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鑒于客戶本人跑了,便沒了寒暄的必要,吃過午飯,重明跟魏叔方雙雙去午睡了,重明是因為習慣,之前跟師父趕路外加發傳單放棄了習慣,這一閑下來,自動恢複了作息。

魏叔方則是因為身體不好,必須适當休息,當然,各睡各的房間。

重明這一覺睡得很不好,短短兩個多小時,他做了兩個夢。

第一個夢跟之前那場讓他極為不舒服的夢有關,仿佛是連續劇下一集,時隔半個多月,他再次夢到了那個小女孩。

這一回不是榕樹,而是在一片茂密的玉米地,太陽正要落山,遠處隐約可見村莊裏的炊煙。

田埂上,走來一大一小兩道身影,仍舊是個看不清臉的男人,但重明就是知道,跟上一回那個不是同一個人。

男人手裏牽着依舊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

只是跟上一回不同,小女孩垂着頭,走路磨磨蹭蹭,顯得極為不情願。

畫面是無聲的,好像老舊的膠片電影,重明聽不到男人說了什麽,但看女孩瑟縮的模樣,顯然不是什麽好話。

大約被罵過,小女孩不敢再磨蹭,跌跌撞撞跟上了男人的腳步。

走着走着,拐進了綠油油的玉米地。

重明回想起了上一回那種難受的感覺,心裏咯噔一聲。

等看到男人将小女孩摔在地上,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從腳下竄起,心髒劇烈顫動,然後整個人都開始顫抖,無盡的憤怒噴薄而出。

但沒等到他沖上去,眼前一黑,夢境結束。

緊接着,突兀的,眼前出現了另外一幅情景,他看到了一處山崖,崖頂上站着一個人,他定睛一瞧,大吃一驚,居然是小芳!

沒來得及多瞧,就見小芳忽然從崖頂摔落了下去,不停地墜落,仿佛落入了深不見底的無盡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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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芳!”

重明大喊一聲,倏地睜開了眼。

他掀開被子跳下床,直奔洗手間,扒着馬桶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重明臉色慘白,一邊吐一邊抖,耳畔一陣嗡鳴,止不住的顫栗從心底冒出,夢境裏的畫面在他腦海中不住回放,太過清晰,仿佛感同身受,惡心,憤怒,絕望,怨恨……一系列負面情緒完全将他包圍。

幾乎讓他崩潰。

重明蹲在馬桶邊吐了個一塌糊塗,幾近将膽汁吐出來,到最後已經吐不出什麽,一邊幹嘔一邊眼淚簌簌往下落。

太難受了。

八歲之後,重明再沒有像現在這麽哭過,眼淚像斷了線一般,控制不住拼命往出湧。

手腳發軟,渾身無力,如果不是強憋着一口氣,他估計要癱在地上了。

不知吐了多長時間,終于吐夠了,他強撐着站起來,哆哆嗦嗦洗了把臉,漱了口,扶着牆打算去找師兄,上次的經驗告訴他,只要握一下師兄的手,他就不會這麽難受了。

重明跌跌撞撞出了門,才想起他不知道師兄住在哪個房間,之前是傭人領他先進的屋。

對了,手機!他回頭看了眼屋內,神色懊惱,可好不容易撐着口氣走出來,他不想再回去,只能拖着虛軟的身體朝樓梯口走去。

幸好大約是魏叔方也醒了,荊海帶着傭人上樓來,正好撞上了墜墜欲倒的重明。

“重先生!”

荊海吓了一跳,連忙上前兩步扶住重明:“這是怎麽回事?”

重明有了支撐,強撐的力道卸了一半,差點癱軟下去,他抖着唇:“帶我去找師兄……”

荊海覺得眼前的情形似曾相識,他記憶力一向很好,當即想起了半個多月前的那一幕,連忙扶着重明朝老板房間走去。

魏叔方休息的房間就在重明的隔壁,荊海攙扶着重明敲門進去,魏叔方正換好了衣服,在穿外套。

他從來都是西裝革履将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哪怕夏天最熱的時候都是如此。

見兩人進來,他系扣子的手一頓,外套散開:“重明?”

重明快要頭痛欲裂,強烈的負面情緒從心髒擴散到四肢百骸,連指尖都是痛的,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這麽痛苦過,在荊海面前他還能強撐,但看到師兄,委屈瞬間蔓延到了臉上。

“師兄……”

荊海扶着他到沙發上坐下。

魏叔方顧不得拿手杖,快步走過來,所幸他剛剛休息充足,短短幾步,不依靠手杖也無大礙。

“師兄,我好難受……”

重明眼淚差點又要落下來,他覺得委屈極了,噩夢來的莫名其妙,是的,對他來說,這夢跟噩夢已經沒什麽區別了。

甚至比噩夢還要來的更可怕,如果是真的夢,無非醒來想想就過,但這已經不是普通了夢了,太可怕,仿佛有人将記憶強行塞進他腦海裏一樣,生理心理的雙重折磨,再多幾次,他肯定要崩潰。

魏叔方褪下手套,握住他的手,放輕了嗓音:“沒事,我在。”

他不安慰還罷,一安慰重明立刻紅了眼眶,咬牙強撐的最後一絲勁道卸去,整個人癱在了沙發上。

下一秒,那些冰冷絕望的負面情緒好似洩了閘的洪水,順着兩人相握的手奔湧而去,争先恐後流向魏叔方,然後好似落入了一望無際的汪洋,連個漣漪都沒有泛起,立刻消散不見。

肉眼可見的,重明臉色迅速緩和,雖然沒有立刻恢複以往的紅潤,卻也沒了之前那片駭人的慘白。

“又是夢?”魏叔方沒有像上回那樣立刻松開手。

重明腦中浮現起夢裏的情形,雖然沒有了那些情緒糾纏,但還是膈應難受,縱然他再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夢裏發生的事有多麽喪盡天良,這一回不是感同身受的惡心,而是作為旁觀者知曉這種事的惡心。

“我夢到……”他略略糾結了下,将夢裏發生的事講了一遍。

別說荊海,就是連魏叔方臉色都不是很好。

說話間重明恢複了大半,光看臉色已經跟正常沒什麽兩樣,好像剛剛那一切都是幻覺一般。

“我得問問師父。”他皺起眉,他做夢這件事肯定不是偶然,師父絕對知道什麽!

忽然,他蹭的坐起身,面色微慌:“還有小芳!我夢到小芳出事了!”

他目露惶惑:“不,這不是夢,絕對不只是夢!”兩個夢接連出現,又那麽清晰,他有感覺,這肯定是某種預兆。

“師兄!”他反手抓住魏叔方的胳膊,“你能幫我找找小芳在哪嗎?”

當初看到荊海那麽輕易就查到張思菡的信息時,他是有想過讓他幫忙找一找小芳的,但又覺得這樣好像對小芳不太好,所以放棄了。

前些天小芳畢業的中學開學,他去問過,知道小芳考上了G大,但大學與中學的開學時間不同,G大還要更晚一些,要到九月下旬,他只能回來再等。

但現在,這個突如其來的夢讓他心裏升起不好的預感,不能再等了。

于魏叔方而言,重明是他的師弟,也是他想要結交的朋友,若無意外,會是他平生第一個朋友,而在他的認知中,對朋友要真誠坦然,傾囊相助,朋友對他提出的第一個要求,自然要滿足。

他道:“好,我讓荊海去辦。”

“謝謝師兄。”重明松了口氣,臉上的擔憂卻沒有褪去。

重明的忐忑不安一直到花茂重新出現都沒有緩解,期間他打電話問了師父做夢的事,但師父讓他回去再說,他心裏更不安了。

而與重明恰好相反,花茂回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飄着的,笑得背後花瓣亂顫,桃花眼不要錢似的直放電。

荊海一臉嫌棄:“別告訴我容姐答應你了?”雖然他信了花茂是桃花命,但他不覺得容姐會接受花茂。

花茂嘿嘿笑:“沒有,可是她也沒有拒絕啊,要是以前她肯定是無視我,轉頭就走,可這一回她沒有,還跟我說話了!”

“她說了什麽?”

“滾,她跟我說,滾。”花茂雙手捧臉,一臉癡笑,“這個字從她嘴裏說出來,我的心都要酥了,你知道她說這話的時候多有氣勢嗎?怎麽辦,我更愛她了……”

重明默默撫了撫胳膊,突然覺得有點冷。

荊海一臉的不忍直視。

轉眼到了傍晚,吃過晚飯,重明從包裏取出師父給他的東西,一枚玉質的小鈴铛,純白瑩潤,小巧精致,只有指甲蓋大小,正是上一回從張思菡那裏得到的靈物。

經過師父的加工,只要重明帶着這枚鈴铛,就能遮掩氣機,不必再擔心那些鬼怪遠遠感應到他就跑。

他想了想,找了根紅繩,将鈴铛串起成一個手鏈,戴在了手腕上。

鈴铛雖然遮掩了氣機,卻也相對削弱了他的能力,不過他在那股陰氣上沒有感覺到惡意,想來應該不會有問題。

做好了準備工作,一行四人又重新回到了花茂的別墅。

為了方便行事,花茂已經遣走了傭人,連花叔都被他勸回了老宅,燈火通明的別墅裏,只剩下他們四人。

時間流逝,夜色越來越深。

重明因為下午的事,整個人蔫蔫的提不起精神,電視上的節目再搞笑他都笑不出來,窩在沙發裏發呆。

魏叔方本來就不多話,荊海跟花茂也不敢跟他沒話找話聊,可能想到要熬夜,他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積蓄精神。

花茂倒是有心想跟大家拉拉家常,雖然他平時不怕看鬼片,但那是因為知道是假的,如今假的成了真,再膽大也難免會怵。

這一個兩個都不說話,搞得他心裏發毛,尤其瞧着時間越來越接近午夜,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讓他一驚一乍。

等他看到重小師傅忽然起身沖向廚房,吓了一跳,匆匆跟上去,只聽一聲厲聲尖叫,他親眼看到一個陰測測仿佛咒怨般的小男孩穿牆逃跑了。

花茂遍體生寒,如果說之前心裏還有點懷疑,這回徹徹底底的信了,他原以為自己的人生是娛樂圈總裁寵婚小甜文,沒想到畫風說變就變,這算什麽,都市靈異?懸疑鬼怪?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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