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漢唐宋明輸今朝

抓陳二鬥的這個局,一開始就布好了。

凡符與靈符、寶符、神符有無數差異,可那些修真求道之人姑且能給它起名叫“差符”、“劣符”、“普通符”,為什麽一定要用“凡”來形容呢?

因為凡符是凡人也能對付得了的,他們可以用水淹、用火燒、用剪刀剪,甚至直接上手撕,都能破壞凡符的結構,使其失去威力。

這種比較深一點的符道知識應泊暫且沒學到,他只是孤注一擲,将寶壓在他從朝夕直播裏聽到的那句話上。

畢竟他沒有別的辦法來對付陳二鬥這樣“超凡脫俗”的人士。

如果陳二鬥除了凡符還有別的手段,如果陳二鬥能寫的符除了凡符還有靈符,應泊設下的這個局除了惹怒陳二鬥外,恐怕一點正面的作用都沒有。

可是,靈氣複蘇才開始短短兩個月,整個地球的靈氣水平尚未夠到其他大世界平均靈氣水平的一半,就算是這兩個月裏地球最先走上修煉道路、氣運最好的人,目前也不過煉炁一階二階。這樣的修為,除了寫幾張凡符,好像做不了別的什麽事。

想通其中關節的應泊後退一步,把寶貝手機塞得更深,免得進水。

“閻唧唧說得對,”他想,“運氣這麽好,我沒去買彩票就算了,竟然想去死,簡直不可饒恕。”

接着,他擡起頭,看向陳二鬥。

陳二鬥被他的眼神吓得後退一大步,只覺得面前這個年輕人身上,好像有什麽極為可怕的東西升騰而起。

他想也不想,丢掉手上那張遇水後墨跡朱砂模糊不能再用的黃符,飛快掏出第二張,真炁灌入,激發符印。

這是一張罡氣符,使用後能向前方射出一道鋒利的劍氣。畫符所用真炁都是其他符箓的兩倍,陳二鬥只畫了三張。正是使用其中一張的時候,給別墅二樓原老虎的房間裏留下那道裂痕。

罡氣要是射中,應泊恐怕要屍首兩分。可惜的是陳二鬥用力一抖,卻什麽也沒抖出來。

他低頭一看,心頓時涼了半截。

五條高壓水龍在這方寸之地打造出的暴雨實在太大,滾滾淌下的水流早已順着他道袍的縫隙沁入口袋,朱砂在黃紙上暈染開,讓他的符箓變成比鬼畫符還模糊的廢紙。

Advertisement

輕身符所帶來的身輕如燕、巨力符所帶來的力大無窮之感,也被水流一起沖走。失去一切依仗的陳二鬥回複了他真正的模樣,一個四十多歲、有邪心沒邪膽、只能躲在人背後出主意的落魄中年人。

他看着走近的應泊,在如注暴雨裏瑟瑟發抖,最後轉身想跑。

咔嚓。

手槍打開保險的聲音在暴雨中也清晰可聞。

陳二鬥萬萬不覺得自己能跑過子彈,他保持瑟瑟發抖的造型回頭一看,果然看到應泊用槍口對準他。

“陳爺,”應泊笑眯眯對他道,“我還有個問題想問你。”

“你你你……您您說。”

“你從哪裏學會修煉的?”應泊問。

陳二鬥沒想到他問的竟然是這個問題,一臉茫然回答:“我也不知道,就是畫符的時候突然……”

陳二鬥祖上出過天師。

這一點的真假暫且不論,至少他祖上傳下來的畫符手藝是真的。

過去末法時代,就算畫符的方法對了,沒有真炁也畫不出凡符。如今靈氣複蘇,那些泯滅于歷史中的奇異術法,也将重現天日。

一如陳二鬥的符箓,一如應泊師門的《先天太陰素元經》。

陳二鬥雖然放棄舊業,每日卻依然畫符,美曰其名靜心,其實依然不肯放棄當一個大仙。而畫符本來便是一種修煉,靈氣複蘇之後,他雖然沒有功法,卻靠畫符煉化靈氣為真炁,步入修煉之途。

他口中所說的近千修道人士,這兩個多月步入修煉的方式,與他相差無幾。

“機緣巧合,莫過于此。”

應泊低聲喃喃,用手抹掉臉上的水,又把濕透的額發往後抹去。

武警沖上樓的腳步聲近在耳邊,陳二鬥卻無暇關注,他瞪大眼睛,不知為何覺得面前這張臉有些熟悉。

“你是……你是、你是鷹不泊!你是那個——”

“砰!”

——

“不是我開的槍。”應泊說。

星城市城南公安分局,應泊、閻喆,還有分局長李建國一起坐在他的局長辦公室,由其中兩人向着另一個人展開了一場殘酷的審訊。

審訊員為閻喆與李建國。

被審訊的犯人為應泊。

犯人十分狡猾,哪怕面對公安分局的局長以及二隊隊長,也神色漠然,不見反省。并以絕高的毅力與代表正義的公安人士展開了一場不見硝煙的艱難較量。

面對這樣的犯人,閻喆和李建國堅持許久,依然敗下陣來,讓犯人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

想活下去的應泊,可比喪失鬥志的應泊難對付許多。

李建國恨恨一拍桌子,指着應泊道:“你怎麽不幹脆說陳二鬥是自殺的!”

李局年約五十,素有李鐘馗之稱。他倒不是長相醜陋能吓死鬼,但一生起氣來,可比鐘馗更要吓人。城南公安分局曾經有個小刑警一不小心沒抓住犯人,回來後聽聞李局喊他去辦公室,在路上吓尿了褲子。

可惜應泊不是李局手底下的小警察,根本不怕李局的怒意。

他聳肩道:“這怎麽行?他是不是自殺,一測硝煙反應就知道了嘛。”

被一盆水潑醒,捧着熱茶坐在一邊的閻喆聞言,嘴角抽搐道:“你也可以說高壓水槍水流太大,沖掉了硝煙反應。”

應泊瞥他,“閻唧唧,送你的功勞你都不要?”

閻喆苦着臉,“弟啊,別給哥惹麻煩了成不?”

應泊聞言瞅閻喆腰上槍套,閻喆連忙捂住。

是的,殺陳二鬥的槍,是應泊從閻喆身上摸來的。時間就在他走進原老虎別墅三樓卧室,彎下腰給閻喆翻身的那一瞬間。

他上報給李局的事情經過,則是水柱出現,陳二鬥意識到逃不掉,要挾持被威脅前來的無辜群衆應泊做人質。沒想到被打暈的閻喆蘇醒過來,發現情況緊急,拔槍開槍,一槍斃命。

“但是為什麽陳二鬥看到水柱出現會覺得自己逃不掉,”李局又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桌子上寫着“為人民服務”五個字的搪瓷杯跟着一跳,“他以為自己是雪做的嗎?水一沖就散?”

應泊早就準備地開口:“陳二鬥在加入黑幫之前,是個給人測字改名的算命先生,他深信這種封建迷信,哪怕逃亡也不忘在帶上自己寫的黃符。他之前給自己算過一卦,卦象顯示水對他不利。而水龍的出現又代表警察的來到,迷信者害怕的水和逃亡者害怕的警察結合在一起,促使他做出這樣沖動的選擇。對此,我也非常遺憾。”

閻喆:“……”

李局:“……”

應泊這一套說辭,至少在邏輯上,已經無懈可擊。

他攤開手:“怎麽讓上面的人相信就是你們的事啦,我只是個先遭威脅後遭挾持的無辜群衆。”

誰無辜你都不可能無辜吧!閻喆和李局不約而同地在心中吐槽。

應泊示意他們看桌上。

“口供已經寫好,沒別的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請李局吃飯,閻唧唧你——”

“應泊。”李局打斷他。

這個步入老年的警察盯着應泊的眼睛,沉聲問:“最近兩個月,國內國外出現許多奇怪的事情,你——”

“我不知道,”應泊說,“和我無關,唔……現在和我無關。”

說完,他對着李局點點頭,走出這間辦公室。

“哎!應泊!”閻喆對着李局歉意地笑了笑,追了出去。

閻喆在城南分局大門口追上應泊,或者說,應泊站在城南分局的大門口等他。

他仔細打量一天不見氣質上卻産生了一些改變的應泊,半晌後綻放開一個微笑,伸手拍了拍應泊的肩膀。

“想開了。”

“這兩天發生的事實在有趣得很,”應泊說,“要是死了我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那就好啊。”閻喆說,實實在在地松了一口氣。

應泊也轉過身打量他,眼神意味不明,讓才松一口氣的閻喆頓覺心驚肉跳,憑借經驗意識到他這個弟弟又要坑哥。

他聽到應泊小聲地自言自語:“如果真是靈那啥複蘇,今後的世界恐怕會變得非常危險……”

閻喆:“什麽?”

應泊:“你也跟我一起修煉吧。”

閻喆先驚後喜,接着又糾結起來,“那功法是你師門的功法吧,我跟着練是不是不太好?”

“反正師門就剩下我一個人,東西當然随我做主。”應泊說,說完又一笑,“你要是過意不去,以後就喊我掌門好了,今天咱們……嗯,太陰嘛,叫廣寒門好了。咱們廣寒門就在這裏開宗立派,我是掌門,你是大長老。”

閻喆:“噗——”

這話太不可思議了,閻喆足足笑了一分鐘,看到應泊全程嚴肅的臉色,才捧着肚子停下。

閻喆:“你認真的?”

應泊:“你可以認為我在開玩笑。”

這樣說,這騙子從閻喆錢包裏掏出一張毛爺爺,又招來一輛出租車坐上去。

“哎!”閻喆拉住他要關上的車門,用驚恐的語氣重複剛才的問題,“你你你真的認真的?”

出租車後座,應泊擡頭向他溫柔一笑,笑得閻喆心肝直顫。

“準備好吧,迎接這個新時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