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晚風踩在月亮, 裹挾白亮透澈、溫柔冷清的光落在埃莉諾熟睡的臉上。

她睡的很甜。仿似在做什麽美夢,嘴角笑意不減。

屈潇隐在陰影裏, 沉默着注視了她很久。

人格障礙, 抑郁病态和自私自利, 總在夜晚将他吞噬。

但, 即使我這麽差勁,

你會永遠屬于我的。

對嗎?

他撐起身, 向內偏了下頭, 在埃莉諾的唇上淺淺落下一吻,細水長流的溫柔。

沒過幾秒,轉而激烈。

“唔。”

埃莉諾睡眼惺忪,被他鬧的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口腔全部染上他的氣味。她快要失去自我。伸手頂了頂男人的胸膛,疑惑的呼喚他的名字,“屈潇?”

就好像一只馴獸師, 正在安撫一只不知所措暴躁易怒的雄獅。

氣息噴在她的頸側, 他沒回答, 繼續向下,黏膩纏綿啃她的天鵝脖。

當看見她那雙湛藍的瞳仁時, 大手胡亂抓起她的手腕,放置于自己的後脖。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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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莉諾。

我沒辦法帶你一起。

******

從下颌骨開始, 密密匝匝又深淺不一的吻痕,是男人留給她的最後一樣東西。

埃莉諾身上穿着白色高領絲絨裙,又驚又頹, 還摻雜着幾分慌亂,“屈潇走了?”

不可能,他明明說過要帶她一起的。

聞聲,柏得溫暫停手中的藏青鋼筆,雙目從公文上移開,看向埃莉諾的臉龐,“是的。”

“今早就出發了。”

“另外,”他擡眼,看着埃莉諾,一件一件揭發屈潇的惡行,“他還說,如果你來找我的話,不要答應你的請求。”

他聳聳肩,繼而拿起桌上的鋼筆,繼續批覽公文,“所以,如果你是想從我這兒借一輛馬車去伯爵那兒,我想,是行不通的。”

一下被戳中心思,埃莉諾的下一句話剛湧上喉嚨,就再次滑落入腹,她抿抿嘴,故意将臉撇向一邊,看起來漫不經心問,“你們倆的關系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了?”

“屈潇的要求你不是應該立刻拒絕嗎?”

她的問題很妙。狠準切入要害。

柏得溫的手指頓了頓,微笑着回答,“非要解釋的話,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

“一切都以利益。”

說的雲裏霧裏。莫名其妙。

埃莉諾沒再有心思問下去,卻也沒聽懂。

但顯然,柏得溫低估了埃莉諾的能力。屈潇也是。

雖然城堡裏能夠随意調派馬車的只有柏得溫一人,但是……

“你們好,我也是這次被調去伯爵府邸的實習生。”埃莉諾久違聰明了一回。

她換上不知從何而來的白大褂,笑眯眯攔下醫療小分隊的馬車。

純潔的白大褂包裹玲珑有致的曲線,埃莉諾不忘在臉上戴一個大大的口罩。

她的臉本來就小,這麽一遮,根本看不出是誰。

可她那雙充滿海域風情的湛藍色眼睛,是那樣迷人和神秘,以至于坐在馬車上的湯姆一眼認出了這個女孩。

賽馬那日,他們在醫務室裏見過。她可能不知道他是誰,但他可記得一清二楚。

車夫沒認出埃莉諾,他頭也沒擡,似乎正在低聲埋怨屈潇為什麽要大老遠調派一支醫療小分隊去伯爵府邸,要知道城堡和伯爵府邸相距三分之一個城。

埃莉諾的到來,讓車夫嘴裏多了一個埋怨對象,那就是不守時的女實習生。

湯姆沒戳穿她,反倒對她頗有好感,能讓柏得溫和屈潇同時動心的少女,身上肯定有什麽過人之處。

他從座位上起身,伸手準備扶她上車,和善的朝她笑,“上車吧,馬上就要出發了。”

就是這一笑,讓埃莉諾吓得把剛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

他的眼尾是向上走的,臉上還留着一條醜醜的刀疤,給人一種強烈的不好惹的氣息,這樣的大魔王一笑,埃莉諾覺得後背發涼,出了一身冷汗。

沒過多久,她發現自己錯了。

餘光瞄了一眼神采奕奕的湯姆,埃莉諾撐着頭,軟乎乎打了個無聊的哈欠。

原來大魔王不是大魔王,只是個話很多的小慫包而已,而且這個小慫包,話還很多。

湯姆把調去伯爵府邸的情況簡單和埃莉諾整理完畢,拍拍胸脯,一臉被認可後的喜悅,“所以才派了我們這一支醫療小分隊,有備無患嘛!”

正事說完,他還是不知疲倦,手肘置于膝蓋上,雙手撐着腦袋,一臉八卦,“我好崇拜屈潇先生啊。”

提及屈潇,埃莉諾終于來了點興致,她将視線從窗外收回,緩慢的眨眼,表示疑惑,“為什麽?”

“就是那天,您被送去醫務室的那一天,他救了我!”湯姆情緒激動的拍了下大腿,眼睛裏冒着細碎的閃光。

仿佛那一天後的每一天,他都在反複回味對偶像的崇拜和憧憬。

埃莉諾愣了一秒,有些詫異,“怎麽救的你?”

屈潇可不會随随便便給陌生人施予援助,按照冷情指數來排序,他甚至可以登頂。

“那天我需要脫下您的衣服檢查您的心髒……”湯姆開始回憶那日的情形。

說到一半的時候,感到對面的空氣一冷。

埃莉諾正沉着臉色看他。

他連忙将身子後靠,擺手解釋,“不不不,不是您想的那樣。”

“後來幫您做檢查的是我們教授。”

“女的!”

埃莉諾的神色這才有了些緩和,起伏的胸腔逐漸趨于平息。

湯姆咽了口唾液,這才敢繼續說,“就是那個時候,我猶猶豫豫不敢下手碰您,但柏得溫王子又不下令讓我去找其他醫生……”

他冒着星星眼,“屈潇先生忽然出現了,救我于尴尬的境界,讓我去找一位女醫生來為您看病。”

埃莉諾皺了下眉,沒搭腔。

這是什麽奇奇怪怪的崇拜理由?

還有……

那麽怕別的男人接觸我就帶我一起去伯爵府邸呀!哼!

******

那是一棟雙層小洋房,在和藹的光圈下溫柔而古老。有別于柏得溫的城堡,這裏周圍全部被大片大片的紅玫瑰填滿,空氣中飄着清冷的玫瑰香。

而融入這片玫瑰裏最具誘惑力的一朵,黑色的玫瑰,正皺眉看着她。屈潇眼底的驚異一閃而過,取而代之是冷冰冰的淡漠。

“回去。”

僅僅是兩個字而已,透着刺骨的寒意。讓埃莉諾有些小難過。

屈潇可不知道自己的軟肋也偷偷來到了戰争一線。

他不想讓她受傷,面無表情吩咐管家把醫療小分隊安置好後,冷飕飕回頭看她,“埃莉諾,我沒有騙你。我很忙,就算你呆在這兒,我也不會有時間陪你。”

他的聲線異常冷淡,就好像是因為這裏有危險,才故意趕走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埃莉諾的錯覺。

埃莉諾手指捏緊了衣角,咬着嘴唇不說話。

就算她任性了一點,可畢竟她大老遠從城堡抵達這裏,他就不能溫柔一點麽?

這般想着,埃莉諾的肩骨不自覺下沉,有些喪了氣的垂下毛茸茸的小腦袋。

可怎麽辦呢?

她還是不想離開他。

她不想做整日待在閣樓上飽受相思之苦的小婦人,踟蹰了幾秒,她走上前,拉拉屈潇的衣角,楚楚可憐的模樣,“那我來陪着你呀。”

“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她不知道這句話的殺傷力有多大,名為動容的情感很快在男人眼底掀起波瀾。

屈潇頓了頓,眉毛擰成了濃重的顏色。

薄薄的唇微微動了兩下,分明想說什麽,卻又選擇無言。

沒等到他的回答,慫恿埃莉諾一定要來伯爵府邸的女人慢悠悠出現在洋房門口。

女人的聲音仿似蒙着層被砂紙打磨過的粗啞,音調卻是尖銳的,“哎呀,這是誰來了呀?”

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刻意的高調。尖酸刻薄的高調。

屈潇下意識将埃莉諾攬在身後,沒什麽表情,“小事而已,不勞伯爵夫人費心。”

即使他知道屈娟已經心下了然他和埃莉諾的關系。還是不由自主的想将埃莉諾藏起來。

這個舉動讓屈娟莫名其妙的興奮,她和屈潇一樣,都喜歡将獵物浸泡在慢性毒液裏,直到幽綠色藥水裏上升的泡泡逐漸消失,獵物被侵蝕死亡後,她才會有前所未有的快.感。

“這樣啊,”屈娟故意拖長尾音,似乎已經初嘗這份愉悅,笑彎了濃墨重彩下的眉眼。

“……那我們來、日、方、長。”

******

男人最終沒敵得過她的執拗和撒嬌,讓她在自己旁邊的那間房住下。

閣樓上。

埃莉諾雙手撐頭趴在窗臺邊,嘟起嘴巴,眼巴巴的盼啊盼。

盼着屈潇什麽時候從樓下經過,什麽時候才能進來陪陪她。

可就像屈潇說的那樣,他很忙,哪怕只相隔兩扇門,他也有做不完的公務。并且,整日整日都要和上流社會的貴族們打交道。

打從埃莉諾搬入伯爵府邸的第一天算起,她只見過他寥寥數面。

他倒是貼心,除了叮囑她少跟屈娟來往外,甚至把城堡裏和埃莉諾關系最好的女仆調過來陪她。

這個女仆有個談不上好也說不上壞的特點——她對所有消息都特別靈通。

這大概也就是埃莉諾為什麽特別喜歡和她說話的原因。

這一天,女仆一邊幫埃莉諾打掃房間,一邊小聲說,“屈潇先生可真寵您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掃把卡在了衣櫃下面,她突如其來的感嘆。

“好麽?”埃莉諾依舊趴在窗邊,無精打采的模樣。

他明明都不來陪她,哪裏好了?

女仆是個明白人,邊和掃把做抗争,邊回答,“他沒趕您走,已經很好了。”

埃莉諾慢吞吞的轉頭,歪歪腦袋,“為什麽呀?”

女仆沒立刻回答,一直等到把掃帚從櫃子下面□□,才半掩住嘴巴,小心翼翼說,“您不知道麽?”

刻意壓低的聲音把說秘密時的神秘感拉到滿格。

“他這次來,是為了扳倒伯爵一家。”

“伯爵一家勢力逐漸強大,伯爵夫人又野心勃勃,加上安東尼國王病重,柏得溫王子的地位很難保住。”

“我想大概是因為這個,屈潇先生和柏得溫王子才達成了統一。”

“噢……”埃莉諾似懂非懂點點頭。

她還不知道城堡裏竟藏着這麽一層關系。

又過了幾秒,埃莉諾朝着女仆甜甜的笑,“你真的懂好多耶!”

然而,不知道這一事實的還有高枕無憂的伯爵和伯爵夫人,以及他們的愛子,萊納德。

正是即将被仇敵掏空的時候,屈娟心裏還是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何用最殘忍的方式把埃莉諾生吞活剝在屈潇面前。

深入骨髓的厭惡讓她殺紅了眼。沖動緊跟着割斷她的腦神經。讓她完全忽略了屈潇的一舉一動。

屈娟整個人向着深淵迸發,不知停歇。

幽閉的地下實驗室裏。

她從一個黑影手裏拿過剛研制好的藥水,肆意而又得意的笑。

冒着泡泡的濃烈藥水在試管壁上留下餘溫。

她眯起眼。

很好,她現在已經想好如何摧殘那條能讓屈潇窒息的軟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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