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起誓 (1)

她說的是“你會殺她”, 而不是“殺了她”。

雲兮看到的只是一閃而逝的片段,不知前因,也不知後果, 所以她出來才會拼命打探相關線索。

未來之事難以定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窺探到的是不是天機, 只是但凡有這樣一絲可能,她既已收人為徒,當然需竭盡全力護她周全。

實際上,雲兮從一開始便不看好他們。

白滿川一心向道, 飛升在望,又怎會是沉溺情愛之人。他可以置身事外,卻看着另一人深陷其中, 他什麽都沒做, 便做錯了。

“白峰主,你對黎黎有心嗎?”雲兮問道。

白滿川沉默,他帶她來上境,只是想免于無端的口舌之争,順手而為。來上境之後, 處處遷就與她,是因為那些俱是他信手就能辦到之事。

這許多時日以來, 與她頻繁接觸,也是因為在她身上,他窺得一絲天道異常,或許能從中找到自己境界停滞的因由。

有心無心, 他從未想過。

“我會考慮的。”白滿川答非所問,起身離開。

雲兮并未阻止,也阻止不了。

白滿川徑直來了旁邊山巒, 卻未現身。

這處洞府的主人坐在寒潭邊,手裏拿着一條烤好的魚,細致地挑去魚刺,喂給小黑蛇。

玄巳趁着他閉關不出,又從覆雲峰上擅自跑來這裏。

姜黎黎嘆了口氣,一臉的糾結,發愁道:“玄巳,你說說看,你爸要是喝醉之後不小心犯了一個大錯,你會原諒他嗎?”

酒後亂性什麽的,這麽高端的亂法,連天道都被蒙混過關,這找誰說理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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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巳歪歪腦袋,吞下魚肉,說道:“爸爸都是對的。”它說完,張大嘴,繼續讨食。

姜黎黎無語,教育它道:“你不能這麽盲目崇拜,要有自己的主見。”

她一心想着以後玄巳離家出走,老父親真的很傷心,無形之中是不是給玄巳灌輸了什麽錯誤的理念,有些矯枉過正了?

“爸爸都是對的。”玄巳又說道。

姜黎黎擡眸看舒清淺一眼,完蛋,她現在更加無顏面對女主了。

“好呀,那你爸叫你回家讀課文呢,你回去吧。”姜黎黎說道。

玄巳頓時糾結成了一團,搖頭擺尾地拒絕,姜黎黎抱起它,呢喃道:“原文中好像沒寫這個細節,你什麽時候才會化……”

頭頂一聲霹靂。

姜黎黎頓時一縮脖子,捂住嘴巴。

小黑蛇現在熟練得很,額心符光一閃,身型陡然放大,盤成了一圈,将姜黎黎整個裹在其中。

“不怕不怕。”它說道。

這愛意讓人窒息——生理層面上。

姜黎黎感動得眼圈發熱,一把摟住玄巳的蛇頭,說道:“你真是我的貼心小棉襖,你這麽乖,我以後舍不得離開你了怎麽辦?”

它還是白滿川的小棉襖,将來還會是舒清淺的貼心小棉襖,小棉襖暖的人雖然有點多,但它真的好暖。

玄巳歪歪腦袋,用嘴拱了拱她的臉,“不離開。”

“我其實也不想離開,嗚嗚嗚嗚但是……”姜黎黎撫摸着它光滑的鱗片,只是這樣想想就覺得萬分不舍。

不過,她不離開的話,劇情怕是要卡在這裏發展不下去呀,姜黎黎默默望天,天道肯定會逼她下線的。

玄巳收緊身體,“我保護你。”

姜黎黎差點被它勒死,用力拍了它一下,才喘過氣來,哭笑不得地教育它道:“以後真的遇上危險,你可不許這麽做,要量力而行,如果你有能力保護他人,那你便竭盡全力,若是沒有能力,就自己一條蛇跑得遠遠的,先保護好自己,明白嗎?”

玄巳不解地歪頭。

姜黎黎左右看看,用力地從黏人蛇身下扯出手來,掐來一根草藤,又找了一朵花,再找來一個石頭,絞盡腦汁地給它解釋,“你看,這顆石頭就是壞人,這根草就是你……”

“我是蛇蛇,不是草。”玄巳擺尾巴。

姜黎黎把草藤扭兩扭,“你看它和你像嗎?”

靈蛇點點頭。

“假如它就是你。”

“不是!”黑蛇不滿,擡頭看了看天,見沒有雷落下,它重新縮回小小一條,擠進姜黎黎手裏,說道,“我就是我。”

“……那好吧,現在這顆石頭要砸爛這朵花,你想要保護這朵花,”姜黎黎把玄巳放到花上,用石頭吓唬它道,“但是你若是把花護在懷裏,你也會被石頭砸爛……”

小黑蛇張開大嘴,躍躍欲試,姜黎黎讀了太多次它的想法,現在不用猜,都能明白它是什麽意思了。它這意思是,來呀,我能吞了石頭。

姜黎黎:“……”

我懷疑這孩子腦子有點問題。

白滿川默默看完,折身回了覆雲峰。

風姑見他一言不發又往密室裏走,連忙跟上幾步,問道:“公子,可是姜娘子出了什麽事?”

白滿川停下腳步,說道:“我以為,你并不怎麽喜歡她。”

風姑愣了愣,她以前确實不怎麽喜歡她,什麽時候改觀的,現在想來已有些說不清了。只是不管白滿川在不在,她都時常送一些吃食和小東西過來,綁在玄巳脖子上,讓它送來覆雲峰。

院子裏還有她送來的幾株耐寒的靈植,長得生機勃勃。

她多少知道些姜娘子家裏的那些事,說道:“或許是終于走出父兄的桎梏,她變得不一樣了。”

是讨人喜歡的。

白滿川搖了搖頭,“不是她。”

說完徑直往裏走去,徒留風姑一頭霧水地站在原地。

白滿川入了密室,坐在蒲團上,從袖口裏放出一團模糊的霧氣,片刻後那團霧氣中浮現出一些幻影。

是以前他從姜黎兒睡夢中攜得的夢魇。

那畫面依然不是很清晰,滿地分辨不出的屍骸,血氣将整個夢境都染成了暗紅色。他起初判定這夢境并不真實,因為這些都太過流于表面,他是設立魇陣的大能,自然分得起哪些夢境是真實經歷過的,哪些是虛構的。

白滿川閉上眼,神識沉入這片夢境裏。

他一入夢境,便感覺到夢境之中真實的恐懼。

夢境之人篤定她會有這樣的下場,毫不懷疑他會下如此殺手。原先在“他”身邊看不清五官的女子,白滿川仔細打量,和舒清淺有幾分重合。

他揮退其餘一切,只留下跌入殺陣的姜黎兒。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口中模糊不清地喊着什麽,“白……操!不是我……我只是誤入……祝你和女主百年……放過我……”

夢境在她落入殺陣的時候消散了,白滿川重新将夢魇聚攏,凝神細聽。

就在他即将要聽到什麽時,那夢魇猝不及防地碎了,他再施展法訣也拼不回來。

看來她說的話裏觸碰到了這方世界天地規則的底線。

白滿川一開始便懷疑姜黎兒被人奪舍,可那日趁她睡着,探視她的神魂,身體和魂魄天然相合,并無奪舍的跡象。

但她的種種行為,确與原先大有不同。

如此說來,天道異常,确實是因為她是此方世界的外來者。

白滿川沉入自己識海,流霜九洲陣在半空緩緩旋轉,暴風雪已經停了,他揮袖震開識海裏的積雪,露出底下幾株小小的嫩芽。

這幾株草和它的主人一樣,看似柔弱,卻能經得起風雪。

若是在清醒狀态下,就算是神交,白滿川也絕不可能讓別人在自己身上留下任何印記。

他用手輕輕撚了撚嫩綠的葉芽,神識的直接相觸,能從葉片中感受到一股溫和的氣息。

白滿川當日清醒之後,便發現了它們的存在,小小的嫩芽,被埋在厚厚雪層之下,無聲無息地伸展葉片,他聽之任之,實際上并不排斥它們在自己的識海裏紮根。

一片白茫之中,只有這一抹綠,顯得微不足道,卻又如此顯眼。

姜黎黎給玄巳上完一堂早教課,正好舒清淺從入定中醒來。

“你感覺怎麽樣?”姜黎黎說道,“前幾日是我沒考慮周到,這果酒是赫連峰主親手釀制,蘊含靈氣極為充足,元神以下修為的,很容易醉靈氣,不過你放心我仔細問過了,這酒沒有別的害處,還挺養生的。”

她跟謝顧打電話,仔仔細細問過。

舒清淺就是醉靈氣了,而白滿川是真的醉酒……

謝顧在那頭笑出了雞叫,追問她白峰主當真醉了?怎麽個醉法?現在還醉嗎?他立即趕過來能不能看到現場?最後還說他要把這個好消息轉告赫連九羽。

姜黎黎面無表情地挂斷了通訊,果然是距離産生美,好好的沉穩可靠、從容優雅大師兄,怎麽就變成沙雕了呢?

還怎麽個醉法?!

一想到這裏,姜黎黎就越發不敢看女主的臉。

舒清淺福身行禮,說道:“多謝師娘,托師娘的福,我受損的金丹恢複了少許。”

“太好了。”姜黎黎從花囊裏掏出所有果酒,“這些都給你,你每日少喝一點,慢慢養,應是能将你金丹修複的。”

舒清淺受寵若驚,“不行,這個很貴重的。”她從封湯洲出來,一路也見識頗廣,又特地留心與越衡宗相關的消息,知道赫連峰主在丹道一途上的成就,他親手釀制的靈酒,自然非同尋常。

“我還沒給你見面禮呢,就當是我借花獻佛吧。”姜黎黎硬塞給她,舒清淺便只好收下。

舒清淺坐到姜黎黎旁邊,看她為玄巳烤魚,不好意思道:“師娘,我之前醉了是不是說了很多不當的胡話?”

她好像還哭訴師尊拿了她家的劍……

“定光劍能交給師尊,我是很高興的,絕對絕對沒有不願意。”比起被倚天門拿到定光,她當然更希望定光劍在白滿川手裏。

孰好孰壞,她分得清楚,白滿川雖然冷漠了些,可他自始至終都從未因為争奪定光劍而傷害過她,最後還收下無處可去的她為徒。

“我知道的。”姜黎黎被她逗笑了,挑了一塊魚肉喂給她,“嘗嘗?”

舒清淺眨眨眼睛,下意識張開嘴,被喂了一塊鮮香軟嫩的魚肉,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怎麽和玄巳一樣了。

靈蛇跳到她膝蓋上,用力張大嘴,下一個輪到它!

姜黎黎便又喂了它一塊。

“好吃嗎?”

舒清淺點頭,她辟谷之後,就再也沒有吃過東西,來到這裏,才接二連三被塞吃食,像被當做了小孩子。

食物的香氣帶着一絲久違的煙火氣,和深埋在記憶裏的那一縷如此相似。

“師娘和我見到的修仙之人不一樣。”修仙之人一心向道,哪裏會花費許多功夫去做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姜黎黎笑道:“下次帶你去看看我們璇玑峰的丹道場。”

兩人正說着,忽然一陣風襲來,姜黎黎只覺得腰上一緊,被人摟着飛掠而去,一股熟悉的冷梅氣息包裹住她,姜黎黎懸着的心頓時松懈下來,轉念一想,又有些緊張。

她都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怎麽面對白滿川呢。

舒清淺猛地站起來,耳邊一個熟悉的聲音,淡漠地命令道:“回覆雲峰,帶上玄巳。”

小黑蛇不情不願地滿地打滾。

姜黎黎暈頭轉向地被甩到床上,驚疑道:“怎、怎麽了嗎?”

大佬,你的酒還沒醒嗎?

白滿川撐在她上方,眼神沉沉地盯着她。

姜黎黎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目光躲閃,結結巴巴道:“那什麽……有話好好說,夫君,這樣,好、好像有失體統……”

“你的真名。”

“啊?”姜黎黎猶如晴天霹靂,心跳都快停滞了,怎麽回事,她暴露了嗎?

“姜、姜黎兒呀,你怎麽了?”

白滿川抿唇,擡手掐住她下颚,逼她轉過臉來直視自己,重複道:“真名。”

姜黎黎:“……”你聽聽,外面好像有雷聲。

她不說話,白滿川也不催她,就鉗制着她不動,一直盯着她看。

姜黎黎在他的目光中,覺得自己好像無所遁形,她所有的秘密似乎都已經被他知曉了,她根本拒絕不了,“姜黎黎。”

“黎黎。”只差一個字,原來她早就告知雲兮自己的真名了。

“我以後會殺了你?”随時問句,但他心裏已多少确定了。

雷聲炸響,威壓罩頂,但因為白滿川撐在她上方,姜黎黎覺得這一次天道的威脅好像沒那麽滲人,她猶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為什麽?”白滿川表情不變,繼續問道。

姜黎黎快哭了,這說起來話有點長,她組織了下語言,想要盡量言簡意赅,卻發現自己開不了口。

她只好搖了搖頭,天道不允許她劇透太多。

白滿川想進入她的識海,姜黎黎難受地皺起眉頭,臉色煞白,她痛苦地抓住白滿川的袖擺,感覺到一股力量硬生生地想将她抽離。

這完全不同于當初被強攝魂魄,是想徹底的,将她從這方世界踢出去,就連她的內府識海都受到壓迫。

姜黎黎無力掙紮,如果被踢出去,她或許還可以從書裏穿回去?

如果早知道劇透就能被遣返,她一穿越就會跑到白滿川面前,把小說給他背一遍了。

可是,到了現在,這個世界裏有了她挂念的人了,她有些舍不得,舍不得小黑蛇,舍不得師父,舍不得叢芷,舍不得好多人……

還有她內府裏的靈植,都是乖寶寶。

如果能在這個世界好好活着,她更想留在這裏。

姜黎黎腦海裏全都是穿書之後的經歷,一遍一遍走馬燈似的回放,這力量生拉硬拽半天,除了帶給她撕裂般的痛楚,成效甚微,簡直讓人着急。

姜黎黎快瘋了,天道,劇情!你到底行不行啊?沒吃飯嗎?能不能給個痛快?

她意識昏沉之間,還是能看到白滿川的臉,他抱着自己,表情很難看,是有史以來,她見過的最吓人的表情。

大概是喊了她的名字,姜黎黎迷糊地讀他的唇語。

哎,讀不懂。

最後時刻,她想跟白滿川好好告別,細數起來,他一直都對自己挺好。到了現在,她就算承認也無礙了,她有一點點動心,只有一點點,這是私底下反複提醒告誡自己之後,還是有那麽一點點情難自禁。

身體不太受她控制了,姜黎黎用力擡起手,指尖從他臉上劃過,對他笑了笑。

白滿川被她這個笑刺痛了。

他的手按在塌上,符文的光芒迅速爬滿整張床榻,陣法成型,白滿川劃破手掌,鮮血滴入陣心。

這是一座禁魂陣,并不是什麽良善的陣法,要将她的魂魄硬生生拘禁在這座陣法裏。

姜黎黎傷感告別了半天,痛得死去活來,拉拽她的力量反倒越來越弱了。

內府裏的靈植好端端的,遭到如此無妄之災,蒲公英氣鼓鼓地抖掉一朵花蕾上的花瓣,裹上拉拽她的力量,姜黎黎登時又被氣急敗壞的情緒淹沒了。

天道攆不走她,天道好生氣。

這個外來的靈魂,就如物種入侵一般,将它的世界攪得一團亂麻!

姜黎黎:“……”大哥,我也很無辜啊,一覺醒來就在書裏了,還是一個結局注定悲劇的炮灰,也沒誰跟我打過招呼啊?

陣法吸飽了白滿川的血,透出一股血光,看上去十分邪性。

雲兮察覺雷雲不對,趕來便看到的就是這一幕,氣得當場拔劍,劍竹葉片形成的劍雨将白滿川圍得水洩不通,但她卻不敢動彈一二。

她的徒兒還在他懷裏。

姜黎黎似乎聽到了雲兮的聲音,“師父……”

陣法收束,彙聚到姜黎黎眉心,留下一點紅痕。

姜黎黎癱了半天,身體才逐漸恢複知覺,五感也重新歸位。一張眼便看到雲兮和白滿川劍拔弩張地對峙。

雲兮身上的劍意鋒芒外露,劍影若隐若現,直指向她。

姜黎黎困惑道:“師父?”

雲兮目光移到她臉上,才軟和幾分,說道:“黎黎,過來。”

姜黎黎聽話地想起身,這才意識到,自己坐在白滿川懷裏,雲兮的劍影不是對着她的。

等等,我要是過去了,師父不會把白滿川紮成馬蜂窩吧?白滿川若是還手,師父定然是打不過他的。

白滿川松開她,姜黎黎猶豫地站起來,左右看看,“師父,你別生氣,有什麽誤會我們坐下來慢慢解釋啊,哪裏需要如此大動幹戈。”

“過來。”雲兮沉色。

姜黎黎看她面色,不敢耽擱,慢慢走過去,握住了雲兮伸出的手,雲兮将她拉到身前,目光一厲,一抹劍光直抵白滿川咽喉。

白滿川坐在塌上,一動不動,也沒有任何躲閃的意思。

“師父!”姜黎黎下意識用力抓了抓雲兮的手。

那抹劍光停在了咫尺之外,雲兮怒道:“什麽陣法?”

白滿川低聲道:“禁魂陣。”這是他察覺到那股力量時,下意識用出的陣法,而且用了血陣。

雲兮怒道:“你怎麽敢!?”

姜黎黎連忙抱住她,疊聲道:“師父!息怒息怒!你聽我解釋!是剛剛,我差點就要走了,是他把我留下的!”當然也怪他逼着自己劇透啦。

頭上的雷雲還沒散,她也不敢說多了,只好軟軟地撒嬌,“師父,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雲兮深吸口氣,安撫地拍了拍她,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姜黎黎示意頭上:“不能說。”

雲兮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是我錯了,我不會再問你。”白滿川說道,“我既留下你,便不會讓你受到傷害,包括我。”

“以我神魂起誓。”

頭頂天雷炸響,就算天道不忿,這誓言也已經被納入天地規則之中,不可違背。

姜黎黎:“……”這是不是有點太隆重了啊?她總覺得她錯過了好多劇情,為什麽突然就這樣了?

難道,白滿川要對她負責?

雲兮面色稍緩,收回了劍影,“你考慮的結果,讓我很意外。”

白滿川沉默。

“師父,要不我們坐下聊聊吧。”她有點懵。

外面雷雲散去,三人去了花臺,雲兮将她在秘境之中看到的畫面,言簡意赅又說了一遍。

姜黎黎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她承認白滿川以後會殺了自己時,天道的警告那麽輕微,原來這已經不算是什麽只她一人知道的天機了,所以算不得劇透。

她還以為是白滿川替她扛雷了,啧,在心裏白誇他了。

她看向白滿川,“連師父都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你為什麽會知道我知道?”啊,好繞口。

“在別院,我們同房時,我看了你的夢魇。”

姜黎黎看到雲兮撇開眼,耳不聽為淨的表情,解釋道:“只是同塌而眠而已。”

“………………”

對不起,她不該多此一舉。

姜黎黎轉移話題,問道:“那座秘境,有名字嗎?”

雲兮搖頭,“只有穩定存在的秘境,或者至少連續三次規律出現的秘境,才會被取名,那座秘境還是第一次出現,不足一年就崩塌,是沒有名字的。”

姜黎黎這下篤定了,四九秘境,這是導致男二殊何堕魔的關鍵劇情場地。

裏面有一種逆天的靈寶,名為天衍蓍,可知過去将來,世間運行之規律,殊何在這裏知道了這個世間的真相,知道自己只是所謂的劇情手裏的一枚棋子……

它出現的地方飄忽不定,時機也不定,秘境的規模忽大忽小,悄無聲息,甚少被人捕捉到,所以姜黎黎一開始根本沒有聯想到一起去。

四九秘境的名字,都是殊何取的。

取自“天衍四九”,他一直致力于在逃避各種條條框框,給別人添堵,總是反其道而行之,別人要他做什麽,他偏偏不做,帶着一點中二氣息的叛逆灑脫,就連加入越衡宗,也是腦袋一拍,就決定的。

還故意去了當初氣得指着他鼻子大罵的藏劍峰長老名下。

欣賞那位可憐長老為了徒弟,生生把說出的話又吞回去,在靈端天宮上被人群嘲好久。

到頭來,殊何發現他走每一步都是被安排好了的,就連愛上的人,也是如此。

而且,他還得不到。

天道雙标狗,只許自己劇透,但絕不容許他人劇透。

如果姜黎黎這會兒把蒲公英插進天道菊花裏,一定能聽到它也在嘤嘤嘤,章程是這麽安排的,這個秘境它也黑箱不掉,不然也不會讓一個書裏沒名沒姓的雲兮踏進去,看到天機,讓姜黎黎白占了便宜。

這一切都是那麽的陰差陽錯,合情合理。

但是仔細一想,白滿川為什麽要留她?雲兮去找他可不是為了逼他立誓。

姜黎黎不由看向白滿川,有些發怔。

雲兮咳了一聲,說道:“既然你無礙,我就先走了。”她看了姜黎黎一眼,欲言又止,最後嘆口氣說道,“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姜黎黎點頭。

“不論如何,在修煉上,不可有半分懈怠。”雲兮說道。

“我明白,謝謝師父。”

姜黎黎和白滿川相對而坐,兩個人默默無言,白滿川喝了一口茶,說道:“我留下你,是因為我身邊的人都喜歡你。”

他一本正經道,“你走了,玄巳會哭。”

這個解釋很有道理,她竟無言以對,心裏禁不住還有一點小失望。

她按下心裏的這抹情緒,又給自己洗了遍腦,掏出小鏡子看自己眉心的紅痕,“這個不會消了嗎?”她現在跟玄巳一樣了。

“我當時沒考慮周全。”事實上,他根本就沒閑暇考慮,一出手便用了最重的陣法。

“其實,還挺好看的,像專門貼的花钿。”就是禁魂陣這個名字聽起來邪裏邪氣的,她的魂魄以後就被拘禁在這座陣法裏,除非白滿川放手。

簡直就是修真界版本的囚禁小黑屋。

“手。”

姜黎黎聞言擡手,白滿川擡手懸在她上方,掌下生成一座巴掌大的小型陣法,又劃開手心,滴了血進去。

陣法凝成一粒紅珠落到她手心裏,“這是解陣的鑰匙,交給你。”

他說完,站起身,“我還有事,要去一趟主峰。”

姜黎黎愣愣地捏着紅珠,“啊,好。”

他走了許久,姜黎黎還坐在原地,天道依然虎視眈眈,這一次沒攆成功,指不定還有下一次。

其實她隐約覺察到,即便沒有禁魂陣,天道想将她踢走,也不是那麽容易,但多一層保險總歸是好的,眉心的陣法,留着吧。

她對着鏡子摸了摸眉心紅痕,将解陣的紅珠好好收起來。

三日後,白滿川正式将舒清淺收入門下。

白滿川不喜人多,并沒有多大的排場,只是按照禮儀喝了拜師茶,又将舒清淺的籍牌遞交上了宗門存籍。

舒清淺是覆雲峰第一位內門弟子,單單只是這麽個消息傳出,就惹了好多人眼紅。

白滿川是符修一道的頂尖大能,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拜入他門下,他不收徒還好,大家都沒機會,自然沒有不平,現下他忽然收了一名弟子,衆人的羨慕嫉妒恨一下就有了明确的目标。

靈端天宮上,悔池天洲全是相關的帖子,連其他洲都有議論此事的帖子。

許多人覺得白滿川破例收徒,那定還會收其他弟子,于是想來越衡宗一試的人又開始湧入陰溪鎮。

趙飛霓得知這個消息時,氣得幾乎吐血。

她本身就因為結丹未成而心境不穩,又聞知當初毅然決然将她拒之門外的白滿川,才過去不到兩年,便破例收徒。

這簡直就是在打她的臉,打趙家的臉。

當初她參加越衡宗入門考核,多少人的眼睛盯在她身上,她以為憑借趙家的背景,白滿川怎麽也不會将她拒之門外,哪成想,最後卻還是被分去了外門。

好在家裏人出面,讓入光峰峰主收下她,成為入光峰大弟子,這才叫她不至于顏面盡失。

入光峰也有弟子在議論此事,見她走來,立即閉上嘴,恭恭敬敬地行禮,喚道:“大師姐。”

趙飛霓目不斜視地從他們身邊走過,暗自咬牙,背地裏不知道他們怎麽議論自己。

她最讨厭的人又多了一個,即便她與對方還沒有什麽交集,甚至對她一心喜歡的白滿川都有了些許怨怼。

趙飛霓回到自己洞府,掏出光鑒與家裏聯系,這是趙家門內的聯系法器。

“你們說會替我處理掉那個賤人,都過去這麽久了,為什麽還沒用成功!”趙飛霓一見母親的臉,便氣急叫道,“現下又多出來一個什麽舒清淺,當初是你們答應我說,白滿川定會收我為徒,什麽趙家的臉面,根本就沒人把趙家的臉面當回事!”

“你們什麽事都做不好!”

她的父親禁不住皺起眉頭,斥道:“放肆!你就這麽跟自己父母說話?”

趙飛霓氣哭,“我現在天天被人在背後指着背脊嘲笑,現在連爹爹也要訓斥我嗎?”

“自從我結丹失敗,連師父都不怎麽關心我了,說得好聽是入光峰的大師姐,卻連一個區區的長老弟子都奈何不了。”

趙母連忙拉了趙父一把,輕聲安撫她許久,當她稍微冷靜下來,才說道:“璇玑峰定要護着那個弟子,我們也不好和其直接起沖突,霓兒,你放心好了,我們已安插人進入璇玑峰,過不了幾時,便會為你出氣。”

“我等不了那麽久!”趙飛霓說道。

趙母說道:“快了快了,你別動氣,你現在最要緊的是早日穩固心境,萬不可為了旁的事分心。我和你爹爹也在重新為你搜集靈火,只待時機成熟,你便可再次沖擊金丹。”

趙飛霓這才滿意幾分,緩下語氣說道:“那個舒清淺呢?爹娘待如何處理?”

“這件事不需要我們插手。”趙父說道,“聽你娘的話,你安心等着便是。”

姜黎黎內府裏的蒲公英抖落了滿頭花瓣,隔天便長出一頭毛絨絨的絨球,她召喚出蒲公英,經風一吹,絨球四散而去,随着風落入林中。

周遭植物的情緒随之反饋給她。

這些只是普通植物,一點陽光雨露便會産生幸福滿足的情緒,有些時候會因為樹枝上的住客而煩惱。

總之,聽着它們的心聲,非常地治愈。

一直悶在洞府修煉也不行,雲兮督促她去接任務,當然若是再遇上刁難,該動手就動手,打不過就call師父,她的徒弟,斷然不能再讓人欺負。

赫連九羽聽聞,招了雲兮過去,指正她,“你這教育徒弟的方式不正确,你頭次帶弟子沒有經驗,該多多向我請教才是。”

雲兮冷面問道:“正有一事請教峰主。”

赫連九羽當即正色,“你說,我定會好好與你解答。”

“請問峰主門下弟子都有何人,姓甚名誰?”

赫連九羽:“……你問這個作甚?”

“峰主連自己門下弟子名字都記不住,又談何教導弟子?”

赫連九羽的表情可叫精彩紛呈。

謝顧憋了一肚子的笑,回頭把這一段轉述給了姜黎黎。

姜黎黎:“……”海王和1 VS 1的對決,海王暫時落敗。

自姜黎黎被扒下馬甲之後,白滿川便沒有再來過,倒是舒清淺和玄巳跑得一樣勤快。

舒清淺喜歡在她這裏修煉,安安靜靜地消化完果酒裏的靈氣,還能同玄巳一起蹭一頓好吃的。

沒有原著劇情線結局的那把刀懸在頭頂,姜黎黎安心了許多,現在劇情崩得已經拉不回原軌了——至少她這條炮灰線是這樣的。

姜黎黎大多接的門內的任務,幫忙護理四境裏的靈植,有蒲公英這個作弊神器,直接開口問,“寶寶有哪裏不舒服啊?”

然後嗯嗯嗯一通點頭,把問題記錄下來,直把負責護理四境靈植的靈植師們看得一愣一愣的,個個都追在她身後,想跟她請教一二。

一位靈植師長老看中了她的天賦,隔三差五跑去找雲兮,勸她把徒弟分一分給他,拜兩個師父不是挺好的嗎?莫要誤了弟子的天賦。

雲兮氣得把他打走了。

她也接些別的任務,有弟子面臨突破或是長久卡在一處瓶頸期,心理壓力比較大,姜黎黎便給他們聽聽植物的聲音,放松治愈。

這效果委實不錯,那些未開化的植物都是傻白甜,很容易滿足,但在極端環境中,卻又有令人都為之贊嘆的韌性,情緒太容易感染人了。

漸漸的,有好些弟子指名要排她的號。

蒲公英深覺自己被大材小用,它當初瞎了眼,被她溫溫和和的靈根欺騙了!

姜黎黎:“呵呵。”活該,誰叫你霸王硬上弓?

啊,她果然是玩輔助系的。

好日子沒過幾天,雲兮便面無表情地把她踢進一處為她量身打造的道場,裏面全是煉器師們精心打造的機關,她必須精準地操縱仙羽鱗的花瓣切中機關要害,才能免于挨揍。

姜黎黎被扔進裏面,必須通過一關才能被放出來,她每次出來,門口都眼巴巴地守着一人一蛇。

舒清淺:“師娘!”

靈蛇:“肉!”

作者有話要說:  差一丁點,我腦殼空了QAQ感謝在2020-06-20 17:08:41~2020-06-21 20:55: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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