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已經把你的位置焐暖和了
90.
晚餐是我姥爺掌廚，每道菜都略微鹹了那麽一點兒，魏醫生架不住我家裏人的熱情，大人給他添多少他就吃多少，中途拿紅酒兌雪碧解渴。
他這人就是兩聽啤酒的酒量，多喝幾口皮膚就開始泛紅，他的膚色偏白，紅暈特別明顯。
魏醫生自己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平日裏會控制着量，今天估計是太高興了，又有我老爸他們敬酒，推辭不了，越喝越上頭，喝到最後連眼眶都跟打了腮紅似的。
最好笑的就是他喝多以後屁話很多，從耳鼻咽喉聊到風濕免疫，這些我聽膩的話題，家裏老人聽得津津有味。
魏醫生又一次倒上紅酒：“還有就是不能憋尿，這是重點，大家一定要記住，你們知道憋尿對人體有多大危害嗎？”
我搓了搓腦門，扭頭看見張耀揚也在憋笑。
姥爺對這話題可感興趣了，一臉好奇地問：“都有啥危害啊？”
魏醫生左手比劃出一個殼杏仁的形狀：“您看啊，這個位置，是膀胱尖，這兒是輸尿管，邊上是膀胱體，再往下是膀胱底，前列腺，排尿的過程就是咱們的腎部産生尿液，接着流向膀胱的位置，當尿液積攢到一定量，膀胱會通過中樞神經向大腦皮層發射信號。長時間憋尿，內壁的壓力就會越來越大，膀胱壁也會因為膨脹越來越薄，平滑肌彈性下降，等年齡上去，就可能出現尿失禁、心血管疾病、前列腺炎啊之類的毛病……”
我媽：“噢喲，那太恐怖了，小七，你可不能憋尿啊，你冬天老賴床！”
“放心吧老媽，”魏醫生把杯子往桌上一擱，慷慨激昂地說，“我會随時監督好他的。”
“你管天管地還管我什麽時候尿尿？”
“那當然了。”魏醫生起身高舉酒杯，“為了腎髒健康，幹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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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醫生酒品還行，除了話多沒什麽毛病，甚至還有點小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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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嫌他杵在廚房礙事，把他趕了出來，他就安安靜靜地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後背略微弓着，雙掌搭在膝蓋上，像個幼稚園小朋友。
“吃飽了沒？”我問他。
魏醫生點點頭：“吃飽了。”
“想出去遛遛彎嗎？你熱不熱？”
他很用力地點頭：“熱。”他的眼眶還是很紅，不管什麽表情看起來都可憐巴巴。
我把手伸進他後背摸了摸，确實挺燙：“想去哪兒？”
魏醫生笑着指向外邊：“找我同類玩兒去。”
不知道為什麽，看他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就忍不住拿幼兒園老師的語氣跟他說話。
“那先說好，咱們就玩一會兒，到八點就回家洗澡睡覺可以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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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溫度很低，但好在沒風，漫天繁星就像是灑在黑幕上的鑽石，有一處亮光特別明顯，仔細一瞧才發現那是一架飛機。
紅色的光點一閃一閃，從南向北。
路上有不少挽手的年輕人也在往沙灘方向走，窸窸窣窣聊着天，時不時傳來一陣笑聲。
魏醫生走着走着忽然又退回來，牽起我的手。
他的手掌溫熱帶着力度，拇指在手背上輕輕摩挲兩下，最後揣進他大衣兜裏。
這溫柔又熟練的動作讓我無法分辨他是醉了還是清醒着。
口有點渴，我拽着他去路邊的小店買水，經過一個墨綠色的垃圾桶。
這裏還沒有開始垃圾分類，吃的喝的全都傾倒在一塊，都快滿出來了，一只三花貍貓一動不動地站在垃圾桶口，警惕的雙眼盯着我們。
等我們買完水出來，花貓不見了，只有一只巴掌大的小奶貓顫顫巍巍地走向馬路中央。
不遠處有束燈光照過來，是一輛電動車，小東西還在往馬路對面走，眼瞅着就要撞上，我下意識地吼了一聲，司機立刻剎車，将安全帽的擋風玻璃板推上去。
“喲，小貓啊。”
光束籠罩在小貓咪的身上，毛絨絨的一圈，小東西吓得發抖，一跳一跳地朝我飛奔而來，在我腳邊停下，奶聲奶氣地叫喚，還歪頭蹭我褲子。
我腿肚子都被它叫軟了。
魏醫生蹲下身，把小奶貓捧在手掌心：“還沒斷奶，可能是剛才那只花貓的崽。”
“那我們去找那只花貓？”
“它連自己都養不活還怎麽養它，這種天在外邊會被凍死的。”
“那你說怎麽辦？我都已經有一個007了。”
“現在不已經開放二胎政策了嗎，國家鼓勵生二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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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
“007快過來，爸爸出門給你撿了個妹妹回來！”
“是弟弟。”魏醫生糾正。
“你不是喝多了嗎？怎麽還能分出公母來？”
“我是喝多了又不是傻。”
“好吧……”兩秒後，我反應過來，“那你意思是說我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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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添丁乃是大事，全家老小都停下手裏的活，圍成一個圈，盯着小奶貓。
小東西從我爸屁股底下鑽出去，晃晃悠悠地在客廳裏轉悠，也不知道是在找啥。
在垃圾桶邊的時候光線太暗，沒怎麽看清，這會才發現它的小爪子都是白色的，像四只白手套，瞳孔大而明亮，泛着微光。
我媽：“它是不是想媽媽了。”
我姥姥：“有可能。”
我姥爺：“那它媽媽呢？小七你這可屬于偷盜行為，趕緊把它還回去，晚了它媽媽該着急了。”
我申辯：“它媽跑了，找不着了，大概就是路邊的野貓，我們過去的時候它還在撿垃圾吃呢。”
魏醫生說：“我們把它放回垃圾桶邊上，守了半天也沒有貓咪來領，小東西還亂跑，差點兒被車壓死，挺危險的。”
我奶奶：“這天在外邊睡一晚上得凍懷了，挺可憐的。”
我老爸總結：“懂了，棄嬰，撿回來也不犯法。”
張耀揚跪趴在地上，面目猙獰地模仿老貓的聲音：“尿嗚——”
小東西吓得豎起尾巴，邊抖邊後退，魏醫生大概是對小動物邊抖邊後退有了陰影，幾乎是飛撲過去捂住張耀揚的嘴：“你別吓它，一會兒該尿出來了。”
通過一番商議，全家都同意留下這個二胎，名字是家裏最有文化的魏醫生取的，叫甜甜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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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甜圈的牙齒還沒長齊，我載着魏醫生去超市買羊奶，順便買了些洗漱用品，到家已經快十點了。
我把喂奶的任務交給張耀揚，和魏醫生輪流上樓洗澡。
樓下有好幾個房間，家裏大人都喜歡睡樓下，樓上只有兩個房間有床鋪，因為我爸有弄民宿的打算，說剩下的房間都要統一規劃，所以暫且沒裝修。
令我感到比較意外的是，張耀揚喂完奶，直接鑽我被窩看電視了。
“你洗澡沒啊就往我床上鑽。”
“洗了，你們去買東西的時候我就洗了。”張耀揚說。
我記得魏醫生的叮囑，但我也不好意思直接把我弟趕走，所以打算把枕頭和倆孩子一起搬到隔壁屋去，我這剛拿了個枕頭，張耀揚就發話了。
“上哪兒去啊？你不睡這邊？”
“啊，”我指了指浴室，“他第一次過來，對這邊還不太熟悉，我陪陪他。”
“睡個覺有什麽可熟悉的，”張耀揚用狐疑的目光從上到下掃了我一眼，鎮定地問，“你倆不會是要交配吧？”
交交交交、配！
這叫什麽話！
張耀揚在我心目中一直是穿着開裆褲嘤嘤嘤的形象，跟“談戀愛”三個字沾不上邊，更別說這兩個字。
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麽理解這些事情的，又羞又窘，一股熱氣竄上了我的頭，“張耀揚你怎麽回事！你是不是看什麽不健康的東西了！”
“你臉怎麽這麽紅啊？”張耀揚看着我，忍俊不禁，“我随便開個玩笑的。”
“我跟你說，你現在是高三，人生中最關鍵的一個轉折點，與學習無關的內容少關注，業餘生活健康陽光一點，懂我意思嗎？”
“哎，你說的我都懂，可我都十八歲了，又不是八歲，總不見得還讓我看喜羊羊吧？再說了，人本來就有欲望，這很正常，有什麽可遮遮掩掩的。”
我再次語塞。
現在小孩兒怎麽都這麽開放了？
張耀揚拍拍床墊說：“你倆回去以後天天都能睡一張床，跟我就不一樣了，你多難得才回來一趟，陪我打打游戲還不行麽？”
這話也有道理啊，畢竟一年一次。
就在這時，浴室門開了，魏醫生穿着浴袍走出來，他的頭發沒有完全吹幹，散亂地垂在耳後，皮膚被熱氣熏得微紅，水珠滴滴答答地墜落在地板上。
“吹風機在水池下邊的櫃子裏，你找找。”
魏醫生好似沒聽見，看着我說：“你今晚睡這邊嗎？”
他問完我就凝固了。
張耀揚也拿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很難用言語形容這種尴尬，我感覺自己仿佛是夾在媳婦兒和母親中間的炮灰兒子。
一邊是相濡以沫的愛人，一邊是不分彼此的娘家人，兩個都不好得罪。
這種時候，就只能用我的幽默感來化解尴尬。
我皺眉看向魏醫生：“你怎麽穿着品如的睡衣？”
張耀揚拍腿爆笑，可魏醫生聽不懂這個梗，問我品如是誰，我只好上網搜圖，慢慢向他解釋這個梗的由來。
張耀揚吵着要和我來盤吃雞，魏醫生優雅又淡定地說：“那你們玩兒，我先過去睡覺了。”接着将視線投到我身上，輕輕挑了挑眉梢：“今晚就睡這邊吧，別走來走去的了。”
不愧是我們家魏醫生。
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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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游戲費時間，不知不覺就十二點了，我有些犯困，張耀揚也退出游戲改看電子書，我倆背對背躺着，還沒過五分鐘，我身後就響起呼嚕聲。
震耳欲聾的，有點像電鑽。
我捅了捅他後背，他的呼嚕聲短暫地停頓了幾秒，換成另外一種風格。
微信亮出一個小紅點，是魏醫生的消息，問我睡了沒有。
這可就稀奇了，現在可是半夜十二點多，我甚至懷疑是我手機出問題，接受信息延遲了。
【初七】：正醞釀睡意呢，你怎麽還沒睡？
【魏南臨】：跟你分床睡，我很不适應。
喲。
在這兒等着我呢。
【初七】：我說你今晚怎麽這麽大方。
【魏南臨】：你弟弟睡了嗎？
【初七】：呼嚕都打好幾回合了。
【魏南臨】：那你怎麽不過來睡？
【初七】：我以為你睡着了。
【魏南臨】：那你過來。
【初七】：太冷了，我現在有點猶豫，容我醞釀醞釀。
之後魏醫生就沒再發消息過來，我想他大概是消停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都快睡過去了，卧室門被人從外邊輕輕推開，杵在門口的一道黑影把我吓一跳。
房間沒有開燈，我點開手電筒照過去，魏南臨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蹑手蹑腳地朝我這邊走來，最後蹲在床頭，輕聲說：“要跟我一起睡嗎？我已經把你的位置焐暖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