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當晚,這只魚被炖成了湯,捧上了桌。
一碗沒什麽調味的魚湯,被陸谏喝了個精光。
往日那麽講究的人,看來這幾日真是餓壞了。
第三日,陸谏身上的燒終于消減下去了,雖然并未全部褪完,但是已經不妨礙趕路了。
張妤于是向婦人告別。
婦人見他們要走,還好心的讓他們坐上了隔壁一戶要進城拉草料的牛車。
陸谏當然是十分抗拒的,但在張妤死命拉扯下,還是坐在了鋪滿草垛的木板牛車上。
只是臉色黑的厲害,滿臉的嫌惡。
張妤見他這樣子倒覺得頗為有趣,怎麽瞅都覺得像是哪家落了難的小少爺。
笑得陸谏本來不好的臉色,更黑了。
他昨晚睡的不怎麽好,這兩晚都夢見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那些難以啓齒的畫面,致使他都不太敢看張妤的眼睛。
方才張妤握他手的時候,他心也跳的厲害,掌心跟燒了火似的。
腦子裏想的,全是她笑起時的樣子。
眉眼微彎,像是那枝頭上高挂的日頭,照得人身上暖烘烘的,連帶着耳邊鑽進來的笑聲,都讓他心裏莫名其妙的,化成了一灘水。
四處蕩漾。
從這裏回京城的路程變得飛快,不過半柱香,便到了京城城門外。
張妤拉着別扭着臉的陸谏,向那個淳樸的農戶道了謝。
入了城倒也巧,碰上了因着她倆失蹤,在滿城找他們的侍衛。
就這樣,很快就被送到了長公主府。
張單的小胖臉在見到張妤時,一下子就揚了起來:“姐姐!”
張妤在見到張單的瞬間,就放開了一直抓着陸谏的手,向着張單大跨了幾步,待到他身邊,一把抱住了張單,捏了捏他的小胖臉:“你這幾日怎麽也不見瘦的。”
臉上是盛滿的歡喜。
不同于往日的淺笑,她這會的笑宛若陰郁了幾日的天空,突然紮破開一個口子,露出裏頭的陽光,而那光,只沖着那個圓臉小胖子照去。
陸谏方才的笑沒了,他看了看自己被松開的手。
一幫小厮朝着他沖過來,耳邊是言清痛哭流涕的話:“老天保運,世子您可終于回來了。”
他一眼也沒看他,眼神穿過身邊那些丫鬟小厮,只向着那人望去。
他的身邊圍了很多人,那些人詢問着他“哪裏傷了”、“是不是餓了”的話,可他全像是聽不見似的,眼睛裏只能看到那人。
他看到她笑着牽起了小胖子的手,向府裏走去,一眼都沒回過頭。
心尖突然一下子,像是被針紮了似的疼。
就像是那日紮在手上的那根魚刺。
但他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是紮在手上的,怎麽會一點點的疼進了心底。
他盯着指腹那個小小的紅點,有些迷茫。
他用力的摳了摳,期望這種痛疼能蓋過心裏的那點感覺。
但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他已經用了十足的力道,重的都能摳破指頭了,但是他想起的,卻還是那日那人嘴唇碰觸時的感覺,如火燒一般,一想起便一陣心跳如鼓。
這股氣息燒得他的氣息都開始不對,他覺得體內有股暴戾的氣息開始橫行。
沖撞得他喉嚨幹澀,他想說什麽,但是嗓子眼癢得厲害,讓他忍不住俯身咳了咳嗽。
咳到像是要将這個肺咳出來似的,但是渾身仍舊難受得厲害,直到有水珠從眼角濺出,他愣住了。
這兩日,因着長公主被刺殺,張妤和陸谏失蹤這兩件事,公主府和皇宮雞飛狗跳了一陣。
那日的刺客刺殺并沒有成功,而張妤和陸谏他們在落下山崖的當晚,長公主回府後就命人将安國寺整座山都搜了一遍。
但是最後礙于時辰過久,他們落下的懸崖又陡峭,山的範圍也實在廣,結果當然是什麽都沒搜出來。
因此長公主發了一通脾氣,當晚便直接入宮,請旨派兵大肆搜山。
聽說皇上知道這件事時,十分震怒,當即便調動了京城兵馬,連夜派出了皇宮的侍衛與錦衣衛,一同搜山。
至于這兩日都沒找到倆人,想來可能是還沒來得及搜查周邊的村戶。
此一番兵荒馬亂,攪的各處人馬都不得安寧。
不過由此,有心人也怕是看出來了,這位陸世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
怕是皇宮裏那唯一的皇子,都比不上吧。
皇宮某處。
“太醫呢?!太醫!”一個長臉太監一腳踢在一個小太監身上,面色惱怒,“不是讓你去叫人了嗎,你怎麽自個就敢回來了!”
小太監被踢的歪七扭八的,哆哆嗦嗦道:“榮公公饒命,饒命!”
長臉太監十分生氣:“就這麽點小事你都辦不好,你還敢說饒命?!”
小太監掩着哭腔道:“榮公公饒命,小的真的去請了,可是太醫院的太醫們今不知怎麽回事,全都不在太醫院裏。”
長臉太監忍住想一腳踢死這小奴才的心:“你沒跟那幫人說是殿下派你去的嗎?!殿下身子不好,每日都要喝藥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耽擱了,我看你是不想要這條賤命了!”
小太監佝偻着身子:“奴才當然說了,只是——”
小太監哆嗦着擡頭看了他一眼,被那一眼一瞪,立刻磕了下去:“只是太醫院那幫人說,現今太醫裏的人都被派去給公主府的陸世子瞧病了,實在空不出人手來,說是讓殿下等……等到明日……”
長臉太監一聽,面色更是吃了什麽似的,難看到要死:“敢讓殿下等!那幫奴才是不是吃了豹子膽了,還敢讓殿下等!”
一轉眼看到偷偷瞧他的小太監,心裏氣,腳上的力道就輕不了了:“你這沒用的廢物,太醫不來你不會想辦法嗎?!踢死你算了!”
小太監被踢的哇哇大叫,想躲也不敢躲,整個人蜷縮在一處,聲息越來越低,直到殿內傳出咳嗽聲:“長榮,住手。”
殿門裏走出一個身披薄絨的年輕男子。
他面色瘦削蒼白,唇色比臉色更白。
整個人像是被外裳給提起來似的,似乎風一吹就散了。
“這事全然怪不到他頭上。”
男子一說話,小太監就感激的拼命磕頭:“謝大皇子,謝大皇子。”
不想,小太監“大皇子”這個稱呼,讓年輕男子心頭閃過一絲不悅,臉上的淺笑差點沒挂住:“怎麽說都是一條命,帶他下去治治吧。”
侍衛來将小太監帶下去,小太監十分感激磕了好幾個響頭。
“殿下,那奴才您怎麽就這麽輕易的饒了他?!”
瘦削的男子并沒有看他,目光不知散在何處,淺笑:“那你覺得應當如何?”
長榮弓着腰,走上前去攙扶着男子進殿門:“屋外冷,殿下您可不能再受寒了。”
進屋後,有侍女上前為他披了件外套。
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侍女慌亂的跪下,但最後被他溫柔的扶了起來,侍女紅着臉退下了,只覺得大皇子真是天下最親善的主子了。
長榮扶他在房裏坐下。
“要奴才說,就該罰罰那小奴才,沒用的東西,連個太醫都請不過來。”
男子低眉斂目,神色隐在光影裏,有些模糊不清:“方才不是說了嗎,那些太醫可都在忙着醫治公主府那位,哪有空搭理我這不讨人喜歡的病秧子。”
長榮一聽,不知為何,覺得脊背有些發涼:“殿下,您說什麽呢,那位再怎麽比,還能跟殿下您比不成?就算是現今皇上再喜歡他,可他頂多就是一小——”
長榮伸了個小指頭:“一小毛孩,哪能跟殿下您比,這天下,可早晚都是殿下您的。”
長榮馬屁拍完,男子擡頭輕撇了眼他,哼了一聲,面目倒是溫柔:“可到底,比我這孤家寡人強上些許啊。”
長榮滿臉憤懑:“殿下,您怎麽會是孤家寡人,您還有皇後娘娘呢!”
年輕男子的臉上那抹溫柔消失不見,眼底閃過一絲厭惡。此刻房中無旁人,男子陰霾的神色未再遮掩,冷笑兩聲:“她?”
“哼,那麽多雙眼睛看着,做事還這般不幹淨,這會怕是自顧不暇了吧。”一雙眸子裏,滿是狠厲。
長榮不懂他話裏的意思,年輕男子也沒真需要他懂。他動手脫下了外套,冷着眉用外套反複擦拭着手背上的一處肌膚:“那個小太監,小心處理了吧,記住,別留下痕跡。”
淡定的仿若在說一件不值當的小事。
“還有這件,一并燒了吧。”
外套滑落,被他嫌惡的踩在腳底。
“都是群低賤的玩意。”
“跟公主府那個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4-27 20:59:21~2020-04-29 20:45: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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