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那些刺客還在上面,現在還不知上頭是好是壞,所以現在他們最好的打算是趕快離開這裏,以防那些刺客下山來尋人。

陸谏卻不聽她說,只抿着唇撇過臉不看她,仍舊有些傲氣的擡着下巴。

張妤等了等,半天卻也沒見他有什麽反應,最後只看了他一眼,似是自言自語道:“這天就要黑了,這深山老林的,指不定得多少野獸吧。”

說完轉身就走了。

陸谏對她突然抛下自己,自顧自走了的行為有些錯愕,待回過神來,悶堵在心裏的情緒更像是拱了把火在燒。

他瞪着她的背影,像是要将她背影瞪出一個窟窿來,眼眸陰沉沉的。

但張妤好似真的不在意他有沒有跟上去,自顧自撥開了雜草往前。

等到那身影都快完全消失在雜草後時,陸谏攥緊了手,扯斷了旁邊的一把枯藤。

周圍的風有些冷,遠處的天很快黑下來了。

陸谏咬了咬牙,通紅着眼看着方才張妤離開的方向。

安國寺雖然是在山上,但山腳下,也有大大小小幾百戶的村戶,所以就算是她閑逛,想必也能夠碰着幾戶,這是張妤在之前就聽那老奴說過的。

所以她心裏并不急。

果真,在走了片刻後,就看到了前頭出現了一個村落,瞧着有十幾戶。

張妤先周圍逛了一圈,待見到某戶外頭曬着的衣物時,才選定。

當然,她沒急着進去,而是站在了原地。

但等了一會,都沒發現有人上來,回頭望去。

陸谏就停在距離她幾步遠開外的地方,也不過來,只用那雙憤恨的雙眼,死死的盯着她。

這一路走來,可能是被各種樹枝灌木勾了刺,衣袖破了邊角,發絲出了玉冠,之前整好的衣袍又亂了,只瞪着她的那雙眼,仍舊暗紅發亮,就跟頭被抛棄的小野獸似的。

張妤這會,那口氣終于嘆了出來,柔和了臉色,伸出了手。

陸谏當然看見了,但是他沒動。

張妤倒是沒生氣,也不像方才那樣轉身就走。

這一次主動邁了步子向他靠近,只不過伸手碰他那一刻,他閃身避開了。

張妤面露無奈:“方才我知道你跟上來了,若是你不跟上來的話,我不會先走的。”

這算是解釋?

陸谏那雙烏黑的眼珠子看了她一會,她眼裏澄澈,看不出說謊的樣子。

可她方才走的時候,明明連個頭都沒回。

張妤見他身上的戒備未退,依舊柔和着神色,這讓她看起來溫煦無害。

她柔笑着重新擡了手:“方才是我錯了,好不好?”

她攤開的手,放到了他的身前。

手指蔥白如白,纖細瑩潤,煞是好看,就連目光也溫柔到不可思議。

“所以,原諒我吧?”

張妤從來沒有跟他這樣說過話,陸谏一瞬間愣住了,十分迷茫的懷疑眼前這個人到底還是不是她了。

就在此時,張妤趁機拽住他的手。

他手尖有些涼,被握住後奮力掙紮。

“哎呀,疼。”

張妤喊了一聲,撫着自己的手腕,陸谏明顯不敢動了。

張妤心裏暗笑,嘴上順勢道:“我之前說的那些話,都是說笑的,你千萬別當真。”

她沒具體說是什麽,但是她知道陸谏明白她說的是什麽事。

此刻的陸谏十分矛盾,他心底有兩個聲音同時冒了出來。

一個聲音跟他說,現在就應該立刻甩開張妤的手,然後告訴她,自己絕對不會就這般簡單的被她哄騙的。

然另一個聲音卻奮力的阻止他,阻止自己甩開她的手,阻止自己要動的身子,那個聲音嘶吼的告訴他,陸谏,你認命吧。

因為此刻陸谏低着頭,所以張妤看不見他眼底深處的掙紮。

相反,張妤見他聽話,還滿意的笑了笑,替他将臉側那一塊污泥抹去,順便揉了揉他那發涼的手,握緊:“走吧。”

耳尖燙的燒人,溫度從她的手心,一點一點渡進了他的指尖,燙的他渾身都不自在。

這戶人家果真只住着一個年約四十的村婦,村婦在見到狼狽的倆人,十分詫異。

“你們是?”

張妤将早就準備好的一套說辭說與她:“我和弟弟倆人本是跟着家人去安國寺燒香的,卻不小心迷了路,還請夫人您能收留我們過個夜。”

這話沒怎麽摻假,誠然也不需要說謊。

倒是陸谏,在聽見“弟弟”這個稱呼時,莫名感到不适。

動了動嘴唇,然看到她笑對着自己時,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

村婦是個好心的,見他們倆人年紀都不大,也沒怎麽懷疑,趕忙召了他們進屋。

村婦的草屋不大,只有兩間,張妤跟陸谏被安排在了另一間小些的屋子裏頭。

“這是我剛燒的熱水,你們姐弟倆先洗個澡吧。”

張妤道完謝,村婦就出去了,而後房內只剩下張妤跟陸谏,對着一個裝滿熱水的木桶發呆。

張妤斟酌着用詞,問道:“你,會洗澡吧?”

她眼神滿滿的懷疑,畢竟陸谏平日裏被人伺候慣了,連指頭都不用動一個,她很懷疑這厮能不能自個洗澡。

可要讓她伺候他,她又真不情願。

許是她眼中的不情願刺痛了他的雙眼,陸谏咬着牙道:“你出去!”

張妤半句多餘的話都沒說,擡腳就走了,倒也沒在意他的語氣。

氣得陸谏猛拍了下木桶裏的水,其實方才他本想讓她先洗漱的,可她那般輕視自己,讓他覺得十分不痛快。轉念一想,又責怪起了自己,幹什麽那麽聽話,方才就應該直接走了,幹嘛要跟着她。

陸谏在屋子裏生悶氣,張妤當然是不知道的。她出來後,村婦拿了些藥酒,給她上藥。

那外傷藥應該十分粗劣,上去的時候有強烈的刺痛感,張妤抿着唇,沒有發聲。

她白皙的小腿上,是一大團青紫的淤血,抹了藥酒後,更是吓人。但張妤看了,卻松了口氣,至少沒斷腿,只是瞧着吓人了些。

處理好這些後,村婦又拿了塊幹淨的粗布給她,示意她擦擦沾了塵土的身子。

張妤再次道了謝,看的出來村婦十分心善。

随後,村婦重新忙起了自己手頭上的活,拉過屋角一個畚箕,從裏頭掏出幾根細細長長的麻繩,搓揉開來。

張妤看的好奇,村婦憨厚的解釋:“平日裏無事,便會做些‘小玩意’添補家用。”

村婦說的“小玩意”,是各種狐貍老虎之類的玩偶,都是用這麻繩搓揉成的。

村婦說城裏的小孩會喜歡買這些小玩意,所以村子裏時常有小攤販會來收,村婦沒有農活的時候,也會做上一些,賣給那些小攤販子,賺點零碎銅板。

張妤一時得了興趣,忍不住讓村婦教了教。

但她好似真的在這道上沒有天賦,東揉西搓,半天也沒個樣子,最後洩了氣,看來她真的是不适合這種手藝活。就像刺繡,她自小就繡不好。

“啧,真醜。”陸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洗漱完畢。

恢複幹淨整潔的他,身上那股子富家公子的氣派又逼人起來。

精致的眉眼微皺,一雙略微狹長的眼尾裏,滿是對她做的小玩意的嫌惡。

他的發還濕着,有些亂七八糟的披垂在肩側,看的出來平日裏真的被人伺候慣了。

若不是此人皮相骨實在好,怕是都架不住他這頭胡亂糟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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