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今晚天氣不錯，夜晚的海洋在無數的星光映襯之下，變得比平時要溫和得多，似乎跟很多年前的海洋一個樣子。

海面之上，有一艘船在海面上飄蕩。

甲板上，一個男孩兒倚着船沿，好奇地眺望遠方。

在他的視野裏面，遠方的海洋黑乎乎的，不知道裏面存在着些什麽。

“小丁，大半夜的不睡覺，你在幹什麽？”

一個中年絡腮胡看見甲板上的男孩兒，他走過去，拍了拍男孩兒的肩膀，說，“你都忙了一天了，回去睡覺吧。”

被稱為“小丁”的男孩兒搖搖頭，一臉興奮地對絡腮胡說：

“據說我們快到夕陽海灣了。我還是第一次靠近夕陽海灣呢。”

聞言，絡腮胡男人忍不住皺了皺眉。

小年輕就是這樣，好奇心太旺盛。

夜晚的海洋能看到個屁，有這個時間好奇，不如趕緊抓緊時間休息。

“聽說進入夕陽海灣的船，很少有回來的。”

小丁還是一臉好奇，“還有人說，夕陽海灣裏面住着海怪，這是真的嗎？”

“怎麽？你還希望我們遇上海怪？”

絡腮胡男人感到好笑，“要知道遇上海怪，十個有九個都死了，剩下的那一個也是瘋子，你想要這個結果嗎？”

小丁沉默。

今年是他在船上工作的第一年，自然是對一切都充滿好奇。

海洋裏面有海怪，已經是住在沿海邊緣靠打漁為生的人們的共識。

陸地已經不安全，海洋裏面海怪雖然一出來就造成巨大傷亡，但海怪并不常有。

這樣看來，在海上捕魚，反而比待在陸地上要安全得多。

至于海怪究竟長什麽樣子，根據聯合國頒布的《海怪手冊》來看，已知的那幾個海怪都是已有生物的巨大化——

包括巨大的海星和海膽，還有本來就很巨大的大王烏賊。

這些海怪的殺傷力究竟有多大，所有人都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人類的船只，在海怪面前，脆弱的如同一張紙。

唯一一點的好消息是，海怪們并不喜歡在海面上現身，這一點可能跟溫度還有太陽輻射有關。

除了幾十年前，海怪們在海面上現身，弄翻當時在海面上行駛的所有

船只以外，這幾十年間，海怪們并沒有主動攻擊人類。

只要人類不擅自入侵它們的領地并且挑釁的話，這些海怪一般情況下不會出現。

至于小丁為什麽那麽好奇，主要是因為，小丁在他小三四歲的時候，有一次随他的父親出海，意外地在很遠的地方，看見了一只巨大的海怪出海。

由于那個時候年齡太小，那只巨大的海怪究竟長什麽樣子，小丁已經記不清楚了，他唯一記得的，就是那只巨大的海怪浮出水面後帶給幼小的他的那種震撼感。

當時那種直面海怪的震撼感，小丁一直都記着。

他甚至一直到現在，都能記得當時他屏住呼吸，渾身戰栗，那種弱小生物天生面對強大掌控者的臣服，讓人頭暈目眩，久久不能忘懷。

由于當年那個場景帶給小丁的沖擊之大，讓幼小的小丁在一段時間裏面神情都是恍惚的，好不容易等人清醒過來，已經過去了好幾年。

長大點的小丁向他的父母征求當時見到海怪的場景，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父母說，他們從來不曾見過什麽海怪，并且告訴小丁，肯定是他做夢夢見的海怪。

對這種說法，小丁察覺到了異樣。

從此以後，小丁再也沒有對人說過他小時候見過海怪的事情，但每一次夢回，小丁都忍不住沉醉于當年海怪帶給他的震撼。

所以，當招募處說這艘船會早夕陽海灣附近徘徊的時候，小丁毫不猶豫就報名，直接成為了這艘船的新晉船員。

要知道，當時很多人，一聽到招募處說這艘船要去夕陽海灣附近，直接掉頭就走，于是，小丁就成為了這艘船上唯一一個年輕的船員。

“我覺得，見到了海怪，也算是死而無憾吧。”

小丁這樣回答船員絡腮胡男人的問題。

他是真心覺得這樣很好的。

絡腮胡男人聽了之後一愣，随後失笑，他搖了搖頭，覺得小丁肯定中二期沒過：

“啧啧，船長是個瘋子，找的船員也是個瘋子，真他娘的操蛋。”

不過，他也懶得再勸，于是一邊搖頭嘆息一個好好的小年輕怎麽腦子有病，一邊回到船艙休息了。

現今本來就是亂世，海面上大家都在艱難求生，在海面上轉一圈

不被黑風暴吞噬就算好的了，更不要說到各種海怪領域裏面去轉一圈。

這艘船在平日裏也不過是打打魚，輸送一下貨物，賺的不多，勉強糊口。

但是，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

“末日實驗室”頒布的懸賞，再加上附近發現大型魚類和虎鯨，這等于一大筆錢。

要是有了這筆錢，最起碼十年內吃喝不愁，于是他們的船長一咬牙，就帶着整艘船來到了夕陽海灣。

夕陽海灣，是傳說中的船只的墳墓，這裏有着奇怪的磁場，能讓所有指示方向用的儀器失靈。

更吓人的是，據說在海水之下，有一只巨大的章魚海怪，就是它，把所有路過的船只都拉入了海水裏面，所有的船員都被它吃掉了。

“末日實驗室”的懸賞令要求很簡單，就是捕捉夕陽海灣附近的奇怪生物。

這個要求看上去很奇怪，但是總比直接要求橫穿夕陽海灣要好，再加上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除了小丁所在的船只來到附近巡邏，還是有幾艘船只在附近的。

這一切，都是風雨來臨之前的征兆。

……

蘭斯并不知道海面之上的情況，他現在滿心地想着趕緊回沉船裏面，去看看溫瑟醒過來沒有。

而這一次，蘭斯終于看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畫面——

溫瑟醒了過來，他正坐在船艙裏面，笑吟吟地等着他回來。

“溫瑟？”

蘭斯的眼睛亮了，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手裏還有魚，在驚喜之下，他下意識手一松，結果兩只深藍色的小魚立刻從蘭斯的手裏蹿出去，“嗖”的一聲，跑到海洋裏面，無影無蹤。

蘭斯：“……”

他腦袋一片空白，想要去抓那兩條魚吧，那麽現在有一個問題。

一條魚往左，一條魚往右，那蘭斯應該是往左還是往右？

蘭斯思考着這個問題，所以，他現在是在中間，傻愣愣的，像是個木頭。

溫瑟眨眨眼，他忍住笑，問道：

“你在那裏愣着幹嘛？”

“你餓了嗎？要吃魚嗎？”

蘭斯這才想起現在當務之急是什麽，于是急急忙忙問道，準備再去抓兩條魚給溫瑟吃。

“不用。”

溫瑟搖搖頭，招手讓蘭斯過來。

蘭斯很聽話地游進船艙，眼

巴巴地看着溫瑟。

溫瑟好奇問道：

“你每天都在抓那種魚嗎？”

“對啊，因為那種魚好吃，我覺得，你也應該會喜歡那種。”

蘭斯說，“今天我碰上了虎鯨群，這兩條魚是它們送給我的。”

蘭斯隐藏了取得這兩條魚的代價——

被虎鯨吸。

“這段時間照顧你自己就好了，不用管我。”

溫瑟知道想要抓那種魚有多難，他忍不住勸了一句。

對于溫瑟的話，蘭斯沒放在心上，因為他察覺到了其中的重點：

“你還要睡覺嗎？”

“是的，還差一點點。”

溫瑟的眼底裏面暗色沉浮，他說，

“本來想着直接吃掉他的，結果沒想到發現了其他的東西，所以，可能花費的時間要比之前預期的多。”

“吃掉什麽？”

蘭斯茫然。

溫瑟不說話，只是摸了摸蘭斯的臉，囑咐道：

“最近不要去海面了，這附近來了人。”

“人類？”

蘭斯忍不住睜大了眼睛，問道，“他們來這裏幹什麽？”

按照蘭斯所知道的一些事情，夕陽海灣對于人類來說，應該就是很久以前，人類傳說裏面的百慕大三角一類的迷失之地。

人類船只來這裏，豈不是在找死？

“不知道。”

溫瑟的臉色也很差，他說，“人類的行為舉止，我一直無法理解。”

他按着蘭斯的肩膀，再次囑咐道：

“不要去海面，知道嗎？”

這……

蘭斯支支吾吾地答應了：“好。”

不能去海面，難不成要被奇洛的噪音一直折磨下去嗎？

再說了，海面的無人島上還有他的行李箱，那麽久不管的話，行李箱要是壞了怎麽辦？

裏面的相機怎麽辦？

蘭斯心生僥幸地想着，他只是去一去那個無人島，應該沒事吧。

見蘭斯心不在焉，溫瑟揪了一把蘭斯的臉頰，挑了一下眉：

“在想什麽？”

“沒什麽。”

蘭斯一把掙脫溫瑟的手，他瞪了一眼溫瑟，說，“你好煩啊。”

“這不是擔心你嗎？”

溫瑟嘆了一口氣，他重新躺回了之前睡着的地方，看上去馬上就又要陷入深眠之中。

沒想到，這一次跟溫瑟的對話那麽快結束，蘭斯忍不住皺了

皺眉。

他想要再說些什麽，讓溫瑟跟他多說一說話也好，可是，看着溫瑟困倦的樣子，蘭斯最後還是沒有說些別的了。

所有的思念與不安，到最後，在蘭斯開口的時候，都只成為了一句話：

“晚安。”

溫瑟在即将閉上眼睛的那一刻，聽到這兩個字，他強撐着睡意，複又睜開眼睛，溫柔而缱绻地看着蘭斯，點點頭，說：

“晚安。”

頓了頓，他加上了一句：

“很快的，我保證。”

蘭斯露出一個微笑，他大力地點頭：

“好，我等着你。”

幾分鐘後，蘭斯坐在溫瑟的床邊，茫然地透過沉船船艙上面的那個小口，看着外面漆黑的海底。

好孤獨。

人魚的聽覺十分敏銳，蘭斯可以清楚的聽到海洋裏生物發出的各種私語，甚至這麽些天來，蘭斯一直都在跟各種各樣的海怪們對話，可即使是這樣，那些交談，蘭斯并不認為是在交流。

海怪們的思維過于簡單，并且始終視蘭斯為其他物種的那種疏離感和新鮮感，讓蘭斯總覺得不真實。

即使他和海怪之間，雙方之間能夠交流，他還是很孤獨，他缺少了可以交流的語言。

沒有交流的生活，對于內心依舊是人類的蘭斯是致命的。

他的好多話，就像是一朵朵放在原地的鮮花，最後只能枯萎腐爛。

“算了，只是等幾天而已，沒事幹，可以找那些虎鯨們玩。”

蘭斯自言自語，然後躺在了溫瑟身邊，蜷縮在溫瑟的身邊，試圖用溫瑟的體溫安慰自己，他并不是一個人。

第二天，蘭斯一早醒來，跟往常一樣，他在解決完自己的早餐之後，準備去教奇洛繼續敲鼓，結果剛一出門，蘭斯就聽到海怪聊天群裏面傳來細細的哭聲——

【有沒有誰，能夠救一救我？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