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看着顫顫巍巍給他把脈的太醫,陸谏有些不耐煩:“還沒好?”
他風寒不重,也差不多快好了,可這群太醫卻硬是給他看了大半天,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得了多重的病呢。
旁邊,一個花白着胡子的老太醫哆哆嗦嗦的跪下:“世子您只是輕微感染風寒,現下瞧着也差不多大好了,想必下臣只需再給您配幾幅強身健體的藥就行了。”
太醫院裏都知道這位小主子的脾氣不好,所以一聽到聖旨要給這位主看病的時候,一個比一個頭大。
陸谏不耐煩的點了點頭,招呼屋裏一大幫太醫趕快出去。
這一幫窸窸窣窣的出去了,最後只剩老太醫要跨門檻時,被陸谏攔了下來:“你,站住。”
老太醫雪白的胡子也一抖,不知道哪惹這位爺了,哭喪着臉:“世子,您還有什麽吩咐?”
陸谏略微有些煩躁的道:“你們太醫院裏還有沒有雪肌膏了?”
老太醫一聽不是發脾氣,心松口氣,但眼露困惑。
這雪肌膏是東裕國上供的,因為所需藥材極其苛刻,所以一年也沒有幾瓶,有的也都供給後宮了。
不過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這雪肌膏是治傷疤的,有其“雪膚白肌”的療效,他奇怪的是,世子這得的是風寒,怎麽突然問起這外傷藥了,難不成身上也傷着了?
他不敢馬虎大意:“世子您可是哪有傷了,可否給小人瞧瞧?”
陸谏本來心裏就有些別扭,聽這老太醫還要東問西問的,語氣更加不善:“你廢什麽話呀,小爺問的是你有沒有!”
老太醫委屈道:“東裕今年上供了六瓶,有兩瓶分別被皇上賞給了戶部侍郎和珍妃娘娘,還有一瓶被皇後要去了,所以暫時太醫院還剩下兩瓶。”
老太醫這會反應過來了,世子這藥怕不是自己要用。
“世子這藥是送給誰呢?可否與下臣說說,若是行的話下臣可幫着去看看,如此也好對症下藥……”
卻不想陸谏在聽到“送給誰”這幾個字時,就像是踩着尾巴似的,瞬時炸了毛:“你怎麽這麽多廢話,這事你別管了,今個你只需将那藥全給小爺全拿過來就行!”
小祖宗一發火,便是不行也得行。老太醫憂愁的嘆了口氣,沒辦法了,宮裏那邊娘娘們的只能先欠着了,雪肌膏本就金貴,每年也沒有幾瓶。
不過大多又都是宮裏頭娘娘要,所以也不算稀缺。
只是小世子全要光了,之後宮裏頭再要,可就真的難受了。
“對了,還有治瘀血的,北國送來的是最好的吧,也給我全拿過來!”
老太醫為難道:“世子,要不臣這給你少拿幾瓶?”
陸谏卻有些氣:“小爺說了,是統統!你要是給小爺私留了,我可得想辦法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淤血藥平日裏都是賞給武将的,這下子更好,武将那邊都難應付了。
老太醫哭喪着個臉趕忙出去了,就怕慢一步又被吼住。
相比起隔壁院子的熱鬧,張妤這邊就冷清很多。
送完張單離開,張妤就在陳嬷嬷備好的湯浴中梳洗。
她腿上的傷,表面看不出,所以方才張單也不知道她受了傷。
陳嬷嬷将她洗浴穿戴好,急忙拉着她坐上椅子,要給她小腿上藥。
“姑娘,您說您怎麽就不能護着些自己,這才幾天,怎麽又傷着了。”
張妤小腿上那個大紫團,瞅得陳嬷嬷陣陣心疼。
她皮膚白嫩細膩,這傷處怎麽瞅怎麽吓人。
倒是張妤,還安慰她,“這點小傷,勞嬷嬷擔心了。”
被陳嬷嬷瞪了幾眼。
張妤是覺得自己這一趟下來,救了張單一條腿,自己又沒真折腿,自是一點也不虧的,相反心情還不錯。
當然陳嬷嬷絕對不這麽想。
自家姑娘三天兩頭的受傷,陳嬷嬷覺得自己這顆心都快被吓死了。
這一次,知道姑娘掉下懸崖的時候,她差點眼睛都給哭瞎了,整日裏就擔心出去找的人傳回不好的消息。
還好的是,姑娘福大命大,定是夫人在天保佑。
話說陳嬷嬷真覺得,自家姑娘跟陸世子八字犯沖,不然的話,怎麽會一碰上就容易出事。
陳嬷嬷剛念完,門外的采禾敲門進來了。
采禾臉色瞧着有些奇怪:“姑娘,言清來了。”
話音一落,陳嬷嬷先慌了:“言清?!世子的小厮怎麽會來,難不成是他家主子來找姑娘有事?”
陳嬷嬷心裏慌,上次張妤受傷後牙印還在,這一次難不成還要再來一次?她年紀大了,實在是經不起吓了,一聽言清來了,總覺得是小世子又要找自家姑娘了。
言清是笑着進來的,那張娃娃臉上,看不出什麽:“張姑娘好。”
張妤點了點頭,旁邊的陳嬷嬷一臉緊張的瞅着言清,就怕他說出他家主子請姑娘出去的話來。
言清問完安,就将手上的盒子遞了過去:“這是世子給張姑娘您的。”
陳嬷嬷接過後見張妤示意,小心的替她打開,臉上十分緊張,就怕看見什麽吓人的玩意。
結果出乎意料,盒子裏只立着幾個小玉瓶。
不說陳嬷嬷,便是張妤,都蹙着眉頭,看着言清。
言清笑着解釋:“這些是治外傷和瘀血的藥,世子特意讓小人給張姑娘您送過來的。”
這一聽就明白了,可聽得越明白,陳嬷嬷就越糊塗,世子竟然給她們姑娘送藥?
這日頭莫非打西邊出來了?
這玉瓶瑩白如玉,想必裏頭的藥也十分珍貴。
她仔細瞅了瞅言清,看不出又什麽破綻,最後客氣道:“辛苦言小厮了。”
言清娃娃臉上這才浮起了安心的笑,不過退出去前,似有些小心的往張妤臉上看。
陳嬷嬷摸了摸那楠木的盒子,看着那盒子裏的藥十分歡喜:“姑娘,這藥可是好藥,奴婢仔細看過了,這瓶底下都打了官印,瞧着應該是太醫院那邊的藥,怕是宮裏頭的娘娘們才有資格用,這下子姑娘您身上的傷,奴婢就不擔心了。”
剛才她還擔心這世子進來會不會對她家姑娘不利,等言清出去才終于放下心來。
只是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
這落了一趟崖,世子就轉性了?
不過不論這世子如何,這該提醒的,陳嬷嬷覺得自己還是得提醒。
“姑娘,這世子到底是府裏的主子,奴婢瞧着,往後咱們還是離他遠些吧,在這您平日也盡量不要再與他起沖突,不然的話,奴婢真的擔心姑娘你出什麽事。”
雖然陸世子現在轉了性,但陳嬷嬷還是隐隐擔心,這種擔心總讓她覺得,姑娘應該離得陸世子遠遠的。
張妤沒應。
她歪着身子靠在美人榻上,曲指有節奏的敲擊着桌面,沒回答,但是她眼中無神,看得出來在出神。
她此刻想的雖然也是陸谏,但倒不是陳嬷嬷說的這些。
許是經過落崖的事,又或者是其他,反正而是她覺得,自己好像沒以往那般厭惡陸谏了。
說起來,這次發生的事,都是她的錯。
她似乎一直以來,都帶着以往的偏見,對于陸谏過于苛刻了,現在瞧瞧,倒顯得自己小氣了。
張妤盯着面前的小玉瓶發呆,喃喃道:“是我錯了嗎?”
她本以為,陸谏回來後,會趁此告發她。雖然她早已想好了對策,但現在看來,就像是多此一舉了。
現在陸谏非但沒有告發她,還命言清送藥給她,怎麽瞧,都像是感謝她的樣子。
張妤嘆了口氣,覺得自己越來越弄不明白這人了。
忽而又想起了前世,陸谏來看她的那一次。
他那會似乎想對她說什麽話,但那時候的自己只想着趕他走。
而今想來,倒是錯過了許多,或許,她那會應該好好聽聽他說話的。
不過想再多,也無用了。
張妤暗自下決心,自己往後見着陸谏,還是心平氣和些,畢竟,她倆同府的日子也不會有幾年了。她想着,往後若是陸谏不主動惹她的話,她還是能跟他做到相安無事的。
她盯着那藥看了半天,過了半晌,最後道:“先放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