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霍家銘不想和唐明玉生氣,也不再管清鄉的事。他已經打算将這塊地處理掉,完全地遺棄它,遺棄所有過往。他會和家裏的兩個孩子,過新的生活。

看着一路悶悶不樂的唐明玉,霍家銘大手一招,青年默默地趴到他懷裏,他伸手摟住他。

一切都會和原來不一樣。

汽車一路颠簸,唐明玉昏昏欲睡,心裏不安寧也睡不着。他盡力貼近男人,給他一點溫暖。

不管他的決定是什麽,他都會陪在他身邊。

霍家銘摟着他的腰,懷裏沉甸甸的人依偎着他,像一份海枯石爛都不變的重量,他手臂收緊,抱緊懷裏的人。

至少,他擁有他,徹徹底底的。

到家下車,霍家銘過來要把他抱進去,唐明玉忽然醒了。

“我自己走。”

他下車,兜頭被風一吹,從裏到外涼透。男人衣服一敞,他連忙跑過去,挨近他火熱的體溫。

霍家銘連人一起包着往家走,遠處砰砰的籃球聲響起,有人叫了一聲:“明玉!”

“誰啊?”

唐明玉回頭,一下愣住。莫雲在街對面運着籃球跑過來。

“真的是你。”

懷裏的溫度陡然落空,懷裏的人就這麽走了出去。

唐明玉驚訝道:“你怎麽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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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雲笑道:“慧姐說你在香山別墅,我就過來逛逛,你那天怎麽忽然就走了,都沒有和我好好道別,我好想你!”

唐明玉尴尬地不知所措,他能感受到背後那道冷下來的目光,盯得他提心吊膽。

他拉着莫雲到一邊去,霍家銘看着他們避開他到一邊私聊。

唐明玉焦頭爛額,莫雲卻不管這些,他等了唐明玉很多天。徐慧說他在這一帶住,具體地址卻沒有。他就隔三差五過來逛逛,碰碰運氣。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本來只是撩一下小動物,沒想到竟真被套牢了。唐明玉走了之後,他就害了相思病一樣,牽腸挂肚,課也不好好上,打工也不好好打,純粹是為了談戀愛來了。

而對方并不愛他。

不過他不在乎,更不怕被對方男人看見,早晚都會是他的。

唐明玉說他不認識,結果人家竟然找上家門來。他就是有嘴也說不清。

霍家銘沒進去,周闵炜已經放好行李走了。男人就看着他們在隔自己稍遠的地方折騰,青年被男孩百般糾纏,只能哄,無奈地、帶着些讨饒的口吻,似乎對付對方駕輕就熟。哄好了,莫雲終于走了,唐明玉遲遲不敢過來。

他心裏有鬼,臉上什麽都寫着。

這一天的事情太多了,他百口莫辯。

霍家銘道:“進去了。”

他什麽都沒提,一切都和往常一樣。本來兩人的關系已經很好了,如膠似漆,他一點都不想因為別人影響他們,影響他在男人心裏的位置。

“來啦。”

他劫後餘生地撲過去,心有餘悸。

霍家銘換了鞋子,唐明玉幫他解領帶,手指在領口逡巡摩挲。

男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以後不要和他再有來往。”

“嗯。”

唐明玉慌忙應着。

有驚無險,這代表男人又對他讓了一步,他都快飄到天上去了。

他踮起腳對着男人的唇一吻,埋在他懷裏:“不會了。”

這次回來之後,兩人的關系前所未有的緊密。霍家銘好像閑了下來,有功夫對着他,表面對他很寬容,私下看得越發緊了。占有欲很強,去哪都要問,見什麽人做什麽事,幾點準時回家,一次他沒打招呼去了趟超市,回來就是一頓臭罵,但也很好哄,親一親吻一吻就能逃過去。

男人迫切地需要他,将他占為己有,榨取着每一絲溫度。

兩人的關系雖然緊張,但也極為甜蜜。如果他還是以前的唐明玉,無欲無求的話。

他願意和他鎖在一起,陪他一起下地獄。

但現在不同了,他有了思想,有了自主意識,他想救他。

男人在他身上使着力氣,握着他的臀操幹征伐,兩具赤`裸的身體緊緊相擁、交纏,以最親密的姿态結合在一起,不可分離。青年溫柔地接納着他,包容着他的躁動和瘋狂。酣暢淋漓的情事完畢,青年汗濕的身體擁着他,男人沉沉地壓在他身上,咬他的脖頸鎖骨。唐明玉吃痛,小心翼翼地說:“明天有點事情,我晚回來一會好不好?”

男人道:“做什麽?”

唐明玉睜着眼睛撒大謊:“慧姐要我做幾個訂單,就一小會,保證很快回來。”

男人眉頭一緊,青年擡起腿盤住男人的腰,細細地摩擦:“好不好?”

霍家銘挑眉道:“那要看你的表現了。”

男人掰開他的臀,一次性頂進貫穿。唐明玉激動地摟住他的脖子,喘息呻吟,這夜又是被折騰得死去活來。

白天唐明玉上班去了,男人徹底休假,公司的事一概不管。慣常盯着唐明玉的幾個人還在動作,但也不怎麽盡職,純粹當保镖用。

霍家銘等到八點,人還沒回來,脾氣已經控制不住。近來,他經常會有這種失控的感覺,在唐明玉不乖乖呆在家裏,不準時回家,不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偷着搞一些小動作,做一些事見一些人,甚至他在超市遇到熟人多說幾句話,自己都會暴躁。

不知不覺地,把他當成自己的私有物,誰都不能碰。

特別是如今這個時候。

他已隐隐感覺自己需要唐明玉太多,多到超出他給自己設定的底線,然而每當一碰到他,心裏又會想瘋狂地占有,飲鸩止渴,惡性循環,欲`望越來越大,他考慮讓唐明玉辭職,在家只陪着他就好。

像以前那樣,只看着他一個人,只為了他而活。

就該如此。

八點半,青年遲遲不回家。

他打了個電話,唐明玉似乎在趕路,氣喘籲籲。

“好了好了,就快到家了。”

唐明玉給崔海萍彙錢去了,順便買了些東西寄去。兩人如今已經熟絡,經常會通電話。唐明玉密切關注着那邊的情況,老人的病越來越重,已經不能下地行走。

他心裏着急,可一直沒和男人提過。很明顯,霍家銘是一切都抛棄不管的,他無法勉強他,只能盡盡人事。

霍家銘聽着那邊應對自如的口吻,哄小孩一樣,心情就愈發壞起來。

唐明玉一回家就被吼了:“去哪了,還知道回來!”

現在男人一刻都離不開他。

唐明玉笑道:“昨晚不是說了麽,有點事要忙。”

“看看幾點了!”男人暴躁地表達着不滿。

唐明玉去廚房熱了杯牛奶,分給男人一半。一次次的逃過已經讓唐明玉沒有了緊張感,他過去,還存有奶漬的嘴角吻了吻男人。

“對不起。”

霍家銘冷漠地推開他,“你最好不要到處亂跑。”

唐明玉舔了舔唇,男人的脾氣時好時壞,看得他很緊,他也疲于應對。

他今天還很忙,徐慧給他的作業沒完成,網上江衡那邊發來的表格沒看,莫雲還在微信上一遍遍地騷擾他,以及那邊沉重的狀況……

他很忙,忙得千頭萬緒,忙得忽略男人的情緒。

他希望自己能幫到他,所以努力變強,變得有用一點。

霍家銘看着青年狂塞了兩口餅幹,洗手就去廚房忙活,很晚了還要抱着筆記本念念有詞。

他看着唐明玉身上或多或少的改變,很不喜歡,隐隐有一種深深的危機感。

唐明玉一連忙了幾天都沒怎麽顧得上他,徐慧要鍛煉他做正式西點師。他忙得焦頭爛額,常常很晚才能回家。霍家銘則更為惱火。他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很多年了,沒有這種感覺。仿佛一下子在清鄉爆發出來,接二連三地滾成一個大雪球。

唐明玉回家看書學習,在廚房操練。忙完了,終于感覺到這個家太安靜。霍家銘每天去一趟公司,處理完重要事情就回家,無端地空出很多時間。他在客廳看電視,電視機裏嘈雜地放着動物世界的背景音,唐明玉敏銳地感覺他心情不好,他走到男人身邊,坐下和他一起看。手指穿插在男人的掌心中,交纏、握緊,霍家銘冷淡地看了看他,青年微微笑:“躺我身上好不好?”

他扶着男人的頭躺在自己腿上,手指在發間溫柔摩挲,像安撫一只毛躁的大獸,親親男人的臉。霍家銘聞着他身上潮濕溫潤的氣息,心裏舒服許多。他喜歡唐明玉身上的味道,幹淨、純粹,一張白紙,如果養得好,他還會活潑一點,過得沒心沒肺。唐明玉和外面的人不同,沒經歷過太多的人和事,看不到世間殘酷醜陋的一面,甚至不用考慮生計不承擔任何責任,養尊處優無憂無慮地過活。他的人生,只有他。他是他的造物主,給了他所有的審美、價值觀。

他單純、脆弱,所以他喜歡。

只有他,完全是他的。

男人埋在青年的懷裏,翻身壓上來,用牙齒留下一個接一個的咬痕,磨破了皮膚,青年也只是皺了皺眉,沒有動彈。霍家銘,更加喜歡他了。唐明玉用溫柔包容接納着他,向他完全敞開心扉,他可以肆意淩虐索取,這是會上瘾,他可以控制,但控制得并不好。

不過是一個吻,一個擁抱,青年又将他俘獲了。

他讨厭自己每次都沉淪于對方的溫柔,但不可抑制地又會上瘾,然後想要更多……

唐明玉被咬痛了也沒關系,男人很脆弱,他會包容他,也會盡一切可能保護他。雖然這很可笑,但他就是這麽想的。感覺到男人的躁動平複下來,心情還好,他想了想,還是把事情告訴他。

“那邊把伯母接回家了,狀況好像不太好。我們……”

他還沒說完,男人猛地将他推開。唐明玉跌在了地毯上,霍家銘暴怒:“再管他們的事,你就給我滾出去!”

唐明玉低頭道:“對不起。”

他明知道他會發火,但還是提了。那邊打來電話,情況嚴重到就在這兩三天,他沒有辦法。霍家銘擺明了要和那邊決裂,絲毫聽不得勸。男人渾身怒火地上樓,剛剛好起來的氣氛又被他毀了。

過了兩天,崔海萍打來電話,請求霍家銘回去一趟,一起辦理老人的喪事。霍家銘沒等女人說完,直接挂了電話。電話那邊還在叫嚷,唐明玉呆呆地看着,萬籁俱寂。對,死了,霍家銘露出一個笑容,很好。他和清鄉徹底沒有了瓜葛,所有陰沉的過往連同那個女人一起,灰飛煙滅,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霍家銘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輕松,從他心口搬開了一座大石,讓他難得地喘了口氣。

他可以好好生活了,男人回頭對唐明玉一笑:“晚上吃什麽?”

青年匪夷所思地望着男人,一股錐心刺骨的疼痛席卷了他。他恍然道:“徐媽做了幾個南方菜。”

“南方菜?不錯,你沒做嗎?”他現在根本不怕吃南方菜。

“我還有點事。”

“哦。”男人失落道,不過很快心情又好起來,不再管他,先去廚房看晚飯去了。

唐明玉拿衣服出門,往外飛奔。

唐明玉一出門就給崔海萍打電話了,對方沖着他就破口大罵:“霍家銘還有沒有人性啊?自己親娘死了都不帶管的?含辛茹苦養出這麽一個白眼狼,小時候是缺他吃還是缺他穿了,他親娘死了連棺材板的錢都不拿……”

唐明玉聽着她越來越難聽的話,“你別說了,你想要多少錢?”

“火化、骨灰盒、墳地還有喪禮管飯什麽的少說也要一萬塊錢吧!”

“我沒有那麽多,買墳地的錢你們自己出。”

“那怎麽能行!霍家銘不是他親兒子啊!”

“你們也是她的親人。五千塊錢,要還是不要,你決定。”

“這……”

崔海萍還在那拖,唐明玉道:“就這樣吧,我現在打到你卡上。”

“不行,你直接拿錢過來!你們那邊得出一個人啊,我這坐月子呢,還得操辦喪事,都是一群老弱婦孺,誰能頂事啊?”

唐明玉頭痛欲裂:“你老公……”

“我老公還有兩天火車,我一個女人帶着孩子能幹什麽?你們那邊必須得來一個人啊!你到底來不來?我可就把老人給停這了,反正有三天守靈,我也不怕被人笑話。你們不來,哼,等着被人戳脊梁骨吧!”

唐明玉不知道她說的真的還是假的,也許是在唬他,想要他的錢。這一家人,像吸血鬼一樣,抓着他就拼命榨取。

崔海萍哭起來:“霍家銘死了親娘都不來奔喪,怎麽會有這麽沒良心的人?他還是人嗎?讓我們怎麽辦!”

唐明玉頭痛道:“好好,你等着。”

他此時已經趕到店裏,徐慧有事找他,女人見了他非常欣慰,這段時間唐明玉都勤奮好學,已經滿足她的基本要求了。

徐慧告訴他,下周一就是他正式出師當值的第一天,要他好好準備。

唐明玉很興奮,是的,他終于做出點成績,有點用了。他向徐慧道謝,女人沒說什麽,拿給他一份蛋糕做禮物。

唐明玉提着蛋糕出來,心裏鼓足了勇氣。他現在什麽都不怕了,取了錢就到街邊打車。

莫雲追出來:“你去哪?”

“我回家啊。”

“我送你!”

“啊,不行!我還要去一個地方。”

“我陪你去!”

“你別鬧了!”

的車司機:“你們到底走不走啊?”

莫雲道:“走的走的!”

唐明玉被莫雲推上車,司機懷疑的目光掃了他們兩眼。

唐明玉道:“火車站。”

莫雲叫起來:“你去火車站幹嘛?”

“有點事要處理,你到了車站那邊就自己回去吧。”

“那怎麽行,我得知道你去哪!”

“哎呀,你煩死了。”

兩人争執了一路,莫雲仿佛跟定了他。到了車站還陰魂不散地跟着,唐明玉第一次自己出遠門,他循着久遠的記憶,用手機搜索路線,去排了長龍的隊伍後面買票。莫雲笑,拉着他到人少的自動售票機,刷刷兩下點開:“去哪?”

最後莫雲愣是不放心,自己偷偷買了張票,跟着上車了。

唐明玉坐到座位上,才發現他跟過來。

“你幹什麽啊!”

“陪你啊。”

莫雲笑道,唐明玉無語了。

霍家銘享受完了豐盛的晚餐,唐明玉還沒回來。

他叫徐媽:“給他打個電話,問他在哪?”

徐媽哎了一聲,電話嘟嘟嘟響:“先生,小玉沒接。”

男人皺了皺眉,“打給那邊店裏,問問他在不在。”

“好。”

“喂,我家小玉在不啦?什麽,早走了?什麽時候走的呀……哦哦,我知道了……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哦,好,謝謝。”

霍家銘臉色一點一點往下沉,“去了哪裏?”

徐媽有些發怵:“說是跟人一塊出去了,大概是玩去了吧。”

“和誰?”

“他們店裏的一個小孩,好像是叫什麽雲的。”

霍家銘的臉黑了下來,他說道:“叫周闵炜過來。”

“哦。”

周闵炜來了,他又一次踏進了霍家。如果可以,他實在不想管這一家子的事情,奈何霍家銘對他有恩,他就算再怎麽不情願也得應付。

“查查唐明玉在哪?”

周闵炜往廚房望去:“不在家嗎?”

“對,跑了,和一個男人。”

周闵炜咋舌:“膽子真大。”

霍家銘的目光沖他看過來,周闵炜嚴肅道:“上次您說撤掉他那邊的人手,所以查得費點時間。”

“嗯。”

“現在也不好勞煩公安廳那邊,人情上次的都沒還呢。”

“嗯。”

“要用點錢,用點時間,您別着急。”

霍家銘在崩盤的邊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周闵炜也不敢再說什麽了。

霍家銘在客廳等,周闵炜在一旁四處打電話。

時間已經過了零點,半夜不歸。唐明玉,利用了他的信任,跟個男人就跑了。

過了不知多久,整個霍宅都在半夜三更地運轉。周闵炜查到了唐明玉的通話記錄和買票信息。

“兩個人去了清鄉。”

霍家銘愣了一下:“去那?”

“是的,今天晚上九點的票,明早就到了。”

男人起身:“走。”

現在就去,追回來,然後一把掐死他,連同那個男人一起。

男人的怒火已經燒着了,燒得他失去理智。已經告訴過他,不要和清鄉沾上關系,他一而再地違背自己。也告訴過他,不要再和那人來往,他卻堂而皇之地跟着人跑了。

在他脆弱後,已經嘗試着去愛他,他卻利用他交付出去的信任,竟然背叛他。

男人開着車闖出一大段路,攥緊了手,一拳砸在方向盤上,汽車猛地剎車,嘶聲尖叫,撞倒了山崖上的路障。

周闵炜驚魂一瞬沒敢動,男人粗喘了兩口氣,似乎呼吸不過來似的:“回家。”

“不去了嗎?”

“不去了。”

男人脫力地走下車,自己走回了家。

周闵炜走了,徐媽也沒了人影。

只有他一人坐在客廳,黑暗吞噬了他大半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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