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走在小石道上,張妤心裏估量着陸谏的意圖。其實也沒什麽好估摸的,大概也就是些報複她的手段。

以她的猜測,陸谏吃了幾次暗虧,必然是要讨回來的。

她心裏謀算着等會怎麽應付,這走的便有些慢了,等意識到的時候,人已經到了花圃外圍。

長公主府裏的花圃十分大,這裏空曠又僻靜,裏頭的花草也長得茂盛,有些茁壯的都快蓋住她現下整個身子了。

瞅了瞅這地方,張妤有些擔憂,這裏頭若是發生個什麽事,怕是都沒人知道吧。

言清被蟲子咬了一口脖子,有些癢。

邊撓邊勸道:“世子,咱們要不要還是撤吧,這張姑娘奴才看着不是個好惹的?”

陸谏冷着一張臉,平日裏白嫩的小臉上,三三兩兩沾滿小紅點,瞪了眼他,“你家世子好惹?”

言清不敢勸了。

他們在花圃裏已經站了一個時辰了,但是張妤還沒來。

“世子,這張姑娘會不會是不敢來了吧?”言清會這樣說也不是沒道理的,畢竟單獨出來見世子,誰也不傻。

陸谏心裏其實也沒底,畢竟兩個奴才,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威脅到張妤。

随着等的時辰有些長,陸谏不耐煩道:“沒用的東西,等會你給小爺蹲在這就行,記得等會發生什麽事都不準出來!聽到沒有?”

言清難受的撓了撓癢,低頭答應,心裏還是覺得張姑娘不要來最好了。

陸谏繼續道:“哼,等會小爺就讓你看看,那張妤是怎麽在小爺面前哭天喊地,求……”話沒說完,前方人影閃動。

他立馬停住了動作,邊還制止了言清撓癢癢的行為:“別動!”

言清是真不敢動了,視線跟着世子一起往前方瞧。

前方,是姍姍來遲的張妤。

花圃裏的花草很高,陸谏選的位置還是個花草中央的,她從和她半人高的花中鑽出來時,氣得想罵人。

張妤很生氣,她整了整自己被刮花了邊的裙擺,這下可好,又得從月例裏扣件做衣裳的銀錢了。

不過在別人眼裏看來并不是這樣的。

她穿了一身淺色的裙袍,外罩了件淡色的罩衣,頭上只簡單簪了只細長的發簪,甫一出來時,像是只蹁跹的蝴蝶,連帶罩邊角上繡着的那幾朵精致的小花,就像是要飛上去了。

陸谏愣住了,他以前沒怎麽關注張妤這人長怎麽樣,這會認真看才發覺她長得其實也不賴。

今日只淡淡上了層脂粉,因為費了力氣,腮邊像是上了粉嫩的紅脂。

少女輕蹙着眉,使得本就十分柔和的五官,更給人一種嬌美柔弱的感覺,這也是他一開始低估了她的緣由。

陸谏又想起,張妤似乎從來都不愛濃重的香味,便是身上也不像其他的女子一樣愛帶香囊。

愣了一會,直到發現她視線向着他們這處掃來時,才注意到自己盯着她的時辰過長了,回神,思及自己竟然看她看愣了,還覺得她好看,一時十分懊惱。

只覺得自己方才定是昏頭了,才會覺得那人好看。

陸谏重新深呼吸了口氣,告訴自己可別被這人騙了,她可是最會做戲的,就算是瞧着柔弱,可這幾日做的事,哪件不是自己吃了虧。

他在阿八的狗頭上摸了摸,然後低下頭,小手指了指張妤,然後對着阿八的耳邊道:“阿八,你可要給主子我争口氣。”

精巧的小臉一臉嚴肅,但因着小紅點失了幾分氣勢。

阿八被放開的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圖,所以兇猛的朝着張妤狂奔了過去。

瞅着好戲就要來了,陸谏便是連嘴角的笑都收不住了,他覺得自己好似都已經看到了張妤痛哭流涕,求饒的場面了。

他覺得自己這回總能好好出口惡氣了吧,但他還是低估了張妤。

阿八在跑過來的一瞬間,張妤就發現了。

陸谏原本以為會被吓的方寸大亂的人,動作令人吃驚的很。

張妤十分迅速的撥下了頭上的發簪,發絲全部落下來的瞬間,陸谏又愣了愣。

她的發很黑,散下來的時候,襯得她原本就白的膚色更白了。

那纖細的腰身過于柔弱,就像是這花圃裏的嬌花,總讓人覺得應該精心護養,但她常常令他意外。

就如現在。

他好像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張妤一樣,或者說,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姑娘。

明明外表嬌弱,但在他面前,卻兇猛的,敢跟阿八叫板。就像此刻,一只簪子抵在阿八面前,絲毫不肯退步。

張妤捏着簪子,在阿八面前揮了揮。

尖尖的發簪銳利又鋒芒,在陽光下閃着光,讓阿八的動作頓了下來。

阿八站在張妤面前,扒了兩下前爪,煩躁的擠了擠它的小尖牙,像是意識到她手中的物件并不簡單,不敢再靠近。

陸谏意識到被張妤晃了神,面色不好的從一直躲着的草叢裏跳了出來。

他收起了心底那一點莫名其妙,宛如被貓抓了一把的心緒。

見着繃緊着臉的張妤歡暢的笑了,精致的小白臉上,一派的得意:“小美人,我勸你還是別掙紮了,小爺家這阿八,牙可利着呢,要是一不小心傷了臉皮,小心你以後嫁不出去。”

張妤沒想到,陸谏這小鬼竟真敢放狗來咬她。

阿八長得高大兇猛,露出的尖牙帶着倒鈎,可見若是被咬上一口相當難受。

張妤心裏也是怕的,她握緊簪子斟酌了番,最後還是覺得不能跟他硬碰硬。

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世子,您在幹什麽呢,這好好的,怎麽把狗鏈子給放了,阿姐這是哪裏得罪你了?難不成,還是前些日子給您驅邪的事?”

陸谏聽她那逗小孩的話,說不出的生氣:“前些天的事小爺我早就忘了,你可別給自己找臉。還有,這現下也沒別人,你也就別裝可憐了,瞧着,還以為小爺我欺負你了呢。”

張妤好笑的看了看面前龇牙咧嘴,随時準備沖上來咬她一口的阿八,這可不就是欺負?

“世子,您這讓我來,是說讓我過來接采禾她們的,可沒說要讓我跟阿八玩玩呢。”她故意将此刻跟阿八對峙的場面說成了玩。

陸谏卻完全一點也沒想跟她耍嘴皮子:“着什麽急,她們現下還好好的,等小爺回去了,自然也會将她們給你送回去。”

張妤聽此,知道采禾她們沒有受傷,松了口氣:“既然世子您之後會将采禾她們放了,那我就不打擾您跟阿八在這花圃裏賞花了。”

她邊說,邊有些想走的樣子。

陸谏微擡了下巴,有些幸災樂禍的瞅着她:“怎麽,這花圃裏的花這般美,你不陪小爺賞會?”

張妤笑了:“這就不了,阿姐院子還有事,就先告退了,等改日有機會,再說吧。”

張妤不敢收簪子,只敢往後退。

“站住——誰準你走了。”陸谏瞪着她。

張妤輕吸了口氣,笑道:“世子還有別的交代?”

“你就這般放心,小爺會完完整整将人還給你? ”陸谏雙手插胸,面色桀骜的看着她,“這是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回去,小爺可就不能保證了。”

張妤微微眯了眯眼:“世子這話是什麽意思?”

陸谏哼聲道:“意思就是,得看小爺心情。”

張妤心底有氣,臉上的笑卻不變:“那世子您現今心情如何?”

陸谏搖頭:“不好,非常不好。”

“哦?”

“碰上了個讓人讨厭的人,讓小爺心情非常不好。”

“那世子要如何?”

陸谏擡頭看了看天,自然道:“小爺瞧今日天氣不錯,不若你就跟小爺一起賞賞吧,再者之前的賬,也能好好算算。”

張妤呵笑:“世子,你這話就說的見外了,咱們都是一家子,哪來的賬要算。”

“誰跟你一家子。”他皺眉,有些不屑的樣子,“咱們打個賭吧,看看待會這裏誰哭的比較慘。”

張妤對這個賭毫無興趣:“世子,阿姐這到底哪得罪你了,你這三番兩次找我的茬,若是你覺得阿姐哪裏做錯了,直接跟阿姐說,阿姐這改還不成。”

她動了動因為握簪子而有些僵的手,聲音也露出了幾分委屈,聽得陸谏立刻便道:“讓小爺叫您阿姐,您也不怕折了壽。”

張妤:“壽是不敢折的,不過若是您真要喊,阿姐這也受得起。”

陸谏哼了聲,擡手摸了摸阿八,眼底有些幸災樂禍:“小爺這會倒是有些好奇了,十分想看看你這到底是嘴硬呢,還是骨頭硬。”

張妤仍舊含笑:“世子您說笑了,這當然是您這狗,嘴利索多了,我可不敢跟它比。”

她“狗嘴”兩字咬的重,眼睛只望着他。

陸谏卻沉浸在她要求饒的興奮裏,沒有反應過來,不想再跟她啰嗦:“若你真覺得自己做錯了,小爺也不是那般不講理的人,現下就給你個機會。”

“什麽機會?”張妤覺得他目光不善。

“你現下就跪下,在小爺面前磕三個響頭,然後大喊三聲:‘我張妤就是比狗還慫。’小爺就原諒你,怎麽樣,沒難為你吧?”

呵呵,張妤心裏冷笑,盯着面前的人,手中的簪子想往那人嘴上招呼去。

要讓她向他跪,怕是比殺了她還難受。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