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孫建設四人的下場傳到東風生産大隊的時候, 所有知青們都是一個機靈, 這事要是落在他們身上,他們不得氣死,幹死幹活,忙裏忙外,還就掙到兩個工分,這擱心性差點兒的, 怕是得活活氣死。

徐衛軍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一不小心就來了個殺雞儆猴, 吓得大隊裏頭的知青們一個個規規矩矩,那男男女女更是恨不得離着對方有三米遠,下田幹活也不用人三催四請,一到早上公雞叫,立即起身下田掙工分,這勤勞程度, 都快趕上大隊的村民了。

村民們瞧他們這麽勤勞, 也都改了觀, 不像以前那樣的排擠他們, 而是主動教他們怎麽彎腰插稻苗,怎麽澆水除草抓蟲子。

一來二去,兩邊人相處的倒還算是不錯。

蔡書記下鄉來走訪的時候, 瞧見兩夥人熱火朝天地在田地裏幹活,回頭就把徐衛軍一頓誇,誇得徐衛軍都樂得找不着北, 回家的時候,愣是去供銷社買了二兩白酒回家去。

“不年不節的,買什麽酒啊?”

蔡小草瞧見他買酒回來,不由得嘀咕了一句。

“媳婦,今兒個咱們書記誇了我那麽一大堆話,咱們不得慶祝慶祝。”徐衛軍笑嘻嘻把酒放在桌上,沖着爸和兄弟們說道,“咱們今兒個晚上都碰一杯。”

“行啊,老二,咱們不醉不休!”

徐衛國哈哈大笑着說道。

劉翠花嫌棄地看了他們一眼,瞧了眼徐衛軍手上的那點兒酒,“就這點兒酒還不醉不歸,你們倒是想得美,幺兒,你拿些錢再去打點兒酒,順便買點兒花生米下酒,咱們今晚給你二哥慶祝下。”

說着,她從口袋裏掏出三毛錢遞給了徐衛家,眼下是七月份了,縣城初中也放假,徐衛家前幾天就回了家。

“诶,好。”徐衛家接過錢,朝外走去。

“媽,您這是……”

徐衛軍是受寵若驚啊,他從小到大都沒受過他媽這樣的待遇。

“你也別多想,這回是看你實在是幹得不錯。”劉翠花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個隊長難當,這幾年能幹成這樣,媽心裏頭也放心了。”

Advertisement

得了劉翠花這話,徐衛軍心裏頭比被蔡書記誇獎還高興,他當晚喝得酩酊大醉,還抱着徐衛國,兩兄弟對着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吓得隔壁王奶奶都跑來看是出什麽事,結果瞧見這兩個傻子對着哭的時候,王奶奶臉色就沉下來,虎着臉扭頭就走。

哭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號喪呢!

七月一到,天氣便熱起來了,日頭一天比一天曬。

老徐家人口衆多,天天都要挑水,實在挑不過來,這天氣一熱,又是要喝水,又是要洗澡,還要做飯,十幾口人用的水實在是太多了。

在七月底,劉翠花在一天吃完晚飯,大家夥在院子裏乘涼的時候,突然就說道:“咱們打一口井吧。”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輕描淡寫,就好像是決定明天早上是喝稀粥還是吃面條一樣。

可她的這句話卻把徐衛國等人吓得從躺椅上摔了下來。

徐衛國拍了拍屁股,站起身來,一臉驚訝地看着劉翠花:“媽,你剛才說啥?”

“我說打口井,你是聾了是不?”劉翠花白了他一樣,說道。

“不是,媽,咱們真的要打井啊?”

徐衛軍又喜又難以置信。

這打井對于鄉下人家來說可是一件大事,整個東風生産大隊就晾谷場旁邊有一口井,平日裏大家吃水洗衣做飯要麽從井裏打水,要麽走遠路去西林邊挑水。

這為了打水的事,多少人家家裏天天鬧矛盾,可到現在還是個老大難的問題,就是因為打一口井實在太費錢了,少說七八十元,一般人家壓根出不起這錢。

“真的。咱們家這麽多人,要是天天去挑水,那不得把人給累死了。”

劉翠花點頭說道。

白大妮等人臉上都露出了喜色,這要是有一口井,那老徐家可就風光大發了,不過這事,還得仔細商量下。

“進屋裏頭說去吧。”

徐志強抽着煙杆,臉上帶着笑容,說道。

他和劉翠花辛苦操勞半輩子,把幾個兒子拉扯到這麽大,如今家裏頭都能打井了,他心裏頭怎麽能不高興?

“好,好,進屋去。”

白大妮連聲答應,催促着在外頭瘋玩的徐向東和徐向南也跟着進屋。

等孩子們都走進屋裏後,劉翠花扇着扇子,坐在椅子上,道:“今兒個咱們家就把打井這事說清楚,這口井是一定要打的,大家夥有意見嗎?”

“沒有!”

白大妮等人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她們才不傻呢,這打井是多好的事,有了這口井,以後洗衣做飯洗澡啥的都方便,還不用天不亮就跑去晾谷場那邊打水,而且還能跟娘家那邊炫耀,這多好的事,傻子才會拒絕!

“那咱們就醜話先說在前頭,這口井要打,得花多少錢暫時還不知道,但是這筆錢可得從那筆金條裏頭出。”

劉翠花搖着葵花扇,平靜地說道。

“啥?!”白春桃還沒來得及說出自己的想法,就被徐衛黨捂住了嘴巴,徐衛黨沖着劉翠花點頭道:“媽,你這話說得對,從這裏出,我們沒意見。”

“那就好。”

劉翠花點了下頭,眼神環視其他人,“那你們呢,你們有意見嗎?”

徐衛國等人紛紛搖頭,“沒意見,沒意見,媽,我們都聽你的。”

“這就對了。”

劉翠花說道:“這口井打了,子孫後代都能用得上,大家夥也能方便,自然是都得出錢,誰要是想不出錢白占便宜,我們老徐家可沒有這樣的事。”

她這話就把白春桃心裏頭的那點兒小九九給點出來了。

這白春桃就是打得這個主意,打算不出錢,回頭井打了,其他人就算不肯讓他們家用,也不好意思說出來。

可她忘了,這姜還是老的辣,以劉翠花這樣的人,能想不到這件事嗎?

白春桃臉上燥得通紅,她拍開了徐衛黨的手,沒好氣地瞪了徐衛黨一眼。

“老二,打井的事就交給你去打聽打聽看附件有沒有人會的,到時候該出多少錢就出多少錢,咱們這口井是要傳下去的,不能馬虎。”

劉翠花沖着徐衛軍吩咐道。

“诶!”徐衛軍立即答應下來。

“另外,要是有人問起咱們的錢是哪裏來的,咱們家也得統一好說辭,就說是我把金戒指給賣了給打的井就行。”

劉翠花說道。

衆人紛紛點了下頭,這借口倒是好,劉翠花的确有一枚金戒指,那是徐志強的媽媽,也是他們奶奶臨終前給的,大隊的人都知道這一回事,不過,劉翠花從來不戴那戒指,畢竟財不外露,何況他們天天下地裏幹活,戴金戒指去幹活,那要是弄丢了,得悔得腸子都青了。

用這個當理由,誰也挑不出理來,就算懷疑,也找不到借口。

說完這事後,劉翠花就讓衆人散了。

沒幾天後,徐衛軍就抽了個空去其他大隊詢問有沒有人能打井的,這打井可是個技術活,要打井,得先找到能出水的地方,就這一點兒,就得有本事的人才能幹得來。

東風生産大隊的那口井還是清朝時期時村子裏的村長請個姓柳給打的,到現在還一直出水呢,就算碰到大旱天氣,這口井也不幹,足可見那打井的人的本事。

也是湊巧,徐衛軍還真打聽到有這本事的,在躍進生産大隊。

徐衛軍去請人家的時候,聽見那人姓柳,便笑着說道:“柳大哥,你這姓和我們大隊裏打那口井的人姓氏一模一樣,該不會你是他的後代吧?”

那柳興華聽見這話,頓時愣了,他拍了下大腿道:“我說剛才你說你是東風生産大隊的我怎麽覺得那麽耳熟,你們大隊那口井還真是我爺爺打得,以前我爺爺還帶過我去你們大隊裏瞧過呢。”

“這倒是巧了!”徐衛軍驚訝不已。

“得,沖着咱們這麽有緣分,這口井我算你便宜些,七十元,我給你全包了。”

柳興華笑呵呵地說道。

徐衛軍一想,這也不貴,便點頭道:“那行,您看什麽時候過去?”

“就今天吧,我跟我媳婦說一聲,帶我兒子一塊兒去,讓她給隊長請個假。”

柳興華說道。

他也知道這徐衛軍既然找上門來,肯定是急着想打井,因此能快一點兒便是一點兒。

“那咱們走吧。”

徐衛軍也高興了,這爽快人碰見爽快人,那就是好,都不必拖拖拉拉。

柳興華跟媳婦招呼了一聲,帶着兒子便和徐衛軍去了他們東風生産大隊。

兩個大隊離着也不遠,但走路還是得花小半個時辰。

他們回來的時候,老徐家剛好在張羅着吃午飯,劉翠花瞧見他們來了,又是端水給他們喝,又是讓白大妮去洗了毛巾給來他們擦了擦臉,還拉着他們坐下來吃飯。

柳興華父子盛情難卻地坐下一起吃了午飯。

等吃了午飯後,柳興華便撸起袖子,道:“大叔,大嬸,咱們既然要打井,那就趕緊吧,免得耽誤你們家用水。”

“不用急,你們父子倆走了那麽長時間的路,先坐着休息下吧。”

劉翠花擺手說道。

那柳興華也是個熱心腸的,聽了這話,反倒說道:“沒關系,我們剛才已經休息過了,還是趕緊幹活,大嬸,你們的井想打在哪裏?”

“就在外頭院子東邊。”

劉翠花帶着柳興華父子走到院子裏頭,指着東邊一個角落說道:“就打在這裏。”

“那您先等我看看下頭有沒有水眼。”柳興華說道,他們來的時候就把家夥也帶了過來,什麽鐵鍬、釘耙都齊全。

大人小孩子們都出來外頭看熱鬧,不為別的,這打井這種事也是他們大隊裏百年難得一遇的稀罕事,不湊湊熱鬧,以後要想再碰見這種事可就難了。

那柳興華用鋤頭把那角落的草先給刨了,而後拿着鐵鍬猛地一用力,就往泥土裏插了進去。

旁邊王奶奶家聽見他們老徐家這麽熱鬧,都走出來看是發生了什麽事,當看見柳興華把鐵鍬□□的時候,王老大納悶地問道:“隊長,你們家這是幹什麽呢?”

“哦,我們家打井呢。”徐衛軍随口說道。

“打井,哦,打井?!!”

王老大那嗓門簡直比喇叭還大聲,他這麽一嚷嚷,頓時四周圍的鄰居都從屋裏頭走出來瞧瞧是什麽情況了。

瞧見柳興華熟練地鏟出一鏟接一鏟的土時,他們也都瞧得目瞪口呆。

“你們家打井啊?”陳嬸子在門口探頭探腦地往裏頭瞧,驚奇地說道。

“對。”白大妮得意地點了下頭。

柳興華沒理會這些人的話,他蹲下身,用手搓了搓剛從下頭鏟出來的泥土,而後仰起頭沖着劉翠花說道:“大嬸,這地方能打井,你們要是不改變主意,咱們今天就說定,明天我去采買材料,開始動工。”

“行,就這地方吧。”劉翠花果斷地說道。

“得嘞。”柳興華站起身來,将土都重新填埋了回去。

柳興華幹完這事,把手上的土拍了拍,道:“那我們這些鐵鍬就先放在你們這裏,也免得拿着來回跑。”

“放心吧,你把東西放在這裏,保管不會丢。”

劉翠花說道。

衆人心裏暗道,可不是嘛?現在整個大隊都知道劉翠花一巴掌打碎了石磨,這得是多沒長眼睛的人,才會找到他們家來偷東西,這不是找死嗎?

柳興華走後,大家夥就都從外頭走了進來。

王奶奶更是八卦地拉着白大妮問道:“大妮,你們家真要打井啊?”

“那可不,人都請來了,難道還能是開玩笑的?”

白大妮得意地揚起下巴說道。

“喲,這打井可得花不少錢呢,你們家哪裏來的錢?”王奶奶探尋着問道。

“你問這個幹嘛?”白大妮警惕地看着王奶奶,心裏帶着戒備。

“嗨,我這不是随口一問嗎?”王奶奶嬉皮笑臉地說道。

“那你怎麽不問問我啊?”

劉翠花斜眼看了王奶奶一眼,她搖着手上的葵扇,“我人就在這兒,你不問我問我兒媳婦幹什麽?”

王奶奶這不是前陣子得罪了劉翠花不敢和她說話嗎?再說,那劉翠花是什麽人,她還能不清楚,那嘴巴嚴實得很,就跟河蚌似的,撬都撬不開。

“呵呵,我就是随便問問。”

王奶奶尴尬地扯了扯唇角,笑了笑。

“哼。”劉翠花冷哼了一聲,“行了,你也不必打聽,這打井的錢是我賣了我婆婆留下來的戒指出的錢,來歷幹淨着。”

“那是,那是,誰說你們家錢來歷不正了。”

王奶奶谄媚地說道。

她心裏頭卻暗自嘀咕,這劉翠花這話誰知道真假,她平常也不戴那枚戒指,就算沒賣,誰也不清楚。

老徐家要打井的事随着一陣夏風傳遍了整個生産大隊。

知青們得知之後,都不禁感嘆,沒想到這老徐家竟然是個殷實人家,怪不得之前劉緒芳說徐甜甜他們偷錢的時候,徐衛軍和劉翠花壓根不信,感情是人家家裏有錢,壓根不差那三瓜兩棗的。

徐衛業家中。

徐衛業正扶着牆角,艱難地走路,就聽見外頭林芳氣沖沖地摔門的聲音。

沒過多久,林芳就蹬蹬蹬地走進屋裏來,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這時間點你不是要掙工分嗎?”徐衛業蹒跚地走到林芳旁邊,氣喘籲籲地坐下說道。

他這陣子正在重新走路,每天都走得格外痛苦。

“別提了,你不知道,我剛去田裏,那趙大娘就對我說,你媽他們家打了水井!”林芳氣得拍桌子,可她力氣不如劉翠花,就算拍桌子也只能是把自己手給拍疼了。

她疼得扇着手,對着手直吹氣。

“之前她不借給咱們錢,現在倒好,有錢打水井!”

林芳說起這事,咬着後槽牙惡狠狠地說道:“幾個月前向北就說那徐甜甜見到了金條,那死老太婆不肯承認,現在還不是拿錢出來花了,還說什麽是拿她婆婆給的金戒指賣了有的錢,我呸,糊弄誰呢!”

這理由的确是糊弄人,可是誰也沒證據證明劉翠花沒賣戒指。

這就是劉翠花的聰明之處了。

徐衛業一聽這事,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要我說,他們既然有打水井的錢,就肯定有更多的錢。”林芳轉過身對徐衛業說道:“這裏頭的錢,應該有咱們的一份才是。”

“你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徐衛業不耐煩地說道,“咱們現在都分家,就算老徐家再有錢,也和咱們沒關系。”

徐衛業的這番話如同一盆涼水一下子澆滅了林芳心頭的灼熱。

林芳咬着下唇,心裏頭委屈得跟吃了黃連似的。

徐向北從外頭跑進來,就瞧見夫妻倆寂靜無聲地坐在桌子旁邊,她眼睛轉了轉,一下子猜到林芳和徐衛業不高興的原因了,現在老徐家要打水井的事已經在大隊裏傳得沸沸揚揚,就連徐向北去找林衛星、林自力玩,也聽見娘家大伯母和二伯母在說起這事,她們兩個當然是對老徐家打水井的事羨慕不已,末了還不忘抱怨當初小姑和小姑丈非要鬧分家,現在啥好處都沒落着,反而還三不五時地上門借糧食。

徐向北就是在林衛星他們家那邊聽到這些話,才不樂意呆了,跑回家來。

“爸,媽,你們是在為爺奶家打水井的事不高興吧?”

徐向北跑到兩人中間,沖着二人說道。

“你知道你還說。”林芳沒好氣地白了徐向北一眼。

“媽,我知道你們羨慕他們家,但是咱們家的好日子也很快就來了,以後可以不必羨慕他們了。”

徐向北爬到椅子上,沖着林芳和徐衛業說道。

“什麽好日子,你自從以前到現在,哪回說準了。”林芳哼了一聲,說道。

“我是說準了,只是被徐甜甜搶走了咱們的福氣,不過,這回她肯定搶不走了。”

徐向北拍着胸口,篤定地說道。

“閨女,你又做夢了?”徐衛業眼睛一亮,巴巴地看向徐向北。

徐向北點了點頭,“爸,我昨晚夢見咱們這邊跑來一個從朝鮮那邊逃過來的,那人還殺了人,公安局懸賞只要抓到他就給發好多好多錢。”

這事是徐向北最近才記起來的,她關于上輩子的記憶也有限,只記得一些大事,比如說劉翠花癱瘓,後山發現金條,還有這脫北者的事。

這脫北者記憶中好就是她爸給抓的,抓到這脫北者後,上頭不但給了獎金,還讓她爸爸到四周圍的大隊去做演講,風光無限,借着這個機會,她爸還成了公務員,比二伯的官位還高。

徐向北想着,上輩子這機會就是她爸的,這輩子這機會她更加不能讓徐甜甜他們搶走!

“殺人犯?!”

徐衛業一聽,吓得臉色煞白。

他這輩子都是在地裏刨食,幹過膽子最大的事無非就是分家,叫他殺豬殺雞成,叫他去抓個殺人犯,那是絕對不成的!

徐向北一瞧她爸的臉色,就知道她爸給吓到了。

她忙說道:“爸,你不用擔心,那人壓根不可怕,夢裏頭他輕易就被你抓起來了。”

徐衛業臉上露出遲疑的神色,他是想發財,想過上好日子,可他壓根不想去冒這個風險,何況那還是個殺人犯,能殺一個人,就能殺第二個人。

見徐衛業還不松口,徐向北頓時急了。

這可是他爸唯一的機會了,要是再抓不住這個機會,日後他們家哪裏來的好日子過。

徐向北有心相勸,可她知道她爸就是個猶豫寡斷的人,要是逼得急了,說不定反而不答應,因此便道:“爸,你這幾天好好考慮,我估計用不了幾天,二伯就會開會說這件事,到時候你再做決定吧。”

徐衛業悶不吭聲地點了下頭。

他的眼睛落在一幹二淨的屋子裏,錢,他是想要,可他也怕危險。

“開會了,開會了,都到晾谷場來!”

八月中旬,衆人正在稻田裏拔草,就聽見大隊上空響起了徐衛軍的聲音,而且聲音裏充滿了焦急,像是發生了什麽事。

“出啥事了?”徐志強沖着劉翠花問道。

“我哪裏知道,老二早上就被喊去公社開會,一早上沒見到人影了。”劉翠花把割下來的雜草放到一旁,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說道。

衆人邊納悶地朝晾谷場趕去,邊在讨論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大隊裏頭的喇叭等閑是不用的,往年也就秋收動員的時候開開,平日裏都是擱着,今年還是劉緒芳他們誣陷甜甜他們偷錢才開過一會兒,現在又不是秋收,又沒聽說出什麽事,好好的,召集大家夥是要幹什麽。

等所有人到齊之後,徐衛軍更是前所未有地點了名。

這下子,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就連小孩子們也不敢嘻嘻哈哈地胡鬧,都跟在父母旁邊,安靜地聽着徐衛軍把人名一個個點過去。

知青們更是感覺到了事态的嚴重,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他們是城市人,大城市發生動蕩的時候多厲害,他們是曉得的,這東風生産大隊位置偏僻,也算得上是世外桃源,外頭那些污七糟八的事情反而見識的少。

“人都到齊了,我就來說下今天召集大家來的原因。”

徐衛軍大聲說道,“今天早上我去公社開了個會,蔡書記下達了個通知,說是咱們附近有朝鮮人翻山過來,還殺了附近一個生産大隊的村民,搶走了衣服,現在公社的人就懷疑這個殺人犯躲起來了,所以讓我們都回來通知各位先在大隊裏搜羅一遍,看看各個屋子裏有沒有藏了人,或者是少了什麽東西,如果發現線索,大家不要輕舉妄動,先找人,那人殺了人,不是好惹的。”

徐衛軍這話,如同一顆石頭落在了平靜的河面上,頓時便掀起了一陣巨浪。

“太可怕了吧,竟然有殺人犯流竄!”

“這人長什麽模樣啊,能不能讓我們看看?”

“我們大隊不會這麽倒黴有殺人犯來吧?!”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頓時讓晾谷場吵鬧了起來。

就連那些知青們也吓得臉色煞白,這種事情他們都一向只在傳聞中聽說,哪裏想到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安靜,都安靜!”

徐衛軍大聲吼了幾聲,才叫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他沖着衆人說道:“你們也別怕,那人不一定就在咱們大隊,現在公安都在到處搜查,說不定很快就有好消息,說抓到了呢。現在大家夥也別急着去下田幹活,都回家裏搜查一遍,看看情況,今天工分就不扣了。要是有消息,你們就立即到晾谷場來找我,聽見沒有?”

“聽見了!”

衆人大聲回答道。

徐衛軍拍了下手掌後,示意衆人散開回家去搜查。

此時的徐衛業還有些迷迷瞪瞪。

他看向旁邊臉上難掩喜色的徐向北,心裏頭一緊,等一家子回了家後,徐衛業就慌忙把門關上,沖徐向北說道:“閨女,你做的夢真成真了!”

“爸,我早就說過我夢見這事了,你還不信啊?”

徐向北神色難掩得意地說道。

“那,那我真能抓到那殺人犯?!”徐衛業心裏頭有些蠢蠢欲動,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徐衛業這一年來窮得叮當響,早就恨不得能找到撈錢的法子,現在有辦法賺錢,徐衛業肯定是願意的,不過,他得确保這事不危險才行。

“肯定能,夢裏頭你一下子就抓到那殺人犯了,那殺人犯就跟豬一樣蠢。”

徐向北還記得上輩子她爸跟她吹噓的那些話,因為這事實在太轟動,徐向北上小學的時候還天天和別人吹噓這事,因此,她的記憶格外深刻。

徐衛業坐在凳子上,想了許久後,咬牙點頭:“好,咱們就抓那殺人犯。不過,閨女,那殺人犯躲在哪裏,我不知道啊。”

“爸,這你不用擔心。”徐向北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來,“我記得那殺人犯今晚會躲在西林裏頭,到時候你拿着鋤頭去西林北邊裏搜,肯定能找到他。”

徐向北壓根不怕徐衛業會找錯人,像他們這種鄉下地方一般都互相認識,碰見生人的時候都會盤問一句,而且大晚上的在西林裏的,除了殺人犯還能是什麽人。

“那好吧。”

徐衛業想了想,拿定了主意,還是打算冒這個險。

他和林芳裝模作樣地把家裏搜查了一遍後,就帶着徐向北回了晾谷場。

此時,晾谷場裏,徐衛軍正被團團圍住,大家夥的心裏都慌着,鄉下地頭生活安寧,幾時出現過這種大事。

大家夥都想要徐衛軍給個章程出來。

徐衛軍被吵得沒辦法,只好吼道:“行了,都安靜,你們這樣吵,我怎麽想辦法!”

“老二,要我說,咱們就各家都備一個鑼鼓就是了,晚上聽見動靜,敲下鑼鼓,那殺人犯怎麽都能吓跑了,到時候大家夥也能反應過來,出來支援。”

徐志強想了想,說道。

“這主意倒是好。”劉翠花點頭表示贊許。

衆人也都紛紛表示這主意不錯,都各自散去找鑼鼓去了。

剛才還被圍得走不動道的徐衛軍身邊瞬間空無一人,搞得徐衛軍是哭笑不得,這群鄉親們還真是不把他當外人,一點兒也不怕他計較。

各家準備好了鑼鼓,當天下午,徐衛軍瞅着大家夥都沒有心思種田,就早早讓衆人散了,回去休息也好。

徐衛軍在大隊裏巡邏了幾圈後,才回家。

他剛到家,正要推開門,就被門上的桶澆了一身的水。

“這哪個渾小子幹的好事!”徐衛軍把桶丢到一邊,抹了把臉上的水,憤怒地說道。

“汪汪汪!”一條黑色的狗從草叢裏蹦了出來,沖着徐衛軍一陣吼叫。

“去,去,去!”徐衛軍朝那狗扇了扇,“這又是哪裏來的狗?”

“都是孩子們下午準備的。”

劉翠花從屋裏走出來說道,“水桶是你兒子放的,說是要是那殺人犯敢進來,就淋他一身水,吓死他,狗是謝雲清那孩子送過來的,放下就走。”

“赫!這孩子倒是挺用心,還知道送狗呢。”

徐衛軍都忍不住誇了幾句,他低頭一瞧,那條狗嗅了嗅他的味道,眼睛在他和劉翠花身上來回轉,估計是認出他是這家人,所以也不叫了。

要說這條狗,那長得可真是神勇,一身黑毛,眼睛炯炯有神,一看便是看家護衛的好幫手。

“可不是。”劉翠花笑眯眯地蹲下來,摸了摸那條狗的毛發,“這條狗叫平安,這名字也好聽。”

平安沖着劉翠花叫了幾聲,伸出舌頭舔了舔劉翠花的手。

劉翠花去廚房裏盛了一碗玉米糊糊放到一旁給平安吃,沖着徐衛軍說道:“你來的正好,趕緊進屋吃飯了。”

“這麽早?”

徐衛軍錯愕地說道。

“早什麽啊,碰上這種事,早點兒睡好。”劉翠花說道,

徐衛軍想想也是,這有個殺人犯在外頭流竄,還是在家裏呆着安心。

一家人吃完飯後,徐衛軍就脫了鞋,打算上床睡覺,剛躺下,他就被刺得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咋啦?”蔡小草一下子坐了起來,擔憂地看着徐衛軍。

徐衛軍拔下腰上插着的東西,他對着蠟燭照了照,臉色都快綠了,“這誰把針放我床上?”

“爸,是我。”徐向西得意地舉起手來,“這根針你拿着防身用,要是有殺人犯進來,你回頭反手就給他一針,戳瞎他的狗眼。”

徐衛軍聽見這話,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無奈地把針放到枕頭下面。

這玩意要是能防身,那他還不如抄起他的床板直接拍過去,來的快呢。

“爸!”

徐向西還想說什麽,徐衛軍卻直接呵斥道:“行了,睡吧,你個小屁孩,哪裏那麽多話!”

說着,他就側身躺下,剛一躺下就感覺腹部又被紮了一下,他捏着那東西,坐起身來,看向徐向西。

徐向西無辜地吐了吐舌頭,“我剛才想告訴你,我給你放了兩根,畢竟人有兩只眼睛嘛。”

徐衛軍黑着臉,把針塞到枕頭下,“我告訴你,你今兒個要不是我兒子,我就抽死你。”說完,他就又想躺下睡覺,才剛有動作,徐衛軍像是想到什麽,坐正了身體,對着徐向西和徐正中問道:“你們還有沒有放其他東西?”

“沒了,就那兩根針。”

徐向西說道。

徐衛軍這才松了口氣,伸出手摸了摸下頭的炕,确認沒東西後才躺了上去,舒服地發出一聲喟嘆。

此時,西林,一個瘦小的身影正抹黑在森林裏走着。

徐衛業手裏拿着鋤頭,邊走邊給自己心裏打氣,如果不是沖着錢,他絕對不會跑到森林裏來做這麽冒險的事情,徐衛業全程都是靠着對錢的渴望才走入這森林。

他一路朝着北邊走去,絲毫沒有意識到有個人已經盯上他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