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片刻後, 衆人三拜首散去,殿內只剩下陸谏和嘉帝。

嘉帝坐在龍椅上, 臉上難得有幾分笑意, 對着陸谏道:“阿谏, 我身子不好, 往後這江山,可全都要交給你了。”

陸谏沒什麽表情的點了點頭,視線盯着不知名的地方。

嘉帝見他這樣, 嘆了口氣:“我知道, 你還是在怪我。”

陸谏動了動眼皮, 嘉帝繼續道:“我之前就與你說了,我是沒有辦法,才會将你交給長公主的。”

他這會沒有自稱“朕”, 只想着拉進些與陸谏的距離,然而看着陸谏的表情,看來這方式不太湊效。

嘉帝還記得, 自己與陸谏說這些往事時,他也并無太大的反應的樣子。

有些失望。

嘉帝原本以為,自己告訴阿谏時, 他或者會痛罵,或者會喊他“父皇”。

但是真沒想到, 他竟然什麽反應都沒有。

沒有任何劇烈的情緒表達,倒顯得像是聽了旁人的故事似的。

就算是皇位,瞧着也沒讓他有多幾分的着迷。

之前嘉帝雖然困惑, 不知他為何應下,但現下,清明了幾分。

可作為未來的帝王,怎能為了兒女情長顧左思右?

這是嘉帝不願看到的,也是他後頭,特意想啥了張妤的理由。

可惜啊,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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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多慮了,既答應了您,這事我自會做的。”陸谏淡淡道。

嘉帝聽他這般稱呼,也知道一時半刻,倆人不可能如父子般親近起來。

只他将登基這事,說的跟完成任務一樣,還是讓他嘆氣。

“不過,先前皇上答應過我的事,還作數吧?”

嘉帝蹙了蹙眉,道:“答應你的事,自是應數的,只是你現今想好要什麽了嗎?”

陸谏沉默了會後,擡頭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我要你答應我,不能傷害張妤。”

對于這個回答,嘉帝早已料到,沒什麽吃驚,只面上不屑:“哼,一個小姑娘罷了,朕可沒這麽多時辰花費在這上頭。”

“但願如此。”

再之後,陸谏離開了。

殿內的嘉帝面色一下子就變了,連拍了三下龍椅:“真真是氣死朕了,敬德你說朕怎麽就生了這麽一個情種兒子呢?”

敬德站出來,撫着嘉帝的的胸:“皇上莫氣,莫氣,太子年輕氣盛,想必現今只是情濃時。”

“哼,原本我還覺得奇怪,陸谏知道這事時,并不怎麽情願,但怎麽怎麽這般順遂的就答應了。之前還以為他是圍着權勢,現今看來,卻全是為着個女子,當真是令朕惱火。”

嘉帝連聲咳嗽,敬德着急的又撫了撫他的背,讓他保重龍體。

嘉帝是一早就開始布局的。

劉繼這顆棋子,用了這般久了,也是到了該抛棄的時候,所以嘉帝扔的毫不憐惜。

只是陸谏的反應是他沒想到的。

在知道劉繼逼宮時,竟招了長公主的一個繼女後,嘉帝才像是恍然明白過來什麽。

他原本是想借着鏟除劉繼的機會殺了張妤的,但沒想到,陸谏竟用自己的性命威脅自己,使得他不得不停手。

“朕的身體朕知道的,大概也撐不了多少日子了。”

敬德臉色大變:“皇上說什麽呢,皇上定會長命百歲的。”

“長命百歲,這皇族,可沒幾個能活半百的。”嘉帝自顧自的嘲諷一聲。

敬德不說話了。

嘉帝也不是怪罪他,嘆了口氣,又道:“哎,算了,朕自個的日子都掰着指頭數呢,還能有什麽工夫,在朕死前,能看到他登基,我便心滿意足了。這段日子,就不要動手了,再看看阿谏的狀況吧,若是哪一日,他厭了那女子,就殺了吧。”

“是。”敬德道。

嘉帝俯身咳嗽,大殿內,都是他咳嗽的聲響。

張妤這邊自陸谏離開後,又補睡了一覺。

待醒的時候,果真如陸谏所說的那樣,劉繼薨了的聖旨立刻和他即日起,被封為太子的消息一道傳出。

不過片刻,便傳遍皇宮上下。

因為陸谏事先與張妤說過,所以對比他人,她還有些心理準備,不若其他人那般吃驚。

這兩個消息傳下來沒多久,緊接着,張妤又聽聞,中宮皇後被廢的消息。

昨日,随着劉繼被拿下,中宮也被控制住,只是可惜于貴妃,被找着時已經斷了氣。

聖旨傳下,中宮皇後,與大皇子劉繼同流合污,與其謀反,被廢除皇後之位。

但念其伺候皇上多年,到底免了死罪,只讓她長伴青燈古佛,夜夜為劉家江山祈福。

特令生前不得踏出佛廟半步,也算是活罪難逃。

沒想到,與長公主鬥了這麽多年,兜兜轉轉,皇後最後還是回到了原點。

聽聞這些,張妤心底平靜。

沒什麽覺得痛快的心情,也不怎麽開心。

她捧着說是陸谏特意讓人煮來的湯,慢悠悠的喝了口。

覺得今日似是有些無聊。

宮裏她現下不敢随意走動,畢竟各處亂着,正待修正,而長公主府,她現下還未做好準備回去。

畢竟,現下長公主還在府裏,她可摸不準回去後,劉曼會做些什麽。

剛這般想完,采禾就領着一人進來了。

張妤一看,正是個少年模樣的人,往臉上看,竟是張單。

她吃了一驚。

而張單呢,瞅見一個多月未見着的姐姐,立刻便奔了過去:“阿姐,你這幾日在宮裏,可受苦了。”

張單小臉皺起,滿是一個月未見張妤,對其的思念。

張妤是真沒想到,張單竟然能進宮了,這一下子心情就好了起來。

她站起,抱了抱張單,随後左右瞧了瞧他,發現他比之前還胖了,面色也紅潤,這才放了心。

這幾日實在是發生太多事了,她真是許久未見張單了。

雖知道他沒出事,但見着人還是更歡喜些的。

“是陸……太子怕姑娘無聊,便讓宮裏的侍衛,去請小公子來宮裏陪姑娘一日的。”采禾對于“太子”這個稱呼,還有些不适應。

別說她,便是張單,聽得都睜大了一雙眼:“阿姐,我方才進宮的時候,聽聞陸世子要做太子了,這事真的嗎?”

張單大眼撲閃撲閃的,顯然對于這事一頭霧水。

他這幾日,都被關在府裏,對于外頭的事,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待知道的時候,已經是陸世子成了二皇子,還被封為太子的事,一時間只覺十分迷亂。

這事說起來複雜,張妤先拉着他坐下。

給他盛了一碗魚湯,含糊的點了點頭:“這湯不錯,你喝點。”

張單稀裏糊塗的,被喂了一碗魚湯。

“這陸世子往後要是做了太子,那阿姐你在宮中不是很危險嗎?”張單擔憂道。

他可還沒忘記,自家阿姐和陸世子不合。

張單現今不知道狀況,張妤也不打算立刻跟他說清楚,她怕張單一下子接受不了,只等着後頭慢慢跟他解釋清楚。

于是又給他盛了一碗湯,道:“你再喝點。”

剛喝完飽腹的張單不情不願的,又抿了一碗。

後頭,張妤就岔開了話題,問他這幾日在府裏,可有好好休息。

張單一下子就忘了先前問的話,只說着自己在她進宮後,很是惶恐,總想着進宮來見她,但奈何府裏被團團侍衛圍着,他焦頭爛額。

又說到之後陸谏被請進宮時,自己去見陸谏,還央着他來見見阿姐。

說曹操曹操到,張單跟張妤沒說幾句,陸谏便回來了。

張單見着陸谏時,因着以往的過節,還有些怕。

跟張妤站起來時,拽住了張妤的衣袖。

從前因着陸谏性子,現今更是因着他的身份。

但張單震驚的發現,陸世子竟然不像從前那般,對着他阿姐冷着臉。

不光如此,陸世子甚至還在進門後,十分自然的過來扶着他阿姐坐下,開口問她阿姐:“今日這魚湯我特意讓膳房多熬了些時辰,加了些補藥,你身子虛,多喝點。”

這話初聽好像也沒什麽毛病,但再後頭,他竟然又看見,陸世子仔細的乘了碗湯,要喂他阿姐喝。

還好的是他阿姐還算正常,搖頭拒絕了。

可就是陸世子,竟然一點也沒生氣,反而笑了笑,自顧自喝了那碗湯。

這是多麽令人震驚的事啊,陸世子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也不冷臉了。

就是臉上那溫柔的笑,瞧的張單哪哪都不自在,差點覺得自己是不是瞧錯人了。

張妤蹙着眉,示意陸谏,邊上的張單還在。

但其實,陸谏一早就看見了。

他放了碗,有些置氣道:“這事早晚是要告訴他的。”

他念的輕,張單沒太聽清,只聽到後頭兩句,不由自主的問道:“告訴什麽?”

張妤瞪了陸谏,轉身對着張單笑道:“沒什麽,世子是說,忘了告訴你這魚湯不能多喝,太補了。”

張單:……

怎麽阿姐也怪怪的,方才不是阿姐使勁給自己盛湯來着?

張單迷迷糊糊點頭的過程中,陸谏沖着他笑道:“阿單若有其他的什麽想吃的,下次來宮裏的時候和我說聲,我讓膳房裏的給你做。”

陸谏不若往常那般,用那張漂亮的眼冷冷的瞅他,親和的他渾身不自在。

不過,他下次來幹什麽,阿姐不都要回去了嗎?

再之後,張單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張妤沒先回答,陸谏先替她拒絕了:“阿單啊,你阿姐最近受累了,身子不好,就先在宮裏養養,暫時先不回府了。”

張單覺得今日的陸世子不對勁,不看他,只盯着自家阿姐瞧:“是這樣嗎,阿姐?”

迷茫的眼裏,只要張妤說什麽他都信。

桌下,陸谏的手掐在她腰間,張妤怕張單看見,也不太敢動,硬着頭皮道:“是呀,阿單你先回去吧。”

因為正午門要關了,被忽悠着的張單只得一個人先走。

但他走到門前,自家阿姐都沒走起來送他,張單有些委屈:“阿姐。”

張妤拍了下陸谏的手,待手不見,才笑着站起來,慌慌張張的送張單離開,活像是個藏着不可見人秘密似的小偷。

磨人的很。

再之後,被侍衛領着出殿的張單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之後一幕,他又開始震驚了。

他竟然看見,陸世子拉着自家阿姐的袖子,想說些什麽,但沒說什麽,陸谏就又攬過了她阿姐的腰肢,笑着要喂給她湯。

而原本拒絕了的阿姐,這會竟張了嘴……不,也許是沒張嘴。

離的遠的張單看不太清,但他這樣告誡自己。

不過張單覺得,自己大概真是錯過什麽了。

張單離開後,陸谏就一把攬住了張妤,有些委屈道:“你方才不理我,我有些不高興。”

張妤被他攬了滿懷,笑道:“你跟張單置什麽氣。”

“我不管,反正我不太高興。”

張妤覺得哭笑不得。

沒想到才幾日功夫,陸谏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陸谏說是抱,沒兩下卻又動了手,後頭也不知怎麽回事,攬着她腰,扣着桌子角,又吻了起來。

直吻到張妤腰酥發軟,氣喘籲籲的,才停下,抵在她頭上。

“一股魚湯味。”他笑道。

張妤翻了翻白眼,喘着氣道:“那你還那般着急。”

陸谏做勢又要吻她:“不過,我喜歡。”

他那雙桃花眼,此刻像是偷了腥的貓,瞧着撩人。

張妤被迷惑了眼,後頭喘不上氣時,才推了推他,在他耳邊小聲道:“我今日,不舒服。”

陸谏笑了一聲,眼底跟染了春色:“沒事,我就抱抱你,說說話。”

原以為是應付她的,沒想到,陸谏後來還真只抱着她,說起話來了。

他絮絮叨叨的,不像是平常那般傲氣的樣子。

張妤覺得他心情大概不好,也跟着安安靜靜的聽。

他說的很多,有關于以前的事,說他小時候,說下人總是怕他,還是他雖然性子桀骜,但總覺得孤獨。其間,說的最多的,是前鎮國将軍,也就是他名義上的父親的事。

帶着他去過邊關,打過鳥,騎過馬,大概所有歡快的時光,都與前鎮國将軍有關。

張妤想到坊間傳的事,猶豫了片刻,小心問道:“鎮國将軍,是病死的?”

陸谏一下子沉默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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