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拯救師姐第41步
妖界的生活驚險且忙碌, 等俞璇回過神,三十年的時間眨眼?已過,随着她?在妖界站穩了腳跟, 俞傾夭也逐漸隐退到了幕後。
妖皇殿諸事還算順遂但有一事讓俞璇始終放心不下, 便是這些年間俞傾夭身體出現?了問題,總會不時犯惡心幹嘔。次數多了, 不可能完全遮掩得過去, 于是妖族間傳出了風聲——
“夭夭是不是懷孕了?”
望舒殿內, 俞璇代替俞傾夭例行?看望俞毓秀,被對?方拉到了角落鬼鬼祟祟地問道。
俞毓秀身邊侍奉的人都是經過俞璇和俞傾夭雙重?篩選,才被送到她?身邊。即便如此, 她?還能有此疑惑,說明?外頭已被傳得有多誇張。
“沒有的事。”俞璇頭疼地扶額, 說得肯定, 但俞毓秀半信半疑。
俞毓秀從冷宮搬出後,沒有搬到與俞傾夭同?住。母女倆交流全靠有俞璇充當橋梁, 才算勉強有了交集。平日裏俞毓秀專注于自己賞玩,不多過問俞傾夭的事,俞璇以為這次她?應當也會很快轉移注意力,不曾想俞毓秀是鑽進死?胡同?裏了。
一連五日, 她?都在望舒殿裏絮絮叨叨地轉着圈晃悠, 狀态就如當年從鬥獸場被帶出時一樣?神不守舍。侍女怕她?出問題, 趕緊找來俞璇調解。俞璇勸說無果, 一咬牙跑去找俞傾夭說明?情況。
“我?知道了。”俞傾夭聽到後,沉默了良久才開口, “我?會解決的。”
“沒問題吧?”俞璇擔憂地看向她?。
俞傾夭本興致缺缺,被她?這般打量, 氣笑了:“你把我?當什麽了?看來妖皇殿的事務還不夠,能讓你把心思都花在瑣事上。”
“沒有的事。”俞璇馬上敗退,逃回了正?殿,乖乖批改奏疏。
俞傾夭待惡心感散去,收拾起來往望舒殿走去。她?對?俞毓秀并無恨意,所以俞璇的擔心實屬多餘。歷經十世,她?很清楚俞毓秀的天性膽小?懦弱,像是最美?也最脆弱的琉璃,生來就該被捧在掌心裏寵愛,卻被寅虎亵渎過上了擔心受怕的日子。她?的母親并非不想保護自己的孩子,只是她?沒有能力,她?能做的唯有以淚洗臉,終日戰戰栗栗地祈禱。
她?不能要求母親一定要強大起來保護她?,也不能要求她?以死?明?智,那?并沒有意義。俞毓秀除了是她?的母親外,還是個獨立的人,所以在她?選擇了一種生活方式後,俞傾夭也選擇走出她?的生活。
站在望舒殿前,俞傾夭擡頭看着自己親手題的字,終于伸手推開了殿門。侍女聽到了聲響,發現?是她?,匆忙趕來行?禮。俞傾夭擺手示意她?們退到一旁,自己走到了俞毓秀數步外停下觀察。
俞毓秀沒發現?異常,她?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嘴裏哼着曲兒?,懷裏摟着個布團子,既有節奏地每走兩步就輕輕拍打一下。
俞傾夭稍微一想,發現?自己還記得它的旋律,那?是她?在很小?很小?的時候,俞毓秀給她?唱過的搖籃曲。
她?不認為俞毓秀瘋了。俞毓秀的韌性比誰都不明?顯,但她?的母親不是菟絲花,而是忍冬,即便身體遭到了虐待,仍能把自己的心保護得很好。天塌下來了,她?哭得傷心欲絕,卻活得比誰都久。
俞傾夭安靜地旁觀,直到俞毓秀終于發現?了她?。
“夭夭!”俞毓秀如寶石般的紅眸瞬間亮起,但生疏橫隔在兩人之間,她?很開心又不知該如何?與她?對?話,所以一直盯着她?看。
俞傾夭給她?抛出了話題,問她?懷裏抱着的東西:“這是什麽?”
“你的孩子!”俞毓秀脫口而出,随即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馬上改口,“是你未來的孩子……”
俞傾夭萬萬沒想到多年不見俞毓秀,她?已經到了異想天開的地步,離譜到竟都不知該如何?回應。
“我?不是要跟你搶孩子,只是想先練習回憶起來,萬一到時有需要還能幫得上忙。”俞毓秀解釋不清更急了,磕磕絆絆地道,“夭夭你是頭胎沒有經驗,璇兒?更是白紙,許多事都不清楚。當年我?懷着你的時候,很長一段時間什麽東西都吃不下,一直惡心犯吐。後來肚子漸漸大起來後,能吃東西了,手腳卻開始水腫,痛得走不動路……”
俞毓秀在俞傾夭濃得快滴出墨的凝視下,聲音越來越小?,慢慢閉上了嘴。
俞傾夭深呼吸了一口氣,盡量心平氣和不要吓到她?:“是誰跟你亂嚼舌根?”
俞毓秀就像犯錯的小?孩面對?家長一樣?,低下頭不敢說話。母女的角色仿佛完全颠倒。
俞傾夭額角的青筋都要跳出來了,正?要繼續追問下去,丹田突然翻江倒海,熟悉的惡心感又湧上了喉頭,她?忍不住捂着嘴側頭幹嘔。
“夭夭,你別害怕,這都是正?常的。”俞毓秀不知哪來的勇氣沖過去把她?扶住,輕拍着背安撫,不忘吩咐侍女,“快拿杯溫水來。”
俞傾夭熬過了最難受的時候,直起腰時對?上她?篤定的眼?神,一時無語。
從望舒殿出來,她?直接去正?殿找到了俞璇。
俞璇今日都在處理流言。她?本是不信的,因為她?除了閉關,基本都有與俞傾夭見面,妖皇殿裏沒設後宮,不可能有野男人能從她?眼?皮子底下偷渡。但三人成虎,審了一堆人後,她?也開始自我?懷疑了:莫非、如果、難道、會不會……真有可能呢?
于是,在俞傾夭過來與她?商談時,一開始還見她?有認真回應,後來眼?珠子就開始打轉,心思發散了:“會是誰的呢?小?師弟?不可能吧,都幾十年……”
“你在說什麽?”俞傾夭臉色陰沉。俞毓秀發瘋就算了,還能把俞璇也傳染了不成?
“沒、沒有。”俞璇立刻捂嘴,鹿眼?一眨一眨地瞄她?,“你剛說了什麽,我?沒太聽清。”
“我?要閉關。”俞傾夭揉着眉心,讓自己冷靜,“閉關前我?會去蓬萊一趟。”
蓬萊這個地方總能讓俞璇想起某些不好的回憶,她?收起了玩笑,正?色道:“我?會看顧好妖界和秀姨的。”
鬼修的誕生極不容易,但相應的,若能有足夠的機緣,成長起來會很快。她?雖然比起俞傾夭還相距甚遠,但三十年前的一戰坑殺了大半妖族精銳,現?今的餘部形不成威脅,她?應對?起來得心應手。
俞傾夭贊許地點頭,被她?們一通忽悠當真有了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成就感,細想之下起了身雞皮疙瘩,她?馬上止住了這個念頭。
蓬萊之行?一再擱置,但她?身體沒有變好的跡象,再拖下去也毫無用處。俞傾夭給雲和頌去信後,先掩面偷偷去了鹿族的領地。鹿族善醫者多,她?向族長換取了聖藥服下,直到表面看不出異樣?了,再禦劍穿海往蓬萊而去。
蓬萊島與三界俱有迷障相隔,初來者無不被其迷惑,久轉不出,只能無奈放棄。僅有少部分運氣極好的人能碰巧走上唯一的入口。但入口的位置并不固定,而是随着某種規則變換,多年來能多次往返蓬萊的就僅有一人。
“夭夭。”容貌迤逦的青年撞破了青天碧影,趟過了煙雨岚山,笑容滿面地等在入口,“你終于來了。”
俞傾夭朝他點了點頭,收起了飛劍,躍落到他面前。雲和頌從相貌到身量都無一處不完美?,連最妍麗的牡丹與他相比都會黯然失色,加上神秘的背景和蓬萊島主的身份,這樣?的天之驕子唯獨對?你另眼?相看、軟語讨好,很難讓人不動容。
但俞傾夭可以,當年她?連破多個幻陣,最後還把雲和頌壓在案上逼他為自己算卦。而雲和頌在她?面前表現?出的,也與他在世人面前那?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截然不同?,更像是一個在孤島憋久了急需傾訴和陪伴的孤寡青年人。
俞傾夭每次來都會被雲和頌拉着與他對?弈、煮茶、賞花、聽琴,做盡一切陽春白雪之事。這次也是同?樣?,雲和頌早已在觀雨亭擺好了棋局等她?入座。
俞傾夭選了白子,食指染了丹寇的指甲和中指柔軟的指腹把棋子夾住,聽雲和頌問起她?人界之行?,淡然道:“無外乎如此,你不是已經給我?落了一卦嗎?”
雲和頌的黑子落在她?的白子邊上,語氣有些委屈更多的是無奈:“我?跟你強調過好幾次,卦象對?問作?答,為輔不能為準,為偏不能概全。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①,永遠有變數。”
“以結果論?。”俞傾夭蹙眉警告道,“別廢話。”
雲和頌嘆了口氣,起身煮茶遞到她?手邊:“一趟走下來,你的脾氣似乎更差了,不像是快要得償所願應有的模樣?。”
“得償所願該是如何??”俞傾夭蔥白的指尖摩挲着杯壁,意興闌珊地反問。
雲和頌稍愣後啞然失笑:“沒什麽,是我?不該問。”
俞傾夭眼?皮子微掀,目光恰好落到雲和頌的手上,他的拇指上戴着一枚古樸的戒指,紋路似雲似梅又似天雷鬼火。依稀記得他曾經告訴過她?,這是古語裏他的名字,不為文字記載,而是以符文的形式流傳。
俞傾夭多看了一息不到,但這點停頓被雲和頌敏感地捕捉到,他褪下戒指遞給她?:“夭夭想要嗎?”
“不。”俞傾夭言簡意赅地拒絕,督促他趕緊下完這局棋。
雲和頌埋怨地瞥了她?一眼?,換了一只手把戒指戴回,重?返棋案。
兩人有來有回,一時只聞落子聲。蓬萊天氣變化飛快,薄霧被雨水沖散,除了亭中的兩人,其餘景色均被關進了雨簾之中,宛若天地只剩二人所在。
間歇着過了兩場雨後,天色放晴,棋局上的厮殺也到了最後的博弈階段,輸贏僅一步之差。
俞傾夭沒多看一眼?,直接往正?中落下一子,起身告辭:“我?要走了。”
“這麽快?”雲和頌如夢初醒地擡頭,“你才來了沒多久。”
“妖界事忙,你也知道我?當上妖皇也沒多久。”俞傾夭随口扯出一個理由,沒給雲和頌拒絕的機會,直接召喚出飛劍離開。
雲和頌默默看着她?的身影遠去,目光落在輸贏已定的棋局上。
“她?為何?會回避我??”方才還風趣橫生的青年,臉色驟然陰沉,眼?裏有流光鬥轉,眉頭不解地蹙起,面目逐漸模糊。
“我?究竟是何?處漏了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