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屈潇愣了不到一秒,皺眉,後退一步。
埃莉諾的手就這麽懸在半空,空抓了兩下,縮回去,“......你很不喜歡我嗎?”
她也不知道這裏的“喜歡”,具體指的是哪一種。
屈潇盯着她,喉結動了一下,“嗯。”
毫不猶豫的回答。
讓她眼角有些酸澀,迅速低下頭。
即使知道男人的眼神從來沒停在自己身上。
屈潇說,“我不喜歡任何人類。”
埃莉諾睜大眼睛,将淚逼回去,又狠狠眨了兩下,“可我不是人類啊。”
她像淺海的魚,不死心的咬住一切誘餌,而他,卻不肯給她得逞的機會。
屈潇嘴巴抿成一條線,剛微張開,就被打斷。
“篤篤篤。”
二三指節叩擊水泥牆面的聲音。
喬治笑着鞠躬,“二位該回去了。國王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回去的路上,屈潇沒再說話。她的問題也就因喬治的出現,輾轉擱淺在男人喉中了。
宴會正中央,安東尼站在最矚目的焦點,身邊還有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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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得溫,和一位氣質優雅的女性。從舉手投足間,不用說,就能猜到她是位高貴的公主。
他們來遲了,以至于埃莉諾只能聽見安東尼的最後半句話,“……柏得溫王子即将和達芙妮公主訂婚。”
雖然她并不想聽安東尼的話。心裏翻來覆去只有屈潇的回答。
達芙妮是鄰國國土的公主,只要不是傻子,不是瞎子,就都能推斷出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政治聯姻。
安東尼話裏掖着笑,将事先備好的鑽石戒指遞到柏得溫手中,示意他給達芙妮帶上。
因喜悅而抖動的肩頭與年輕男女的淡然形成諷刺的對比。
18克拉的鑽石,冰冷又閃耀。
天晚灰暗。
這是第三天。
公主注定要嫁給王子的想法根深蒂固輾轉于心,再次得到驗證。
可埃莉諾的心裏仿似揣着一罐綿白糖,颠來颠去的不安分着。
******
愛。
一個很抽象的詞。
臉皮子薄的少女常把它表達為喜歡。
讓程度降低,顯得自己沒那麽迷戀,沒那麽沉淪,沒那麽瘋狂。
在屈潇的世界觀裏,愛,是一個叫人作嘔的詞。
膩的他想立刻将煙盒抽幹淨。
屈娟半蹲下來,揉揉他的發,“小潇,你是愛媽媽的,對嗎?”
女人的聲音很媚,不是天生,而是流轉于男人堆裏的那種,後天磨練而成的媚。
屈潇皺了下眉。
愛是什麽?
他還太小,無法理解這深奧的詞。
屈娟卻少有的溫柔,“愛是一個很美的詞。”
她在誘導他,說他愛她。
小男孩緩慢的搖頭,表情仍是疑惑。他還無法理解愛的美,只覺得屈娟的中文發音很美。
“如果小潇說愛媽媽,媽媽會很開心。”屈娟耐着性子。
屈潇從小就不茍言笑,認真扣好的襯衫外面是一件質感很好的酒紅馬甲,這使他看起來像一個聰明的小大人。
他蹙眉思考了很久,對上屈娟的眼睛,終于還是點了頭的。
她幾乎每天都在抱怨生活的不易,如果他點頭能讓她開心的話,他想,他願意這麽做。
屈娟的嘴角不可遏制浮現一抹笑,她理了理男孩額頭的碎發,似乎是對他的獎勵,徐徐抛出誘餌,“既然小潇愛媽媽的話,可以為媽媽做一件事嗎?”
屈潇點頭。
女人站起身,牽起他的手,交給一個陌生人,“那小潇就跟叔叔走吧。”
女人華美的妝容上浮上一層玻璃片,被重拳擊破,凋落一地玻璃渣。
屈潇喘着粗氣醒來,脖子濕了一大片。
他轉頭看表。
淩晨四點。
屈潇淡淡的點了一支煙,吐出青煙白霧,有些煩躁的搓了一把亂蓬蓬的發。
眠淺易醒,輾轉多夢,陪伴他十幾年的老毛病,現在他也該習慣了。
深色窗簾疊在镂空絲質紗層上,留有一段距離,嚴絲合縫,暗沉的叫人透不過氣。
屈潇最喜歡這種感覺。
靜到整片星河宇宙,仿似只有他一人。
“伯爵夫人,您昨天的登場真令人驚豔。”柏得溫單膝下跪親吻伯爵夫人的手背,客套話慢悠悠飄上二樓。
屈潇很厭煩別人擾他清靜,尤其是有溫度的活生生的東西。
他皺了下眉,将煙蒂叼在唇邊,熟練摸索煙盒,挑選下一支寵幸。他沒有打算出門的打算,畢竟,目前存在于世上的任何一樣東西,還都不足以勾起他的興趣。
“王子殿下,您可真會說話。”
偏偏女人摻着笑意的媚聲,成了釣魚的細線。
這聲音他死也忘不掉。
半愣間,屈潇的手頓住。掐滅煙頭,近乎瘋狂的躍下床,暗紅的眸底是毀滅花瓶時的渴望和興奮。
房門外白光晝現,沿着門邊切割成黑白兩個世界。
明亮的差點将他這個夜生動物閃瞎。
女人戴着昂貴的紅寶石,脖間還挂着柔軟的絨毛披肩。看不出歲月痕跡的手掩着唇,笑眯眯的眼尾甚至連細紋都沒有。
從談話內容聽來,她在和柏得溫道別。
的确,宴會結束,貴族們也該回去了。
屈潇站在二樓欄杆前,單手撐頭盯着她。
他的目光冰冷又灼熱,很快吸引了屈娟的注意力。
留意到她也看過來,他微動了下右手,向她打招呼,嘴角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
屈娟僵了一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
衆目睽睽之下,她不能失态。
她這樣告誡自己。
可她的眼神卻止不住定在屈潇身上。
他不該出現在這......他不該存在于這世上!
感覺到女人的不對勁,伯爵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又繼續看她,“是認識的人嗎?”
金發碧眼卻對她說着流利的中文。
她否認,“不是。”
隐藏在嬌嫩下的粗啞嗓音,差點因為情緒激動而暴露。
好在她左手牽着的小男孩救了她,“母親,我們什麽時候出發呀?”
稚嫩的聲線情不自禁勾去了屈潇的眼神。
他淡漠的睨着面前美滿的一家三口,冷諷的笑。
絕美的笑讓屈娟覺得後怕,她推着小男孩的肩膀,丢了魂朝外走,“現、現在就走。”
倉皇而逃的背影幾乎讓她丢掉昔日的禮節。
屈潇站在原地,偏頭,微眯起眼。目光如刃一寸一寸劃過她白皙的腳踝。
他想,那裏滲出血的樣子一定很美。
******
宴會結束,王宮裏多了四個人。
屈潇、埃莉諾、貝拉米和達芙妮。其中,貝拉米是主動要求留下來的。
“哥哥,這題貝拉米不會,你教教我嘛!”貝拉米親熱的挽住屈潇的臂彎,留意不言自明。
屈潇冷掃過書,抽回手,一言不發。高傲的王子,哪怕多看她一眼都是浪費。
貝拉米站在原地,憤憤的跺腳。沒過多久,又揚起下巴,志在必得朝男人離開的背影大叫,“我一定會讓你喜歡上我的!”
後花園的這一幕恰巧被閣樓上的達芙妮看見,她正坐在窗邊,和埃莉諾喝下午茶。
達芙妮放下金邊茶杯,對剛才的情節視若無睹,轉向埃莉諾,“你們是王室的親戚嗎?”
為什麽會住在這?
她的語氣溫柔極了,絕對是王妃的最佳人選。
埃莉諾放下馬卡龍,雙手緊握放在并攏的大腿上,摳手指,“......我們是被柏得溫王子救回來的。”
她支支吾吾。
總不能說自己是想嫁給王子才死皮賴臉住在這的吧?更何況她好像根本就不想嫁給王子。
達芙妮很聰明,知道安東尼皇室的規矩,輕輕點頭,“王子回國那天的确有救助的慣例。”
話題結束。
氣氛凝固輾轉又被打破。
達芙妮手撐在交疊的腿上,看向窗外的鳥兒,“埃莉諾,”
“嗯?”
“你沒有家人嗎?”她問。
“我的意思是,你住在這裏不會覺得孤單嗎?”
她怔住,抿嘴點頭,“想。”
她很想念她的家人。
無論是在外威嚴對內寵溺的父王,還是慈眉善目給她念故事的姥姥,還有總愛捉弄她的姐姐,就連默默無聞的海龜甚至螃蟹,她都非常想念。
每分每秒,無時無刻。她都在想念大海的氣息。如果可以,她真想立刻躍進海水裏泡上一個美美的月光浴。
但是,如果失敗了怎麽辦?
如果49天內她無法嫁給王子,她就必須離開,現在回去,不就等同于送他們一場空歡喜?
她越想越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壓根沒聽見達芙妮的叫喚。直到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回過神。
達芙妮說着與她同樣的煩惱,“我真想回去看看。”
指尖行走在瓷器上,她把玩茶杯的瓷把,自言自語,“但我又怕他舍不得讓我走。”
埃莉諾自動将這裏的“他”,默認為達芙妮的父親。
“......你說,我要不要回去偷偷看他一眼就走?”
埃莉諾嘴巴動了動,還沒出聲,就看見達芙妮就激動的站起來,“對!就這麽辦!我真是太想他了。”
像獨角戲的女主角。
達芙妮是個急性子,話音落下便提着裙子走下閣樓。
她征詢了柏得溫的意見,而柏得溫沒有攔她。不久,遠去的馬車聲傳入耳中。
接近黃昏的天色将一切都染成了琥珀般朦胧的色彩。
她盯着天邊的雲朵,游散着沒有形态。
心中升起一個想法。
她是不是也該回南海去看看呢?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都開始養肥了咩QAQ俺孤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