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看他點頭滿意, 張妤繼續斟酌着話語:“且他為人謙遜,談吐不凡, 半點沒有世家子那般的浮躁之氣, 女兒甚是鐘意他。”
說到最後一句, 張妤露了點小兒女才有的嬌羞之态, 當然大部分是裝的。
“哦?”張鳴成看張妤樣子,自以為她是情根深種,不過這會聽了聽, 也對張妤口中的人十分滿意, 倒也覺得不錯, “既然你如此滿意,那現今可否告訴父親到底是哪位世家子,竟然如此得我女兒的意, 為父也好早日給你定下,莫被旁的人家搶了先,對了他叫什麽名字?”
“他姓葉, 名路生。”張妤迎合着做了一副羞澀之态,“有一點父親倒是說錯了,他不是什麽世家子。”
張鳴成蹙了眉, 有些不解。
“不過,他雖然出身草莽, 家中單薄,但他心中有宏圖之志,女兒相信, 他往後必定會前途無量的。”
張妤裝足了一個鐘情女子的樣子。
然張鳴成卻在聽到她說的,“并不是世家子”時,臉色就開始不對勁,後頭在聽到她說他家室單薄,也就是無官無權,也就是說,并不是自己給她找的那幾張畫像裏的人,一下子止住了她的話。
“不行!”
張鳴成氣的站了起來:“這事我不答應!”
“這無權無謀的,也就說家中無人撐持,誰知道最後他會怎樣!那般多的世家子不選,你怎麽偏偏選了這麽一位?!”
張妤咬了咬唇,十分委屈的樣子,辯解道:“但是父親,他雖然現今無謀無權,但是您怎能如此早就下定論,況且,女兒是真的鐘意他!”
張鳴成看着張妤這幅樣子,背着手,來回踱了幾步:“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就算你再鐘意他也不行,這事我看就罷了,你還是早日斷了這個念想,再擇一位夫君吧!”
張妤事先便已做好了張鳴成會拒絕的準備,所以這會還好,只是仍舊道:“父親為何就是不可,只是因為他家室不顯嗎?難道父親真的就想看着女兒嫁入一個世家,然後受人蹉跎,下半輩子茍延殘喘的度過漫漫餘生?!”
她這話可以說非常刺耳了,張鳴成一下子就恨鐵不成鋼道:“誰與你說嫁入世家就一定會如此了?這世家顯貴,比平常百姓家不知道要舒坦多少,難道你連這點都看不清?!”
張妤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她不信任張鳴成罷了,他這人,從來最先只從自己的利益考慮,誰會管她最後過的怎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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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如今,她選擇嫁給葉路生,已經是考慮許久後,下的最堅定的一個決定。
“父親,若您真的顧慮的只是葉路生家室的話,那女兒覺得,這事并不是問題。”
張鳴成轉身,看着她,不知道她要說什麽。
張妤慢慢的分析道:“現如今,大皇子要娶蔣将軍之女一事,怕是超出了朝中衆人的意料了吧,這幾日,父親可事覺得朝中局勢,很是劍拔弩張?”
張鳴成呵斥她:“朝中要事,也是你一個姑娘家能妄自菲薄的。”
張妤權當做未聽見,繼續道:“這往後,不管大皇子是不是真娶了蔣将軍之女,但是這大皇子和長公主雙方,必是一争,可父親您現今有想好到底站于哪方?”
張妤這話,挑起了張鳴成心底一直覺得猶豫的點,其實這也正是他想早些将張妤嫁出去的緣由。
他與長公主成婚多年,現今不管感情如何,但是在外人看來,必定是站在長公主這一邊,想必就是他想投靠劉繼也不會得人多信任,這是張鳴成一早就看清的事實。
不過呢,雖然現今瞧着長公主權勢頗大,但是大皇子劉繼畢竟是本朝唯一的皇子,就算現在不是太子,往後也是早晚要登基的,這到時候一登基,還能饒了長公主?想必就是他們,也得不了好。
所以張鳴成想了半日,最後想出了讓張妤嫁于朝中劉繼一派的朝臣。
他一早就想好了計策,到時候只說是張妤情根深種,想必長公主就算真有些微意見,但礙于身份,也不會多加幹涉。
“可葉路生不一樣。”
“他剛入官場,既不是長公主一派,也不是大皇子一黨,且他師從章尚書,是近日來甚得當今聖上器重的一位,沒準往後是不是輔國重臣也未可。聽聞,這章尚書十分鐘意葉路生,想來往後也會對他多加提拔,女兒說父親不要妄下定論便是于此。再且,若是父親将我嫁與了他,一來可避免了得罪長公主,二來嘛,也好防範于未然。”
張妤在“防範于未然”幾字上說的慢,盯着張鳴成緊縮的眉頭,她相信,張鳴成定是聽明白她在說什麽。
張鳴成确實是聽明白了,所以此刻并未如方才那樣氣憤。
章延成這人,張鳴成自然是知道的。
前些月,還是朝中默默無聞的一位,這幾個月,不知皇上是怎麽了,頻頻召見他,更是在官位上一提三級,且照現在這個器重的情況看來,不止。
所以張妤說的“輔國重臣”,他也并未懷疑。只是他困惑,張妤怎麽會知道這些的,難道是她口中的葉路生與她說漏了嘴?
可若是真這般的話,他倒是要好好考慮考慮了,因為張妤說的這個法子,倒也不失為當前最好的法子。
畢竟,現在朝中局勢的變化,太過于迅速。
一朝天子一朝臣,誰也說不準往後會發生什麽。
張鳴成面色松動後,就對着張妤招了招手:“這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再好好考慮考慮。”
他沒如方才一般拒絕,便是聽進去了,張妤倒也覺得心底有了些把握,并未再說什麽,只是最後仍舊十分千回百轉的表達了一番對于葉路生的鐘情,這才低了頭應聲,退出了張鳴成的書房。
出來後,張妤當然恢複了平靜的面容,回了院子。
此刻,天已經有些黑了。
路過隔壁陸谏院子時,輕輕瞥了眼,只見燈火通明,倒比平日裏還安靜,連阿八的狗喚聲也未聽見。
不過這會的張妤并未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她回了房後,就囑咐采禾,準備些熱湯,要沐浴。
直到坐在溫水裏,張妤才覺得全身松懈了下來,不過沒輕松一會,她就就開始響起今日的事。
主要是今日真是發生了太多的事,攪的她腦子都有些疼。
她腦子裏,一會閃過蔣沉歡傷心欲絕的臉,一會又閃過張鳴成那張算計的臉,更甚至,還閃過今日陸谏一臉似笑非笑看着她,問她話時的場面,直沖撞的她頭昏昏沉沉的。
張妤覺得,自己是不是泡的時辰太長了。
“采禾?”她喊聲,想讓屏風外的采禾進來。
但喊了半天,也不見動靜,張妤才覺得不對勁,立馬轉頭看去。
屏風後倒是有個影子,只不過那個影子絕對不是采禾,張妤一瞬間就繃緊了身子,伸手急忙拿下凳子旁的衣衫,往水下浸了浸,而後用衣衫遮住自己的露出睡眠的白皙肌膚。
“是誰?”
她緊咬住唇,克制住聲音裏的害怕,思索着采禾到底出了何事,還有自己怎脫身。
屏風後的影子這會動了動,向着她裏頭走來,待進屏風,竟是陸谏。
張妤不知由的松了口氣,方才還以為是哪位登徒子呢,但還沒等她多松口氣,卻在下一瞬看見了陸谏表情後,瞬間又繃緊了身子。
陸谏那張一如既往的俊美臉上,此刻十分陰沉,連同眸子,陰沉沉的。
自進來後,一句話都未說,只緊緊的盯着她,讓張妤心口上差點沒提上氣來。
“你怎麽來了,是有什麽事嗎?”張妤強裝淡定,輕笑着商量道,“若是有什麽事,待我出去後,咱們再商酌吧。”
她的語氣比往常柔和了三分,畢竟現下不是個倆人能聊天的場面。
“我看不必了。”陸谏一口回絕,“我看現下,倒是更能與姐姐好好談談。”
陸谏咬重了“姐姐”這個詞,不必平常的調笑,這會有着幾分莫名咬牙切齒。
張妤挂在臉上的笑某一刻有些僵住,但她硬着頭皮顯得為難道:“世子,我這會是真不方便,您若真的有事找我,還請真的出去等等,可否?”
陸谏這次并沒有先回答她。
而是轉了眸子,眼神從她露出水面的肌膚刮過,又再次回到她的臉上,扯着嘴角笑了笑:“不方便,姐姐怎會不方便,我瞧着倒是很方便。”
嘴角的笑意并未帶進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