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王是個暖男
趴在幹草墊上,蘇暖認清了一個讓人有點沮喪的事實。
在帝辛眼中,她只是一只無依無靠的,無家可歸的,還受了傷的流浪狐貍。
跟流浪狗啊、流浪貓啊什麽的區別是,她長了九條尾巴,是傳說中的異獸九尾狐。
此刻她所處的空間,通俗點說,是一處私人的流浪動物收容所。
除了她,這裏還有一條半死不活的青蛇,一頭蔫巴巴的小老虎,一只斷翅的火鳥,還有角落裏跟她一樣趴着一動不動、不知死活的長着尾巴的小烏龜。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林苑?
傳說中的珍禽異獸呢!
“幾日不見,孤看你這龍角好像長了一些。”
帝辛坐在蘇暖身邊的幹草墊上,卸去帝王的威嚴,聲音也恢複了青年人應有的明朗,聽起來心情似乎還不錯。
龍角?
眼睛扒拉開一條縫兒,蘇暖往四周瞧了半天才發現他是在跟那條大青蛇說話。
這龍看起來有點一言難盡啊。
青龍盤在柱子上的身體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腦袋晃了晃,口吐人言,“畢竟是龍角,哪會這麽快長出來?”
帝辛垂下眼,笑了笑說:“許是孤心急了。”
這時毛絨絨的小虎崽歪歪扭扭朝這邊走過來,帝辛伸手去接它,眼神裏透出驚喜,“小金的眼睛……”
小金吓得一顫,瞬間停住不動了,“看不見!小金什麽也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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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暖偏頭看了看小金的眼睛,瞳仁跟皮毛一樣雪白晶瑩,大概是得了重度白化症。
帝辛抱起小金,輕輕拍着它的背,“好了,好了,看不見。”
“這是……九尾狐?看樣子傷得不輕啊。”
梧桐樹上,那只斷了翅的火鳥半邊身子隐在枝葉間好像生怕被問到,咳嗽一聲趕緊轉移話題。
這時蘇暖似乎聽見草墊下長尾巴的小烏龜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氣。
帝辛将目光重新移到蘇暖身上,猶豫着不知怎麽開口。
林苑裏這四只靈獸都是危難時被自己所救,心甘情願留在他身邊。可這只小狐貍卻是他看着喜歡強行從女娲廟抱回來的。
不曾問過它有沒有主人,也不知它是否願意跟自己到林苑來。
“不礙事。受了點輕傷。”
蘇暖努力維持美慘強大女主人設不崩,我可以,我能行,我宇宙第一無敵。
“哦。”
火鳥本來就是為了轉移話題,得到一個答案就不打算追問了。
似乎是想證明自己真的沒事,蘇暖強撐着支起上半身,前腳掌剛接觸到草墊就是一痛,麻木過後是鑽心的疼。
小金正盯着蘇暖看,眼前忽然一陣搖晃,就被人放在一旁的草墊上。玄色衣角劃過,男人伸手托住小狐貍的身子,緩緩收回手臂将它重新抱進懷裏。
這一幕還挺養眼的,小小一團雪白絨球陷進寬大的嵌金絲玄色衣袍裏毫無違和感。
王是個暖男。
被帝辛抱起的瞬間,蘇暖脊背一僵,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
mmp! 手往哪兒摸呢?
“多謝!等我能走了就離開。”
蘇暖扭動身體,找了一個安全的姿勢趴在男人的臂彎裏。
“離開?!”
四只靈獸異口同聲,連草墊下邊趴着的小烏龜都忍不住擡眼看她。
王這麽好的一個人,在落難時救了你,你一個流浪的野狐貍……
就算是九尾狐……也太狂了!
等等!九尾狐?
相傳九尾狐沒有雄性,一水兒的女狐貍精……
青龍最先看出端倪,王這一臉寵溺是怎麽回事?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帝辛嘆了口氣,也不強求,“好。等傷養好了,孤送你回去。”
回去?
回哪兒去?
蘇暖恍惚想起了什麽,腦殼有點疼。
《封神大業》的劇本她沒看過,只有一個字臺詞的龍套角色沒資格看完整劇本。不過蘇暖記得因為劇情改動過大,劇組和原著粉在微博上撕過一段時間。聽說為了凹劇情,加爆點,編劇硬給蘇妲己整出一段婚外戀,還是跟死對頭姜尚,相愛相殺虐到心肝脾肺腎疼。
姜尚為了助周滅商,狠心将畢生所愛的女狐貍精獻給帝辛,讓九尾心生怨恨。兩人目标一致,卻生死相搏。最後殷商覆滅,九尾因罪孽深重為姜尚所殺,形神俱滅。
作為鋪墊,現在這個階段九尾應該是姜尚的靈寵。
擡頭看了看英俊堪比流量小鮮肉的帝辛,腦中閃過電視劇裏姜子牙滿頭白發蒼老衰敗的一張臉,蘇暖面皮抽了抽,果斷做出決定。
拒絕婚外戀。
話趕話剛到這裏,蘇暖往帝辛懷裏縮了縮,沒接話。
跑還是得跑,雖然婚外戀她接受不了,但也不代表願意當炮灰。
“父王!父王!”
一聲稚嫩的童音将蘇暖從內心OS裏拉了回來,擡眼看見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男孩朝這邊跑過來。
小男孩生得虎頭虎腦,濃眉大眼,讓淡蜜色的皮膚一襯俨然是一副小男子漢的模樣。
就是長得跟他那小鮮肉的爹不大像啊。
不過男孩子大多像媽媽。
小男孩三步并作兩步撲進帝辛懷中,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他爹臂彎裏那團雪白雪白的毛球,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蘇暖的腦袋,“父王,這小毛團好可愛哦,真是兇獸九尾狐麽?”
皇宮裏的耳報神果是名不虛傳,她前腳剛進宮,屁股都沒坐熱呢,就連這麽小的孩子都知道了。
蘇暖深覺有必要回顧一下曾經熬夜刷過的各種宮鬥大戲,要是在這裏腦子短了路怕會被人吃得骨頭渣子都剩不下的。
後來又覺得自己給自己加的戲有點多。
阿彌陀佛,她只是一只狐貍。
“庚兒,世上沒有瑞獸兇獸之分,只看能否為我所用罷了。”
帝辛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轉頭看向小男孩時臉上笑意不變。
“庚兒,你怎麽又跑這裏來了?玩物喪志的道理還讓母後……”
門口湧進許多侍女,簇擁着一個膚白貌美,神情端肅的女子匆匆走進來。當她看見坐在草墊上的帝辛,連忙止住了訓斥。
這個男人性子雖弱,到底是商朝的王,礙于禮數她不敢放肆。
“陛下,庚兒不懂事,擾了陛下的清淨。妾身這就帶他離開。”
禮數周全,言語恭敬,端莊賢惠得挑不出半點毛病,可一雙細長的丹鳳眼卻死死盯着男人另一側臂彎裏的毛球,好像它下一刻就會跳起咬人似的。
“父王,兒臣不走!兒臣天不亮就起床讀書,都好幾個時辰了。”
小男孩雙手揪着他爹的袖子,奶聲奶地撒起嬌來。
蘇暖眨眨眼,心裏越發疑惑了——這孩子長的也不像親媽,到底随了誰呢?
“微子啓觐見——”
傳喚聲未落,一個劍眉虎目,皮膚微黑的中年男子緩步而來,每一步都走得四平八穩,氣象萬千。
看看旁邊的小男孩,又看看剛進來的微子啓,蘇暖眼珠一轉,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啊。
怎麽感覺有點綠呢?
——美麗的草原,我的家,風吹綠草遍地花。
這麽明顯的遺傳關系,只要不瞎都能看出來吧。
這也能忍?
跪了!
帝辛輕聲安慰懷裏的小男孩,根本沒看微子啓一眼。
“陛下,臣有事請奏。”
微子啓朝帝辛和姜後行了禮,不緊不慢地開口了。
看見微子啓進來,小男孩幹脆将頭埋進他爹的衣襟裏,似乎跟他爹一樣不想搭理這人。
帝辛輕聲跟小男孩說了幾句話,小家夥就是賴着不肯走,小短腿一蹬一蹬地爬到他爹大腿上,整個身子擠進他爹懷裏。
“庚兒!”
微子啓臉色一沉喝道。
這孩子生下來就跟自己不親,現在倒越發像帝辛的兒子了,若将來繼承大位,可還會認自己這個親爹?
越想越氣。
帝辛低聲跟小男孩咬耳朵,小男孩眨眨眼,帝辛朝他點點頭,兩人一起笑了。
微子啓臉色越來越難看。
就在他忍不住又要開口訓斥時,小男孩從他爹懷裏探出腦袋,鼓着腮幫子,聲音有點打顫,“微子啓,你、你僭越了。”
這一聲輕斥吓得兩側侍女紛紛跪倒,姜後左右看看也不情不願地跪了下來,眼睛瞄着微子啓示意他跪下。
就算你是王同父異母的兄長,到底君臣有別。天家父慈子孝之時,怎輪到你一個臣子指手畫腳?
确實僭越了。
微子啓看了一眼草墊上沉默不語的男子,也跟着雙膝跪地,咬牙說:“臣萬死。”
帝辛微笑着拍了拍小男孩的後背,彎腰把他放到地上。
小男孩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勵,不再如初來時唯唯諾諾,昂首闊步越過跪着的微子啓,走到尚未起身的姜後身邊,伸出小手将她扶起,小大人似的說:“孩兒頑劣,讓母後費心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姜後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異彩紛呈。
當初她與微子啓兩情相悅,私定終身。
可惜天意弄人,微子啓雖為長子終因生母卑微不堪為帝,而姜柔作為東伯侯的長女入宮為後才是她唯一的宿命。
嫁給比自己小十歲的王。
大婚那日,帝辛不滿十六歲,還是個孩子。
那夜,分床而居,他沒有碰她。
一個月後,巫醫診出喜脈,從此他再也沒碰過她。
讓她意外的是,帝辛并沒有追究,反而對這個孩子非常喜愛,父親也做得有模有樣。
為了彌補帝辛,姜柔想方設法擴充後宮,粗算起來後宮嫔妃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美貌侍女更是不計其數。
帝辛生而異美,風流倜傥,日日笙歌,夜夜新郎。
可這麽多年過去了,偌大皇宮還是只有武庚一個孩子。
這孩子一天天長大,容貌越來越像微子啓,朝堂內外多有議論,姜柔如坐針氈,惶惶不可終日。
這一句費心,怎麽聽都像諷刺。
“陛下,待選秀女都安置在朝華宮了,不知陛下何時移駕擇選?”
姜後斂衽起身,頭壓得更低,生怕被人看了笑話。
微子啓也想随着起身,可一擡眼觸到帝辛似笑非笑的目光,心莫名有點虛,雙膝一軟又跪了回去,“陛下,臣建議廣擇秀女,令四方諸侯各進獻美人一百以充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