商品。”淩莉笑了,心裏卻因此感到甜蜜。

他總是如此大方地承認對她的喜愛,大方到幾乎是甜言蜜語照三餐講的程度。他很可愛、很甜膩、很纏人,偶爾像個孩子般幼稚。可是,他在公司裏時,卻充滿菁英幹練氣息;從事氣球工作時,又是另一副熱情開朗且活力四射的模樣;甚至,在床上時,他百分之百主導,有時狂野粗魯,有時百般呵寵,慢條斯理,掀起她**……

他有很多種不同的面貌,很多種不同的表情,每一種,都教她深深喜愛。

淩莉深望着尹光輝,如泓眸光飽富感情,令他情生意動。

尹光輝捉住她的手,與她交纏的眸光深深戀戀的,男嗓低啞。

“那不只是照片,商品是你,有人會看着你,像我一樣,淨想着些下流的事。”他捉握她手,令她清楚觸及他的渴望。

“那是你才會這麽想。”

“不是只有我才會這麽想,是你不了解男人。”

她又開始拉起她頰邊的發,緊張時的小動作如一,輕易洩漏她心緒,十分讨他喜歡,尹光輝輕吻她頰畔。

“我不必了解男人,我只要了解你就夠了。”淩莉抗議。

“了解嗎?那你倒是說說看,我現在在想什麽?”尹光輝笑着,他臉上的梨窩很可愛、很孩子氣,可是,他拉着她手,令她貼緊他來回游移的動作卻十分惡劣。還用問他在想什麽嗎?

他都已經、已經……

明明長得這麽可愛,可是也很壞、很無賴,光顧着吃這些莫名其妙的醋……淩莉雙手勾纏他頸項,胸間飽飽實實地被幸福感填滿,輕嘆了一口氣,将臉容深深埋進尹光輝頸窩裏。

“光輝,我不會一直都是個網拍模特兒的,就像你的氣球工作室一樣,我也有我真正想做的事、真正想發展的事業,以後我就不拍照、不接廣告了。”縱然她喜歡當個網拍模特兒,但是她明白,她有一天會不再青春、不再美麗,當網模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是嗎?什麽事業?我從來沒聽你提過。”尹光輝訝異地睐她。

“我想建立一個自己的服裝品牌,一樣走平價網拍路線,事實上,在當網拍模特兒的這段時間,我已經累積了許多這方面的人脈,只要有足夠的資金與合适的時機,再過一段時間,就可以水到渠成了。”

“你一定不要我幫你對不對?”尹光輝問。其實她根本不需煩惱資金的事情。

“當然。”她想靠自己的力量創業啊,淩莉點頭。

“好吧,你不要我幫你,那只能你幫我了。”不想增加她壓力,也不想令她感到內疚,尹光輝朝她笑得壞壞的,稍微挪動了下位置,轉移話題,一語雙關。

“我是進來叫你吃飯的,不正經……”淩莉羞惱地槌了下他胸膛。

幫什麽嘛……

“你才不正經,你穿着圍裙進來,分明是來誘惑我。”尹光輝笑着吻了她一口。

“才不是!”

淩莉想從尹光輝腿上跳下來,卻被一把拉回去,尹光輝攬過她後頸,不偏不倚地吻住她仍在抗議的嘴。

她的唇瓣嬌軟淺甜,有着獨特的香氣,尹光輝反複吸吮她唇瓣,毫不餍足地将暖舌喂進她芳腔。

她口內甜美的每一寸都誘他貪婪采撷,令他大口吞咽;尹光輝拉掉她圍裙後面的蝴蝶結,将手探進她衣擺裏。

……

淩莉輕嘤出聲,那聲音太撩人,徹底擊垮尹光輝最後一分理智。

他将她抱回床上,以各種不同狂野的姿勢浪蕩汲取她,直到他無處宣洩的醋意與怒意稍加得到安撫,令她累得幾乎睡去。

“淩莉,找一天,我們回到我周末工作的那間庭園餐廳,補辦喜宴好不好?”他撫着她因激情汗濕的頭發,在她耳邊濃濃地問。

“為什麽?”淩莉的眼睛已經閉起來了。

“還有為什麽?當然因為那是我們的剛開始啊,不用請太多人,請幾個我們比較親近的朋友來就好了。我沒有給你婚禮、沒有宴客、沒有蜜月,得慢慢補回來才行。”

她一直都想當個平凡的、普通的女孩子,那麽,一個平凡的、普通的新娘有的,她應該都要有;而一個不平凡的新娘有的,如果她想要,她也應該有,尹光輝繼續撫箸她的秀發,口吻充滿疼惜。

她小時候吃了那麽多苦,受過那麽多磨難,現在跟着他,總該跟他一樣福星高照,一起享福了吧?他願意把能夠提供的幸福統統都給她。

“尹光輝。”淩莉的睫毛慵懶地掀了掀,出聲喚他。

“啊?”

“那不是我們的剛開始喔。”淩莉睜開雙眸,朝他笑得甜甜的。

“什麽意思?”尹光輝撫玩她秀發的動作一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那不是我們的剛開始喔。”

“那我們的剛開始在哪裏?”

“不跟你說。”淩莉笑得神神秘秘的。

“為什麽?”尹光輝大受打擊。

“誰叫你之前騙我?你瞞了我那麽多事,偶爾我也要瞞你一、兩件才可以。”

“欸,話不是這麽說的吧?夫妻不是同林鳥嗎?怎麽可以……喂!淩莉,你很沒禮貌,我話都還沒說完,你怎麽可以睡着?”

她才不要跟他說,誰叫他亂吃醋,還讓她這麽累……

淩莉将臉埋進被子裏,真的沾枕便睡了。

她想,捕夢網确實令人好眠,她改天應該買一個,挂在父親床頭……

淩莉在尹光輝的抗議之中沉沉地跌入夢鄉,唇角微笑,帶着一個私藏的秘密。

☆、番外:愛,升空

那天,淩莉正在拍攝一個線上游戲的廣告。

她臉上帶着比平時更豔麗的濃妝、眼皮上黏着假睫毛、眼睛上戴着藍色的角膜變色片、嘴唇上搽着正紅色的口紅,頭上還戴着頂誇張的白色鮑伯頭假發。

她身上穿着充滿未來感的銀白色角色衣裝,外頭随意搭了件大衣,趁着中午放飯的空檔,漫步到拍攝場地附近的一家小店逛逛,等候下個鏡頭開拍。

小店很小,裏頭陳列擺設的都是寄售托賣的物品,商品多元且獨特,琳琅滿目!令人目不暇給,淩莉卻一眼就看見那組擺放在角落的俄羅斯娃娃。

木制的金色俄羅斯娃娃,一組總共有十個,由左至右,由大排列至小,最小的邵個七過小指指甲片般的大小,個個畫工精致、上色細膩,亮澄澄的,看起來令人

淩莉探手想拿,才因為價格牌上的金額皺眉猶豫了一秒,便有一只男手橫過她眼前,瞬間将十個娃娃全數套疊在一起,從展示架上拿下。

淩莉側眸,視線與身旁男子交會時,怔愕了很大一下。

她知道,她此時的裝扮有些誇張,但是,她隔壁的男子沒有比她遜色多少。

他頭上戴着一頂氣球做的帽子,身上穿着一件氣球做的背心,背上甚至背着氣球寶劍,腰間挂着裝滿氣球的工具袋;右手拿着一大串空飄氣球,左手抓着剛從架上拿下來的俄羅斯娃娃。

他色彩缤紛得像是從童話故事裏走出來的人物角色,夢幻美好得很不真實,淩莉看見他時,腦中浮現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會破掉”。

破掉?

是什麽東西會破掉?是他身上的氣球?還是他周遭散發出來的那份童話感?淩莉為她驟然浮上的念頭失笑。

“啊?對不起,你要買這個娃娃嗎?”方才氣球擋住他的視線,尹光輝直到淩莉偏眸過來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身旁有人,連忙揚了揚手裏的俄羅斯娃娃,詢問淩莉,視線對上她時,卻也猛然一怔。

呃?白色的頭發?藍色的眼睛?

好前衛與科技感的打扮,這女孩像從未來世界穿越來的,這是尹光輝看見淩莉之後的第一個想法。

“沒有,我不買。”意識到尹光輝是在和她說話之後,淩莉搖首。

她是很喜歡這組俄羅斯娃娃沒錯,但她不買、不能買,那價格太高昂,足足是她好幾天的生活費。

“那我去結帳了喔。”再度确認她真的不買似地,尹光輝又對淩莉說了一次。“

嗯。”淩莉淺應,其實有些不明白為何他要再次強調,她不過就是個陌生人而已,他何必這麽擔心搶了她東西?

她一向不喜歡與陌生人攀談,不過,男子的眼神倒是十分清澈,看起來很幹淨、很舒心,稍稍減輕了她與陌生人對話的不自在感。

淩莉繼續在小店內閑逛,尹光輝走了,拿着俄羅斯娃娃到櫃臺結帳;淩莉逗留了會兒,離開小店的時候,卻在另一間餐廳門口,再度與尹光輝碰上。

應該是新開幕的餐廳,為了吸引人潮,請了氣球藝人在門口發放氣球。

也對,男子這身裝扮,當然是氣球藝人了。

淩莉不疾不徐地從尹光輝面前走過去,身後有串疾行的腳步聲沖過來,令她疑惑地停下腳步。

定睛一看,有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小女孩興高采烈地往這裏沖,手中拿着空飄氣球,蹦蹦跳跳地跑過她眼前。

小女孩想将手中的氣球拿給在不遠處的媽媽看,沒想到還沒跑到母親那裏,手裏的氣球卻冷不防被一陣強風卷走。

氣球越飛越高,越變越小,一瞬間便消失在天際,手足無措的小女孩哇地一聲哭出來,哭得淩莉也手足無措了起來。

怎麽辦?她應該去安慰小女孩嗎?小女孩的媽媽應該會過來吧?

淩莉尚未做出反應,将方才這一幕盡收眼底的尹光輝倒是先朝這裏走過來了。

“氣球葛格,你給我的氣球飛走了……”小女孩一看見尹光輝,便淚漣漣地向他訴苦,哭得抽抽噎噎的。

“氣球飛走了沒關系呀,別哭了,葛格再給你一個。”尹光輝蹲下身,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又拿了個氣球放進小女孩手裏,提聲叮咛。“這次要拿好,不要再飛掉了喔。”

“可是、可是……”大概是剛才眼睜睜看着氣球飛走,卻什麽也沒來得及做的打擊太大,小女孩手裏雖然拿着另一個氣球,依然哭得很心碎。

尹光輝又摸了摸小女孩發心,很有耐心地誘哄着她。

“乖,別哭了,氣球飛掉很好呀,你看,雖然我們用線把氣球綁在手裏,但是氣球就因此飛不高了,對不對?”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對于氣球葛格說的,她好像有點明白,又不是太明白,不過,眼淚倒是暫時收住了。

“把線放掉,氣球飛得好高,離天空好近、離太陽很近,也許氣球很開心呢,你別哭了,你做了一件很棒的事情啊。”

尹光輝繼續安撫着小女孩,朝她溫柔地笑着,淩莉直到此時才突然發現,原來片光輝笑起來時,頰邊有淺淺的梨窩……

“是嗎?氣球真的會很高興嗎?”小女孩想了一會兒,有些懷疑地問。

“是啊,飛到很高很高的地方,不但氣球很高興,也許住在天空裏的小天使撿到了氣球,也會很高興喔。”時常和各種不同年齡層的孩子混在一起的尹光輝對孩子很有一套辦法,說得煞有介事。

“真的?那我要去跟瑪麻說!氣球葛格拜拜!”小女孩眼神瞬間亮了起來,一溜煙又快快樂樂地跑走。

尹光輝站起身來,發現淩莉一直停駐在這裏的、帶着若有所思的視線。

他很快就認出淩莉是方才在小店中遇見的女子,走到她眼前,順手也揀了顆氣球。

“喏,這給你。”尹光輝笑着将手中的氣球遞給淩莉。他選了個金色的氣球給她,和那個俄羅斯娃娃一樣的顏色。

“啊?”走神的淩莉顯然被尹光輝的舉動吓了一跳。“不、我不用、我不需要。”她雖然不讨厭氣球,但是,也不知道要拿來做什麽。

她剛剛聽見尹光輝說的話,突然想起,小的時候母親也常常說,天空上住着很多小天使。

這是哄騙孩子的話,她知道,只是有時候,她也很想相信這些構築起來的美好……

不買、不用、不需要……

這個女孩子在短短時間內,便接連向他說了三次“不”。

她似乎很習慣拒絕別人,可是,她看着他手中氣球的眼神,分明就像那些看着他的孩子們一樣,很小心翼翼、很期盼、很渴望……

“不需要的話,就把線放開,把氣球送給小天使好了。”

由于她的眼神太像個孩子,尹光輝很自然地,也拿出與孩子應對的那一套與她應對。

淩莉愣愣的,在她都還不知道為何要接過氣球的時候,她就已經伸手接過,并且信步走了一大段距離。

等她終于回神過來的時候,身後的餐廳與尹光輝早已看不見了,淩莉怔怔地望着手中的氣球,尹光輝方才說過的話,卻在她心中緩緩發酵。

“……雖然我們用線把氣球綁在手裏,但是,氣球就因此飛不高了,對不對?”

“把線放掉,氣球飛得好高,離天空好近、離太陽很近……”

飛得很高……離天空好近、離太陽很近……把線放掉……

尹光輝的嗓音在她耳畔不停回響,着魔似地,淩莉真将手中的線放掉,擡頭仰望那顆金色的氣球變成一個再也看不見的小黑點,消失在雲端。

那是她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叛逆,想放掉手中那條名為親情的線,往更高的天空飛去。

幾個星期之後,淩莉又在住家附近的庭圜餐廳裏,再度遇見尹光輝。

“氣球葛格!”

他依然是那副氣球藝人的裝扮,依然是孩子們口中的“氣球葛格”。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沖動油然而生,令淩莉開始悄悄窺伺跟蹤他,在數個星期的觀察之後,鼓起勇氣,戰戰兢兢地向他開口……

“請問,你可以跟我結婚嗎?”

用盡她畢生以來所有的叛逆,往,更光輝的方向去。

【全書完】

☆、後記 橙諾

最初,是想寫氣球的,爬了好多好多關于氣球工作的資料,無奈最後在情節安排的取舍之下,焦點大多還是集中在女主的工作,與男主的公司上。

之所以想寫氣球,是因為一位我很欽佩的男性友人。

男性友人是家中獨子,理所當然背負着父母望子成龍的期待。

他一路讀着頂尖的高中、頂尖的大學、頂尖的科系,畢業後,也進入當時人人欣羨的科學園區,成為一名頂尖的工程師,領着令人欣羨的薪水。

可是,他就像大多數的你我他一樣,在我們有所缺失的教育制度與環境之下,對自已真正的興趣戚到茫然,明明走在一條人人都覺得不錯的康莊大道上,卻仍烕到失落與旁徨。

然後,有一天,他接觸到氣球藝術,深覺他找到心之所向。

他開始利用工程師少得不能再少的閑暇時間,到氣球工作室上課,跟随了一位老師,拜師學藝;直到小有所成之後,他拿了街頭藝人執照,周末假日開始四處賣藝。

好好的科技新貴跑去街頭賣藝?

想當然耳,他在家裏掀起的革命驚天動地。

堅持了好幾年,他始終沒有放棄,甚至與幾名同好偷偷合資,籌備了個氣球工作室,開始接起布置婚禮會場的大型委托。

為了不讓家人反對,他一直在本業上勤奮不懈地努力着,一直領着一份家人覺得穩定牢靠的薪水;時日一久,家人見反對勸阻他無效,他也并未耽誤到正式工作,便就睜只眼閉只眼,由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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