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意外
離十二點還有五分鐘，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
鈴聲響了兩聲被接起，母親的聲音被距離阻隔，隐隐約約聽不清發生了什麽。
幾分鐘後，父母卧室的門被打開，腳步聲響起。淩嘉鴻打開房門，對上了神色不佳的母親，“怎麽了？”他問。
陳馨皺了皺眉，滿臉的疲憊。對于兒子的詢問她沒有回答，腳步不停，走到門口的玄關，披上了外套。
“你要出門？那麽晚了還出去...是不是田煜祺出了什麽事？”淩嘉鴻幾大步走到了母親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淩偉峰緊随其後，身上已穿好了外套，看到站在玄關口的兒子，臉色一板，“沒什麽事，你睡覺去。”
“媽？”淩嘉鴻堅持道。
陳馨嘆了口氣，“田煜祺離家出走了。”
田家找了四個多小時，仍一無所獲。田煜祺只帶了個手機和背包，包裏放着的只有高考時需要的材料。手機至今還處于關機狀态，帶着的□□也沒有被使用。除此之外，田煜祺身上連零錢都沒有。
白夢玫實在想不到辦法，只好再次打擾淩嘉鴻一家。
想到夢玫話語裏的擔憂，陳馨揉了揉刺痛的太陽穴，擡頭看向站在面前的兒子，“你想想看，田煜祺能去哪？”
“離家出走？”淩嘉鴻心底隐隐的擔憂落了實，田煜祺沒被父母打罵哭泣，倒是脾氣硬，直接離家出走了。
想到小孩的氣鼓鼓的模樣，淩嘉鴻心裏泛起抹笑意。只不過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他的父母也沒找到他，小孩也沒來找自己...如此一來，他能去哪？
“我也去找。”淩嘉鴻回屋拿起了外套，準備跟父母一起出門。
“你別去，給我在家裏好好待着。”淩偉峰擋在門口，“你就想想他能去哪，爸媽去找找。”
“...”淩嘉鴻皺起了眉，看這陣勢，父母是不會讓他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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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三人僵持的時候，天空閃起一片亮光，不過幾秒，震耳欲聾的雷聲響起，滂沱大雨毫不遲疑的落下，從開了道縫的窗口傳來嘩嘩的雨聲。
陳馨趕緊關上窗戶，又拿上了雨具。
幾分鐘的功夫，電話鈴聲再次響起。陳馨接了電話，白夢玫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哽咽，“馨姐求求你了，幫我找找我家甜寶好不好？算我求你了，你問問嘉鴻，我們一起去找。現在下大雨了，他到底能去哪裏啊...”
白夢玫已經六神無主，陳馨聽了心裏疼得緊，最終心疼勝過理智，她将雨傘塞進兒子手裏，“你也一起去。”
淩家兵分兩路，淩偉峰開着車載着陳馨，淩嘉鴻等不急，已經撐着傘自己跑了出去。等淩偉峰将車開到馬路，早已看不到淩嘉鴻的影子了。
突如其來的大雨籠罩了整個城市，沒過多久，道路已經有了淹沒的跡象，人行道旁的下水道口不斷排着水。
淩嘉鴻跑過路口，踏起了水花，他的褲腳早已濕透，肩膀也被雨水澆濕。馬路上偶爾開過幾輛車，半夜的街道，除了大雨打到地上的水花聲外，仿佛只剩下他跑過時響起的步伐。
他的腦子裏有些亂，高考剛結束，他們還在期盼着美好的未來，卻迎來了突如其來的出櫃。父母的态度模糊，田煜祺一直聯系不上，愣是冷靜理智的淩嘉鴻，此時也很是迷茫。
而現在，小孩又離家出走了。
田家已經找了幾個小時，平時他們去過的地方肯定都被找過。如此一來，田煜祺還能去哪？
淩嘉鴻去了他周日的運動館，又去了田煜祺很喜歡的一家甜品店，都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淩嘉鴻找了快半小時，對于田煜祺的蹤跡毫無所獲。
跟母親聯絡确定田煜祺沒有回家，淩嘉鴻放緩了腳步，穿過一條小道，準備從家門口出發，一路走到田煜祺家，看看能不能沿路找到小孩的蹤跡。
小道很安靜，雨水在小道裏排不出去，早已漫過了淩嘉鴻的鞋子。他淌着水，走到了小巷口。
小巷口不遠有個公交亭，也不知幾路的公車，淩嘉鴻從來沒有乘過。公交亭裏蹲着個人，團成一團，在滂沱大雨之中，看不清身影。
只不過，即使看不清，淩嘉鴻卻在一瞬間肯定，那就是田煜祺！
雨下的真大啊。
田煜祺蹲在小小的公交亭，望着突如其來的大雨，心中一片茫然。
他不知道他能去哪。
幾小時前，他熱血上頭，一門心思離家出走，就想跟着淩嘉鴻去私奔。
只不過沒過幾分鐘，他就覺得自己太過沖動。都已經快成年的人了，內心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根本不顧旁人的感受。
他是想私奔了，那淩嘉鴻呢？
如果淩嘉鴻同意私奔，那他們能去哪？
A市肯定是去不成了，他們才剛高考完，連大學都沒上。淩嘉鴻的成績那麽好，提早就被保送，如果不去上學，難不成還放棄學業？
各種各樣的事阻攔在他們面前，田煜祺想了個開頭，就放棄了結尾。
私奔這個事肯定不成。
想到這，田煜祺沖動的步伐也慢了下來。他背着空空的書包，将怕被定位早已關機的手機捏在手中，前方的道路看上去那麽陌生，他就像個迷路的孩子，被整個城市抛棄。
爸媽一定很着急吧？淩嘉鴻肯定也很擔心自己。只不過他剛決定離開家，總不能馬上回去。
田煜祺苦惱着，決定先撐過這一晚再說。
他雖然已經失去了目标，然而前進的方向卻仍然通往淩嘉鴻的家。只不過田煜祺沒走大路，在不熟悉的小巷裏穿梭。整整四個小時，他從自己家走到了淩嘉鴻家附近，沒敢再往前走。
雷聲在他頭頂響起，田煜祺吓了一跳，被瓢潑大雨澆了個滿頭。正好巷口有個公車亭，他小跑着過去，躲在公車亭裏避雨。
大雨的聲音蓋過了腳步聲，田煜祺蜷縮在座椅上，盯着地面上的水發呆。淩嘉鴻正在做什麽呢？是不是也跟父母出了櫃？他應該不會放棄自己吧？
田煜祺想起淩嘉鴻淡淡的眉眼，刻在心裏的那個人怎麽看怎麽好看。
他一定不會放棄的。田煜祺想起心裏念着的那個人，忍不住露出抹微笑，心中的苦澀被甜蜜所替代，腦海裏回憶着過去兩個人共同繪制的快樂。
“祺祺？”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田煜祺擡起頭，對上了他正惦念的人。
“淩嘉鴻...？”他眨了眨眼，仿若夢境。
身體被一個力道緊緊抱住，撲面而來的是溫溫的暖意，熟悉的懷抱和熟悉的心跳聲，田煜祺圈住面前人的腰，埋在他的胸口不肯擡頭。
“哎呀...你都濕透了。”過了許久，一道啞啞的小嗓音響起。他擡起頭，對上淩嘉鴻深邃的目光，伸手擦去那顆劃過淩嘉鴻臉龐，正往下巴尖彙聚的雨滴。
“你啊...”淩嘉鴻嘆了口氣，讓小孩在身後的椅子上坐下，“離家出走？嗯？”
“沒有啦...”田煜祺的聲音帶着心虛，他握住淩嘉鴻的手指，跟他撒着嬌，“我太沖動了，出門了才後悔，又覺得那時回去太沒面子了...”
“...所以就躲在沒人的角落，等我将你領回去？”淩嘉鴻的聲音冷靜而又平淡，不過田煜祺知道淩嘉鴻生氣了。
“我錯了...”田煜祺乖乖的低頭道歉，握着淩嘉鴻的手不肯放，“我今天太懵了，突然爸爸就說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了，還說把我送出國不讓我回來。我就生氣嘛...就跑出來了。”
“……”淩嘉鴻皺起了眉。怪不得他的父母作了冷處理，原來是田家有了打算。送出國...這樣就能把他們分開了？
“現在想想我當時不應該那麽沖動，送出國又怎麽了，不讓我回來的話...我讓夏言幫忙嘛。”田煜祺的月牙眼一彎，“不行的話，你肯定也有辦法對不對？”
“我可沒那麽神。”對于全心全意信賴自己的田煜祺，淩嘉鴻心裏也是一暖。他對上田煜祺大大的眼睛，略一思考，“他們的打算是讓我們分開，可能以為就這樣過個幾年，我們的感情就會淡了...”
“嗯嗯。”田煜祺幫着分析，“我肯定不會跟你分開啊，幾年又怎麽了，我這輩子都賴定你了。”
“...傻瓜。”淩嘉鴻捏了捏小孩冷冷的耳朵尖，“想明白了就好。等上了大學，我找機會申請留學交換，到時候我去國外找你。”
“我爸爸肯定不會讓我們在一個城市的...”田煜祺有些沮喪。
“等到了國外，他們也不能一直盯着我們。肯定能找到機會。”淩嘉鴻安慰道。
“就是不能跟你每天見面了...”
“你能堅持麽？”淩嘉鴻溫柔的看着小孩，目光中滿是堅定。
“當然能！”田煜祺肯定道。他将自己埋進淩嘉鴻胸口，蹭了又蹭，“只是要好久好久不能見了...”
“也怪我不小心，當時不應該在媽媽出門時就忍不住親你。”想起前因，淩嘉鴻有些無奈。
“哎呀，我也不對啊。當時還誘惑你來着...”田煜祺眨了眨眼，心情好了不少。
“心情好了？”看到小孩的笑眼，淩嘉鴻的心情也明亮許多，他握住田煜祺的雙手，跟他面對面，對着他的眼睛認真道，“田煜祺，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別放棄好麽？”
“嗯！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田煜祺大力的點點頭。他看到淩嘉鴻眼裏滿滿的自己，閉上了眼。
唇齒交纏，在漫天的雨簾下，小小的公交亭內，兩道單薄的身影正緊緊相擁。未來充滿了未知，不過，他們毫不畏懼。
十分鐘後，淩偉峰的車停在了對面。
淩嘉鴻向降下車窗的母親揮了揮手，拉着田煜祺準備過馬路。
“這裏離我家近，先回家洗個澡暖暖身體，等會把你送回去。”淩嘉鴻向田煜祺交代道。
“就不能明天再把我送回去嘛...”田煜祺有些不滿，再多一晚也是好啊。
聽着小孩的抱怨，淩嘉鴻有些好笑，對上他水汪汪的眸子，神色一變，正經道，“田煜祺，要乖。”
“好嘛。”田煜祺點點頭，“明天開始就不知道什麽時候再能見到你了，你回去先把夏言的微信號□□號都記下來，如果我們的聯絡方式被切斷了，我們找夏言聯系...還有啊，我們回家就裝的乖一點，時間一長，爸媽他們就不會盯得太緊，我們就能發展地下戀情啦...”
田煜祺古靈精怪的猜測着未來的發展，一個個小主意層出不窮，淩嘉鴻聽的哭笑不得，一直順着他。
紅燈變綠，淩嘉鴻撐着傘，帶着田煜祺跨過斑馬線。
陳馨突然從車上下來，傘也沒撐，就往這邊跑來，手舞足蹈的樣子，好像在說着什麽。只不過雨聲太大，淩嘉鴻聽不清楚，他順着母親的手勢，側頭一看...
一輛疾馳的跑車正加速朝兩人沖來！
腦海一片空白，淩嘉鴻第一個反應，就是把站在自己另一邊的小孩往前重重的推了一把！
一聲刺耳的鳴笛，輪胎磨着地皮的聲音劃破滂沱大雨，刺激着人的神經。
田煜祺被一下推倒在地，無情的大雨瞬間澆透了他的身軀，冷意灌進他的心口。
那個倒在車前的人那麽的熟悉，鮮豔刺眼的鮮紅在雨水的沖刷下一下子消失不見。
幾秒時間，空白的大腦有了反應。
肇事司機下了車，淩嘉鴻倒地不起，陳馨沖了過來，緊随其後的是淩爸滿臉的焦急。
田煜祺撲了過去，握着淩嘉鴻的手臂，張開的嘴裏卻發不出一言。
陳馨終于趕到，她跪在雨中，看着兒子蒼白的臉驚慌失措。
“陳媽媽...”田煜祺心神不定，企圖尋個親近的人找一份安慰。
一個重重的耳光響起，田煜祺被大力的甩倒在一旁，陳馨滿臉怒容，像一個瘋了的毒婦，“別叫我媽媽！”
淩偉峰走了過來，按住還想向田煜祺撲過去的陳馨，肇事司機早已打了120，此時正拿了把傘，遮擋住出事的少年。
“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們家欠了你什麽？！”陳馨口不擇言，手指着跪坐在地，面容呆滞的少年，想将所有的怨氣發洩在他身上。
雨聲，哭泣聲，争吵聲，勸慰聲；女人的聲音，男人的聲音，救護車的聲音，醫務人員的聲音...
腳步聲，腳步聲，腳步聲...
田煜祺看着面前發生的一場鬧劇，仿若一個旁觀者般，心情平靜的可怕。
發生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