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事,誰都不準說出去,聽到了沒有!”

他不光是警告言清的,更是警告下首的那些個小厮丫鬟們,都管好自己的嘴巴。

言清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跪下去磕頭,再不敢多說了。

小厮丫鬟是知道自家世子脾氣的,不敢因着他年紀小就輕視,全都哆哆嗦嗦的低頭應聲,其實不用他說,便是借他們豹子膽都不敢多嘴。

否則,就是嫌命長了。

倒是阿八因為他抓得緊,嚎了一聲。

卻也不敢做什麽,只低着狗頭,瞧着有些委屈的模樣。

陸谏小手摸了摸阿八水光發亮的皮毛,心底不知道在想什麽,臉色稍微平靜了些。

而後有些陰戾的氣息在他臉上浮現,最後咬了咬牙:“阿八,我可全靠你給我争氣了。”

他眼底有晦澀之色,瞅得言清心裏發毛。

阿八在他手下輕輕的嗚咽了下。

自上次的狗血事件後,張妤發現隔壁院子突然安靜了下來,但這種安靜總給她一種風雨欲來的危險氣息,她不知道陸谏搞什麽。

雖然心裏隔着這麽一層憂慮,但是不可否認,最近她睡的安穩了不少。

陳嬷嬷是之後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大為震驚,拉着張妤念了大半天。張妤嘴上應着,但都沒往心裏去。

後來見隔壁院子真沒什麽動靜,陳嬷嬷才不再拉着她,不過眉眼間的憂色更加重了,總覺得不會有好事發生。

采禾事後也被陳嬷嬷私下罵了一頓,整日裏精神恹恹,一時之間,院子裏最輕松的倒是張妤。

這幾日,她有時出院子也會撞見陸谏,不過大多那人眼裏像是看不見她似的,仰頭而過。連帶着他牽着的阿八見着她,狗臉也兇狠的可以。

真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惡犬。

不過這幾日她也沒心思在意陸谏要做什麽,因為臨近安國寺的日子越來越近,她愈發緊張了。

安國寺建在城外的一座半山上,距離京城有半柱香的腳程,周圍多高樹密草,山也極為高聳陡峭,這也是以前張單掉下山崖後,侍衛花了幾日才找着的緣由。

她沒去過安國寺,對于安國寺的狀況所知甚少,所以她打算先了解下安國寺周遭的狀況,以備不時之需。

張妤托了陳嬷嬷在府裏打聽,有沒有原本在安國寺附近待過的奴仆。

後來倒真讓陳嬷嬷打聽到,後院有個老奴,原本是安國寺山下某個村裏的村婦。

她一聽便歡喜的讓人将她請過來,而後隔三差五的差人去請。

之後的日子裏,張妤更忙了。

不是去張單的院子提點他莫調皮,便是準備關于此次去安國寺的行程,一時也沒有注意到陸谏那邊的狀況。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是那老奴和采禾,被陸谏帶走的消息。

這事發生在她詢問完那老奴,讓采禾将人領回去的時候。

張妤得知時,十分惱火,她想起了采禾哭着跪在她眼前的場面。

采禾前世是被迫出嫁的,嫁給一個瞎子。

那瞎子不光人長得醜,有條腿也是跛的。

而采禾會嫁給他,是被長公主賜下去的。

她去鬧過,但是毫無作用,便是她那父親,也只是冷眼旁觀:“這丫鬟的身份,能得長公主親自賜婚,是她的福氣。”

随後轟走了她,讓她別在這些小事上煩他。

可采禾怎麽會是旁人,她是在陳嬷嬷之後,她最親的人了。

一切都像是徒勞,便是采禾都勸她,說這是她丫鬟的命。可她知道,這怎麽會是采禾的命啊,那明明是長公主惱她,所以才這般變相的折磨她。

張妤閉了眼,深吸了口氣。

她因為張單會出意外這事緊張壞了,忘記邊上還有個伺機而動的小惡狗,随時等着撲上來咬她一口,不過現在懊惱也沒用。

陸谏揚言,要她單獨去花圃見他。

“姑娘,您真的要去嗎?”陳嬷嬷給她披了件外衣,眉目間都是憂色。

張妤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別擔心:“這事本就是我和他的事,若我不去的話,不說那老奴,采禾您舍得?”

陳嬷嬷臉色為難,采禾那小丫頭是她看着她長大的,雖然人笨了些,平日裏她也總訓斥她,但人心都是肉長的,她當然不舍得。

“可是……說不準世子只是話說的狠?”

雖然傳話的人說,若她家姑娘不出現的話,采禾和那老奴都得死,但是她想着陸世子那張白白淨淨,玉面娃娃一樣的臉,總覺得不大信。

張妤卻沒陳嬷嬷這般寬心。

從前那人性子就不好,她可不指望這會會好多少。

張妤搖了搖頭,陳嬷嬷就知道自己沒有說動她,忽而心頭跳過了一個念頭:“姑娘,這事要不咱們還是跟老爺商量商量吧?老爺現今跟長公主成了婚,也算是一家子了,沒準老爺跟長公主這麽一提,長公主再跟世子提點提點,這事沒準就解決了呢。”

陳嬷嬷越說越覺得有理,眼睛都亮了。

張妤一聽卻蹙了眉。

陳嬷嬷已經不止一次的提起告訴張鳴成了。

前世,她出了什麽事陳嬷嬷都愛勸她跟她爹商量,但她爹那是個能商量的嘛,她都不用想,若是真告訴了他,鐵定最後受罰的是自己。

關于她爹的性子,沒人比她更清楚了,那就是個為了前程,誰都可以犧牲的性子。

就像以前,她惹了長公主的厭棄,她爹怎麽做的,那是睜只眼閉只眼,從來沒去過她院子看過她。到後邊,怕是都忘了這公主府裏還住着她這麽一個女兒了吧。

雖然表面瞧着對她和張單還挺關心,但骨子裏刻薄冷血到極點,怕是從頭來只在乎自己。

關于這點,她覺得自己得好好跟陳嬷嬷提前打個醒,這萬一往後她若是真瞞着自己将一些事告訴她爹了,她怕是得憂心死。

張妤按住了她幫着自己收拾外套的手,看着她:“嬷嬷,您覺得我娘這牌位能接過來嗎?”

陳嬷嬷困惑,不明白自家姑娘怎麽突然說到夫人身上去了,不過聽她提及,以為她這是傷感,柔聲安慰:“姑娘,嬷嬷知道您想夫人了,但是這事咱們還是先緩緩,現下您剛入公主府,根基不穩,還不是最好的時機。關于這事,老爺應該也自有打算,您先放放。”

她沒把話說絕,是不想惹她傷心,張妤知道。

“打算,他有什麽打算,打算怎麽攀高位嗎?”她低了低眼垂,苦笑一聲,“嬷嬷,我都知道的。”

“我娘的牌位怕是永遠都進不來。”

撫了撫自己掌心下尾那和好如初的肌膚,悠悠道:“從這幾個月您還沒看出來嗎,我爹他什麽時候将我娘放心裏過了,若是放心裏了,我娘死後還能淪落到個和府裏下人争屋子?若是放心裏了,她死得能那般不放心?若是放心裏了,他現今能笑得這麽歡?”

張妤越說越激動,且越來越偏激,陳嬷嬷臉色大變,趕忙阻止:“姑娘您別這麽想,您要是這麽想,這日子可怎麽過呢,您不能恨老爺。”

陳嬷嬷左右看了看,提防有旁人聽見了這話。

她的擔憂不是沒道理的,這父女倆哪有結仇的,這還要不要過日子了?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得為自己打算才是正道。

這會張妤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深吸了口氣:“我知道。”

就是因為她知道,所以才一直安安分分的,并沒有像前世那樣,偏激又執拗,以至于将自己逼成了那般地步。

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她要照顧好阿單,也要讓陳嬷嬷和采禾好好的,更要自己好好活着。

“所以嬷嬷,我的事您往後也別想着跟我爹說了,在他心裏,權勢地位才是最重要的,你信不信若是這事您跟我爹提了,他第一個罰的就是我。”

陳嬷嬷沉默了,可能她心底也清楚,自家姑娘說的沒錯,只是她一直不願相信。

她知道老爺是涼薄的人,但是她想着姑娘和公子畢竟是老爺的親骨肉,就算是再涼薄,那還是有幾分骨肉親情在的,但現下她不得不承認,若是真要拿前程仕途一比,姑娘在他心裏到底算什麽分量,她不敢想。

陳嬷嬷瞧着她家姑娘這麽一個嬌嬌弱弱的人,說這些話的時候連眼淚都沒流,她心裏倒是心疼死了。

她握了張妤的手,眼神堅定:“姑娘放心,嬷嬷不說,嬷嬷什麽都不知道。只是姑娘您也千萬別想不開,這事別拿自己生氣。”

張妤這才笑了。

“嬷嬷您別擔心我,這事我看得比您開。”

看不開的張妤已經死了,只有看得開的張妤才能活着。

有了保證,她也放下心來,跨出門檻:“好了嬷嬷,我先去了。關于世子這事您也別擔心了,我再怎麽說,也是他名義上的姐姐,他還能殺了我不成。”

她這句是玩笑話,然身後的陳嬷嬷變了臉色:“這話可不能亂說,呸呸!”

張妤笑了。

沒有什麽,比看到這些關心她的人還活着,更開心的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求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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