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才得禁欲！”
70.
我們逛到最後一片區域，終于見到魚類了。這裏的裝修風格有點像海洋館，拱形的玻璃回廊裏藏着許多海洋生物，它們有規律地排成隊，向前扭動。
腳下踩着的也是海水，忽然，一條肥碩的鯊魚從海底深處沖上來，我吓壞了，驚叫一聲，原地跳起蹦到魏醫生身上。魏醫生大概也被吓到了，往後退了兩步，直到鯊魚在地面的瓷磚上消失，我才意識到這是3D投影互動地面。
幹。
好TM丢人。
我在游客們此起彼伏的笑聲中漲紅臉，推搡着魏醫生：“快快快，趕緊走趕緊走。”
魏醫生摟着我腰，笑得比邊上的大爺大媽更厲害。
聽邊上的一位阿姨說，這裏原本只有四個區，我們所在的地方是去年新開放的，所以這裏叫花鳥園，景區負責人現在在考慮給景點更名，明年票價會有所提升，現在逛是最劃算的。
我都不知道魏醫生是怎麽發現這種小衆冷門景點的，但确實很有意思。
這裏的營業收入除了門票之外就是自由市場，所謂的自由市場就是賣東西的地方，在通往出口的走道兩邊是成百家小門店，在花鳥園裏看見的東西，只要不是禁止售賣的保護類，在這裏都能找到身影。
魏醫生喜歡活物，在花店能徘徊好半天，把老板所說的培育養護技巧全都記錄在手機裏，比起那些漲勢兇猛的老根植物，他更偏愛種子、新苗或者嫁接植物，說是看着它們在陽光下一點點成長比較有養成系的成就感和滿足感。
光買種子是不送花盆的，魏醫生又到隔壁攤位買花盆，貨架最顯眼的位置擺放的都是斑斓的陶瓷制品，種類多到挑花眼，魏醫生蹲下|身，在角落裏撿了幾個平平無奇的白色塑料盆。
老板娘說：“這盆不值錢，那上頭的好看啊。”
魏南臨沖我努了努嘴：“我家小朋友喜歡在花盆上畫畫，我買個沒圖案就行。”
老板娘驚詫地看着我倆：“這你孩子啊？”
魏醫生笑着掏手機：“怎麽，看着不像嗎？小七，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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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分配合地抱住他胳膊：“爸爸。”
老板娘的眼神從驚詫轉為同情，又轉向八卦：“這孩子，多大了啊？你收養的？”
“對啊，二十多歲了，智商停留在七歲。”魏醫生艱難地忍着笑意，只能用掃碼付款轉移一點注意力，沒讓嘴角的弧度不受控制。
我的演員夢躁動起來，指着對面賣魚缸的大伯：“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魏醫生笑到咬住嘴唇，老板娘望着我的雙眼湧動着柔情，在她的腦海裏，大概閃過一個“大齡單身男青年因負擔不起巨額彩禮錢與女友分道揚镳最後撿了個智障回家共度餘生”的劇本。
看在我是個弱智的份上，老板娘只收了一個成本錢。
魏醫生花五塊錢買到十多個盆，剩下二十多塊錢預算買了兩串草莓糖葫蘆。
71.
魚市雖然是新出的，倒也不比花鳥市場冷清，說真的，我這輩子無數次經過賣魚的地方，也無數次在飯店看到過大魚缸，但從來沒有近距離觀察過。
有些魚缸幹幹淨淨，有些泛黃，有些泛綠，我問魏醫生這是不是跟養什麽魚有一定關系。
魏醫生推了推他那副可有可無基本沒啥度數的眼鏡給我科普：“這個綠水形成的原因跟光照、有機物、氧氣含量都有關系，排洩物來不及清理會形成污垢堆積，氧氣不夠會産生浮游性藻類。這黃黃的水質跟投喂的養料有關，硝化細菌充足會好一些。”
我佩服得五體投地：“你們學醫還要學這種微生物方面的知識嗎？”
“也不是，我準備養魚之前上網查過資料的。”
魏醫生這個人就是這麽有耐心，他從不怕事兒。
這要是換成我，一想到要換水，買增氧泵，買養料，清理便便，還要根據氣溫調節魚缸溫度就不想養了。
魏醫生管這叫磨練心性，不讓自己的心被世俗牽絆，找到一份歸屬。
他還說，在沒遇上我之前，他對人生還有另外一種安排，好好工作，享受生活，等四十歲左右就辭職到山上修行。
“修行？”我不解，這兩個字我只在電視劇裏聽見過，感覺離我特別遙遠，不像是從小生長在城市裏的人會想到的事情。
魏醫生說：“大學畢業以後我去山上修行過一段日子，在那裏，你吃的用的都是靠自己雙手換來的，雖然去的時候兩手空空，什麽都沒有，可你呆了一段時間就會發現，真正需要的東西，那裏都有，也能靜下心來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我的第一部 小說就是在山上完成的。”
我有點惶恐：“你以後該不會還要回山裏生活吧？”
魏醫生哈哈大笑：“你害怕嗎？”
“我不想一個人吃飯睡覺啊……你能別去山裏嗎？我怕蟲子，我也不會砍柴。”
“可以學呀，很簡單的，我可以教你。”
“……”
我表現得越害怕，魏醫生笑得越瘋狂，我求了他一路，魏醫生才表示：“我現在不打算回山裏了，因為我發現伺候好你才是人生最重要的一場修行。”
“那你之後為啥又下山了啊？”
“修行只是想讓自己沉下心來，別那麽急功近利。宇宙無盡，山河壯闊，人類只是來旅游的，開心就好。”
“嗯，你說的有道理！那我晚上可以再喝一杯奶茶嗎？”
“不行，你今天都喝過一杯了，已經開心過了。”
“……我想再開心一次。”
“小七，你得學會禁欲。”
“你才得禁欲！”
73.
賣魚缸的有同城送貨上門服務，魏醫生付完定金，我們的花鳥園旅程就算是結束了。
007餓壞了，院門還沒來得及推開就聽見它在裏頭叫喚。我進屋給它弄吃的，魏醫生一聲不吭地蹲在院子裏搗鼓他新買的那些花花草草。
為了區分識別，他會在花盆上貼上花卉品種，然後松土翻盆，兌營養液，最後再在泥上鋪一層透氣的小陶粒。
聽起來挺煩人的，但他系上圍兜，戴上手套和遮陽帽往牆角一坐，就是我平日裏最喜歡的風景。
門鈴響了一聲，一個穿制服的男人在院門外探腦袋：“快遞，是初先生家嗎？”
“小七你快遞。”魏南臨在院裏喊。
我知道是我定的平板到了，也喊：“我給007煮肉呢，你幫我拿一下。”
外頭沒聲，過了一會兒，魏醫生捏着包裹進來，往茶幾上一放：“買了什麽玩意兒啊。”
他這話問得特敷衍，聲音也小，根本就沒有想聽答案的意思，聲兒還在客廳裏呢，人已經往外走了。
“你等會兒！”我叫住他，“送你的，你拆開看吧。”
魏醫生的眉毛揚了起來：“你買的？”
“啊，送你的聖誕禮物。”
魏醫生這才舍得摘下他那雙破手套，往地上一放，找了把小刀輕輕劃開，他那小心翼翼的樣子不像拆包裹，更像做外科手術，還得是開腫瘤的那種。
怪我，都沒給過他什麽像樣的驚喜，以至于一點點小禮就把他樂得眼睛都沒了。
“怎麽會想到送我平板啊？”
“呃……”
我失語。
偷用他電腦查浏覽記錄這事兒倒不怕他知道，但他要是知道我翻了他購物車裏的內容，他自己估計該尴尬。
正猶豫着呢，魏醫生忽然站起身朝我這走過來了。
“煮什麽呢，水都燒沒了。”
“我靠！——”我倒抽一口涼氣，牛肉丁已經黏在鍋底，肉眼可見地泛了黑，我趕緊關火往鍋裏加水，焦味彌漫出來。
“我來弄吧。”魏醫生幹脆換了條廚房用的圍裙，“你幫我把冰箱裏那點肉一起拿出來吧，這些焦了就不吃了。”
“噢。”
我本以為為什麽買平板的事情就這麽跳過去了，沒想到魏醫生邊刷鍋邊說：“你偷看我電腦了吧。”
我做賊心虛啊，腦子立刻就短路了，下意識地給自己找點理由：“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想查資料來着。”
魏醫生一臉篤定地說：“然後你就看我淘寶購物車了。”
“你咋知道？”
“你看完都沒關網頁，我回家打開還在淘寶界面上。”
“不可能！我關了的！”
“你應該就點了個小黃點吧，不算退出，再點開還是在那兒。”
什麽破電腦！
我有點摸不準他這會兒是啥心情，挪到他身側，小心試探：“你是不是有啥小秘密不能讓我看的啊……”
魏醫生臉部紅心不跳地瞅我：“你不都看到了麽，也不算小秘密。”
我一想起他購物車裏的那些玩意兒，就覺得臉熱。
魏醫生把鍋子架回燃氣竈上說：“正好你看到了，給點意見呗，喜歡什麽款式的？”
“我不要！——你床底下那一大箱子就夠騷的了，還買！上次那個尾巴弄得我屁屁疼！”
魏醫生：“我是說007的小衣服，買黃的還是藍的？”
“……”
“那套捆綁繩我沒打算征求你意見來着。”魏醫生頓了頓說，“因為我已經買好了，物流在路上。”
那會兒我的腦袋真的是“嗡”地一聲，耳朵尖都着火。
魏醫生露出一股子衣冠禽獸的笑容，拍我屁股：“你送我禮物，那我也不能虧待你啊，對不對？”
“那分明是獎勵你自己吧！”
魏醫生說：“其實那平板本來就想送你的，你上回不是說你原來那個卡麽，還不能畫畫，新款的可以配筆用，以後你回去住也不用老把那板子和電腦帶來帶去了，多麻煩。”
“這樣啊……那我豈不是自己給自己買了份禮物。”
魏醫生立刻掏手機：“多少錢，我給你報銷。”
“我又不是這個意思。”
“該報的還是得報——這樣，你也把我那套情趣用品的錢給報了，算咱們互贈聖誕禮物。”
“喂！——你不要渾水摸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