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據初步計算，張思菡這兩年在追星上花費總計近三萬七千元。”
重明瞠目，想想手機裏的兩千八百八十八，再想想他懷裏的二百五十四塊零三毛，忽然有點小悲傷。
老和尚一句阿彌陀佛吞回了肚裏。
“而她母親每個月的收入也不過兩千五百元。”
重明不由皺起了眉。
陸立軒臉色也不好看。
荊海繼續：“據調查，張思菡出事那天以生病為由請了假在宿舍休息，但實際中午她回了家，嗯，是去了她父親張保康的家，她是想趁家中無人偷錢，卻被提前回家的後母發現，并且叫了她父親回來，她臉上的巴掌印是她父親一氣之下打的，而她身上的傷痕則是反抗時摔傷的。”
重明想起林曉琪的話：“這麽看來，張思菡的父母之所以沒有再追究，是以為張思菡的自殺跟他們自己有關？”
荊海點頭：“确實，陳芹女士知道了這件事後帶了娘家人去張保康家中鬧過，後來張保康承諾将所有的賠款給她才了結。”
“這也太……”重明咋舌。
荊海道：“其實陳芹女士并不是為了賠款才去鬧的，但她娘家人在得到張保康的承諾後将她勸走了。”
重明歪頭想了想，好像也能理解，張思菡已經沒了，她母親就是再難過再大鬧女兒也活不過來，不如拿了這些錢重新開始生活，道理是這麽個道理，但從情理上讓人一時有點難接受。
陸立軒卻是驚愕：“可網上報道根本沒有這一說……”張思菡的事在網上也曾轟動過兩天，但全部都是在說校園暴力，根本沒有提過她父母的事。
荊海看了他一眼：“網絡上這樣報道自然是為了搏版面博話題，只有這樣才能引來更多人關注，網民們也只會看自己想看到的，只要話題度夠了，真相究竟如何并不在他們關心的範圍內，這個道理，想必陸同學也清楚。”
陸立軒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閉上了。
荊海繼續：“張思菡校外的人際關系則主要體現在網絡上，按照網絡術語，她是個粉頭，微博關注有五萬多，關注她的基本都是跟她一樣的粉絲，她建有兩個粉絲聊天群，并且還有一個小號，加入了她偶像張藝瑤的對頭，林娜娜的粉絲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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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在學校經營出來的，靓麗活潑的形象不同，張思菡在網絡上的行為十分瘋狂，幾乎出口成髒，最嚴重的，P過林娜娜的遺照，還去林娜娜家人微博下面肆意謾罵，連林娜娜姐姐剛出生的女兒都沒有放過。”
重明目瞪口呆。
陸立軒臉色更難看了。
“尤其近三個月，她的行為更加肆無忌憚，可以用四個字形容：狀若瘋癫。”
荊海對着手機點了幾下：“我将她微博跟聊天群的截圖發到了微信群裏，你們可以看一看。”
重明當即掏出手機，打開微信，這個微信群是昨天荊海建的，加了重明老和尚魏叔方還有陸立軒。
點開一張張圖片，重明目瞪口呆×2，各種污言穢語叫他大開眼界，再次感嘆中華語言的博大精深。
陸立軒握着手機的手都抖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倒是老和尚對着平板電腦一張張看過去，放大縮小，若有所思。
“師父，你是不是發現什麽了？”重明見狀問道。
“是業獸。”老和尚語氣微沉。
“業獸？”陸立軒問，魏叔方跟荊海也看了過來。
老和尚凝視着平板：“衆生的一切善惡思想行為，稱之為業，有惡業與善業之分，常說十惡業與十善業，十惡業即殺生、偷盜、邪淫、妄語、兩舌、惡口、绮語、貪欲、瞋恚、邪見，十善業與之相反，這十業又可籠統概括為三業，身業口業與意業。”
“妄語即謊言，惡口指謾罵，兩舌，三面兩刀，挑撥離間，绮語，輕浮淫/穢，令人邪思。”
重明聞言迅速翻動手機，驚道：“口業四則她居然全齊！”
老和尚點頭：“沒錯，她一次犯了全部口業，想必正是因此招惹到了業獸，業獸以人的惡念為食，一旦被它纏上，便會緊緊攀附在這個人的身上，一刻不停的蠱惑他，将他全部的惡念激發，最後吸食一空，人最為複雜，善惡相結，沒有完全的善也沒有完全的惡，不管是失去了善還是失去了惡，最後都會變得渾渾噩噩，走向死亡。”
陸立軒倒吸一口冷氣。
重明卻是疑惑：“可如果是業獸，她的魂魄怎麽會不見？”業獸只吸取惡念，并不會吞食靈魂，若張思菡是業獸害死的，按道理魂魄會去該去的地方，雖然可能不是直接投胎而是先去拔舌地獄走一趟。
老和尚攤手：“有很多種情況，或許因為意外她的魂魄沒有被立刻接走，或許業獸出于好玩将她帶走，又或許恰好有惡鬼經過，收了她做手下，也可能她身上帶有靈物，護住了她的魂魄，可以自由走動。”
重明跟老和尚交換了個眼神，看向陸立軒：“咳咳，那個，你看是這樣，招魂呢，我們已經招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也幫你搞清楚了，你還要繼續嗎？”
陸立軒此刻大腦一片茫然，這一上午一連串的打擊讓他有點緩不過氣，先是林曉琪的爆料，再是眼前确鑿的證據，他整個三觀大颠覆。
因為父母忙生意，他從小就是孤單一個人，又因為長相普通，性格懦弱，連個好朋友也沒有。
在他被幾個高年級同學敲詐欺負的時候，是張思菡路過喊了一聲救了他，她像一道陽光，照亮了他的心，她不嫌棄他的軟弱，時不時鼓勵他關照他，讓他覺得自己也是被愛的，是被需要的。
然而現在想想，如果那些幾個同學鐵了心敲詐他的話，怎麽會因為張思菡一聲喊就放過他。
騙子！
她騙了他！
全都是謊話！
陸立軒紅了眼，驀地擡頭：“我要找到她！幫我找到她！我有話要問她！”他二話不說打開支付界面，嗯了幾下，“這是定金，事成之後我會再付一倍！”
重明點開一瞧，瞬間直了眼睛。
一二三四五，個十百千萬，一萬塊！！！
老和尚湊過頭來同樣直了眼，師徒二人相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金光。
“嗯咳。”老和尚坐直身體，唱了個阿彌陀佛，一臉深沉，“錢財乃身外之物，小施主一片真情卻被人诓騙，實在可惡，施主放心，老衲一定為你讨回公道。”
重明附和：“沒錯，沒錯，我們一定會幫你找到張思菡的！”
陸立軒點頭：“我相信大師。”
老和尚在幾人的注視下沉吟片刻，開口：“既然招魂不成，便請魂，如果她只是單純走失，必能成功，如果她是被帶走，那只能再另想辦法。”他忽的轉向魏叔方，“叔方啊，此事成與不成全看你了。”
魏叔方掀了掀眼簾。
老和尚笑眯眯道：“你放心，為師保證，此事對你肯定沒有半點危害，你是我徒弟，我這做師父的豈會害你？”
魏叔方擡眸：“需要我做什麽？”
老和尚道：“跟之前一樣，念她的姓名跟生日，只是這一回你心裏想着請她上身。”
“上身？！”魏叔方還沒有反應，重明立刻跳了起來，“不行不行，這怎麽行，這哪裏沒有危害了，師兄身嬌體弱，而且一看就陽氣不足，哪能經得起鬼上身！還是我來吧。”
身嬌體弱？陽氣不足？
荊海想起某些回憶，沒忍住打了個哆嗦，上一個敢這麽形容老板的人去哪了呢？哦，對了，去西山挖煤了，再沒有回來。
然而出乎他意料，老板居然沒有發火，甚至連臉色都沒有變一下，反駁也沒有反駁，再平淡不過。
他愕然，再次在心裏重新定位起這對師徒。
“你來？”老和尚沒好氣道，“我倒是想你來，你覺得可能嗎？”
重明想起那些見了他跟見了鬼一樣的鬼魂，頓時洩了氣：“可，可，也不能師兄上啊，要不師父你來？”
老和尚顫巍巍伸出手指，痛心道：“師門不幸師門不幸啊！去給我面壁思過！”
重明一臉委屈地蹲到了牆角。
他只是關心師兄，師兄這麽柔弱，當然要好好照顧了，何況姑婆說了，世間最難得者兄弟，須贻同氣之光，毋傷手足之雅，做到兄弟既翕，花萼相輝，師兄也是兄，他關切手足也錯了？
魏叔方此時開口：“師父不必生氣，重明是好意，謝謝師弟，你放心，師父既然讓我來，肯定有他的用意，你要相信師父。”
“好吧。”既然師兄都這麽說了，重明只能點頭應了。
老和尚哼了一聲，道：“行了，繼續。”
魏叔方阖了阖眼，開始念起：“張思菡，生于……”
跟上一回一樣，念着念着，語調帶出奇異的韻律，然而這一次五分鐘過去，那種陰冷感也沒有出現，可以說什麽都沒有發生。
八分鐘後，魏叔方臉色一白，住了口。
“師兄！”重明嗖嗖從牆角竄了過來，蹲到他面前，關切道，“師兄你沒事吧？”
魏叔方睜開眼：“失敗了，我感覺到被什麽東西擋住。”說完捂着唇一陣咳嗽。
劇烈的咳嗽下，那蒼白的臉上浮起了一抹酡紅，仿佛塗抹了胭脂，使得原本陰郁的長相竟顯出了幾分難以言喻的豔麗。
落入重明眼中，竟叫他微微失神。
“不過……”緩和下來，他道，“我看到了一個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微微側首，“張思菡喜歡的那個明星是？”
荊海立刻拿起手機點了幾下，然後雙手捧着到他面前。
“沒錯，是她。”魏叔方颔首。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有事出去浪了，還好趕上了，汗(⊙﹏⊙)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