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世子您往日裏污蔑我就罷了,但是這事您說起來,還真的要謝謝我。”
陸谏咬牙冷笑:“給你個機會,這事小爺我怎麽誤會了!”
張妤停下了擦拭的動作,只露哭腔:“我前幾日聽說世子您院子有晦氣沾身,這幾日見您院子每日三更都吵鬧不休,想着世子您定是被那些鬼祟作亂,才惹得沒個休憩時辰。可這幾日下來,我見世子您院子依舊如此,也沒什麽作用,阿姐我很是擔憂啊!這想着想着就讓阿姐我想起早些年聽說的事,聽說那狗血啊,最是去晦氣,這才想了個法子,用這些狗血幫幫您。如此想來也算是功德一件了,可沒想到世子您非但不領情,現如今還如此曲解我的好意,劈頭蓋臉就指責我,當真是委屈死阿姐我了。”
說着又對着旁邊的采禾道:“采禾你說說,我這幾日是不是為了世子絞盡腦汁,這才想到這個法子幫世子的?”
采禾不敢直視陸谏,站在張妤身後小聲道:“世子,我們姑娘是真的擔心您,這幾日聽說您院子裏鬧鬼,這吃的不香睡得也不安穩,整日裏就想着怎麽幫您,好不容易才想了這麽個法子,你千萬別怪我們姑娘,她真是為您好。”
陸谏第一次知道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是什麽滋味,吃不香睡不好結果就想了個這麽損他的招,可真夠可以的。
“這是你的丫鬟,當然替你說話了!”陸谏又氣又怒。
張妤見他臉上氣怒絲毫不減,卻不擔心:“這主要是世子您肯不肯相信阿姐為您好的心,若是您不信的話,那麽阿姐我說再多,也是無用的。”
不用說,他當然不信。
陸谏覺得,自己當真是小看這人了,這張嘴可比阿八厲害多了,黑的都能給她說白了,涼涼道:“口說無憑,若你沒有證據,我憑什麽信你。”
若是她拿不出來,他保管讓她知道下,自己這脾氣不是白長的。
這本來就是陸谏故意想的招,卻不想,張妤嘆了口氣,一點也不慌張:“采禾,拿出來吧。”
“是。”采禾應完後,就匆匆回了屋子。
陸谏蹙起眉,瞧了瞧張妤,不知道她在搞什麽名堂。
她臉上仍舊維持着抹淚的動作,瞧的他立馬轉開了眼,還好那邊采禾很快出來了。
采禾手上捧着一堆書冊,到了陸谏面前跪了下來:“世子。”
陸谏瞧着這一本本的書冊,又看了眼張妤。
張妤正用帕子裝模作樣的抹眼角不存在的淚,道:“這都是阿姐擔心世子您的證據,您自己看吧。”
陸谏蹙着眉,滿眼困惑的翻了翻最上頭的一本。
“其書有言:中邪者,多被污穢之氣所傷,有污穢者,潑之狗血方為良效,若是還不能祛者,可插其針于居髎穴,或用其馬牛之糞抹遍全身,方可。若其上法子還不能治者,則大概往日壞事做盡,以至污穢入其身,邪氣入其體,恐難救治,唯有祈求上蒼,保其狗命。”
陸谏的手僵了僵,張妤還适時補充道:“阿姐這幾日就一直在專研這個,這些都是阿姐看了許久,覺得最有效的法子了,若是世子覺得院子污穢還重的話,不若阿姐再給你試試其他的法子?”
陸谏的臉也黑了。
“雖說其他的法子冒險了些,但是污穢之氣不除,确實難以安心,萬一再傷及了世子您的身體,那恐怕就……所以阿姐覺得,世子您要不還是先忍忍吧,等阿姐再找個日子,去找找哪裏有牛糞,這樣……”
“夠了!”
陸谏瞪了瞪她,一把将書扔回了采禾身上。
“什麽狗屁文書。”
他不知道張妤哪找來的這麽些個胡說八道的冊子,但是看得出來,她準備的很充分,至少明面上是看不出來有什麽過錯的。
怎麽看,都像是個為了他,病急亂投醫的“好阿姐”。
他看着幸災樂禍的張妤,好半天,才将嘴裏的那句粗話吞了回去,擠出一句:“如此說來,小爺我倒是要感激你咯?”
他就沒碰見過她這麽颠倒黑白的,三兩句話說得自己什麽錯都沒有,還為他辦了件大好事,就連最後,也要拐着彎占他便宜。
陸谏話裏是諷意,張妤卻裝作聽不出其中含義,十分委屈的點頭:“感激倒不用了,只要世子您往後不要将阿姐當成壞人,阿姐便心滿意足了。”
陸谏這邊氣過頭了,反而還笑了幾聲。
他原本體諒她是個姑娘,姑娘家嘛,吓一吓就好了,這會覺得自己是真的小看了這人了,這哪是個正經的姑娘家,怕是男子,都沒她膽子大的吧。
敢在他院子裏潑狗血。
他屈了屈指,有些煩躁。
本來這次陸谏是打算帶着小厮好好鬧一番的,但是現在被張妤這麽一搞——
他看了看周遭那些丫鬟小厮,又看了看一副柔弱模樣,一直“為他好”的張妤,好像怎麽看都是他在欺負一個姑娘。
可就這樣走了,陸谏又覺得不甘心。
想想院子裏那一股子臭味,他更覺得一股惡氣在胸口難出。
旁邊的小厮們見他不開口,也都愣愣的。
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不知道現今到底是撤呢還是上呢。
“世子若是還不信的話,不若将長公主叫來評評理。”
張妤說這話時,從帕子的眼角觀察着陸谏的行為,果真如上次一樣,聽她這句話說完,陸谏的臉上連嘲諷的笑都沒了,嘴角耷拉下來,便是周身的氣也沉了下來。
他眼睫弧度十分長,在白嫩的臉上劃下陰影,精巧的下巴繃得很直。
她心裏嘀咕陸谏跟長公主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一邊面上還是委屈的樣子,三言兩語不離長公主。
“世子覺得我有意,可真是傷阿姐的心。昨日長公主還讓阿姐我與你好好相處呢,今天這就鬧了事,全都怪我,惹世子您氣了。”說着招了采禾,“采禾你去請長公主來吧,就說你家姑娘我惹世子生氣了,要在她面前給世子陪個不是。”
說到要招長公主過來時,陸谏的面色已經沉的不能再沉了。
這下子張妤更加确信心中的猜測,陸谏果真與長公主之間有嫌隙,不然的話,怎會一聽長公主名字,就變了臉色。
采禾出了門,門外言清适時走了進來,有些着急的樣子:“世子,阿八突然間瘋叫的厲害,在院子裏頭亂咬人,還請您回院子瞧瞧。”
陸谏沒動。
再之後,張妤以為他要做什麽的時候,他竟然只是轉身走了,後頭本跟着他進來的小厮一見如此,立刻全都退了出去。
他來的氣勢洶洶,走時卻過于突然,便是張妤都沒料到,讓她抹淚的動作都愣了愣。
而後,門外沒走遠的采禾回來了:“姑娘?”
張妤沒說別的,只點了點頭,對她道:“關門吧。”
采禾一臉莫名的“哦”了聲,關好了門。
等院子裏其他人都散了後,張妤也不再做哭訴的樣子:“方才寫那書冊的先生,賞。”
這下子,終歸可以睡個安靜的覺了吧。
陸谏砸完第五個花瓶的時候,終于冷靜下來。
雖然小臉上還有殘留着氣憤之色,但也不跳腳了。
下人們全都瑟縮的跪在地上,沒人敢開口說一句,便是平日裏嚣張的阿八,此刻也只敢縮在他腳邊“嗚咽”一聲。
阿八已經被人清洗幹淨了,但毛發上,還是有股子隐隐的腥臭,一聞見這個味,陸谏好不容易平靜下去的臉色又有了複發的苗頭。
想及那人,他就覺得心情煩躁。
瞅見這狀況,站在他最近的言清趕忙将他旁邊第六個瓶子遞過去。
言清心裏還暗自慶幸,還好自己之前有先見之明,前幾日就讓人将房裏皇上賜下的物件收起來了,不然的話要是世子生氣摔壞了,倒黴的可就是他們這些伺候的奴才們了。
陸世子只掃了他一眼,沒砸。
言清讪讪的放了回去。
自隔壁搬過來後,自家世子脾氣漲了不少。
言清有些頭疼,隐隐覺得,世子往後的脾氣怕是會更不好。
他雖然腦袋瓜子不太聰明,但還是意料到了隔壁院張姑娘的不同,至少從前從來沒有人敢如此惹世子生氣過,更不可思議的是,惹完了還能完好無損的活着。
他一時倒有些佩服那張姑娘了。
陸谏心裏有口氣,這股子氣從見張妤那會就有了,但是直到現在這股氣還未平息下去,這是十分少見的。
他其實可以有更狠的法子的,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并沒有用。
或許是不想對一個姑娘那麽兇殘,又或者是心裏頭那一點莫名其妙的傲氣,不想跟一個見識短淺的姑娘家計較,很難說清,但确實使得他的心情越發煩躁。
他磨了磨牙,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轉手摸了摸縮在腳邊的狗頭。
“世子,這事咱們要不要,跟皇上說說?”
言清只是試探,府裏的那一位他不敢提,于是只能說皇上。畢竟世子若是真氣的話,告到皇上面前,還不是三兩下就能解決的。
但他沒想到一出口,就遭到了世子淩厲的目光,那雙漂亮眼珠子,銳利森芒。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若不适,請忽略)
陸谏:小爺懷疑你是隔壁派過來的!
言清:世子,小的怎麽會是呢,小的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
陸谏:打住打住!若不是的話,那你怎麽次次幫着那女人?
言清:世子,那是您未來夫人。
陸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