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

好不容易把封鏡送走, 秦星河收了笑,重新踏進宅子。剛才顧老師說的那麽幾句話, 他自己也沒料到, 尤其是老爺子那部分。平心而論, 他有點生氣。

顧老師做事,還得瞞着他, 如果不是他小爸今天來, 估計還要繼續瞞下去。這對象處得,一頭霧水不是麽

封鏡走的時候比較急,沒讓顧傾野送。時間倉促, 見面也不過匆匆半小時。有些事情顧傾野其實還沒來得及解釋。而且, 他也看出來秦星河不痛快了。

“顧老師,”秦星河進屋, 站在顧傾野面前,“老爺子的事,什麽時候發生的?”

顧傾野擡眼看他,這小子頭一回跟自己站這麽近,還不是黏在自己身上的, 估摸着真被氣到了,跟自己叫板呢, 于是放慢速度認真回答道:“你月考前那陣子。”

都快兩個月了,瞞得滴水不漏的。秦星河感覺心被什麽東西刺着了,疼得要命,他把頭狠狠扭過去, 只顧喘氣不說話。

自家老爺子不是個好對付的主兒。而且向來對事不對人,顧老師竟然還敢瞞着自個跟他單挑。要是這仗沒打下來,那是不是還要被迫分手啊??

越想越氣,秦星河甩開顧傾野搭在自己頭發上摩挲的手,眼角猩紅地瞪着他,那眼神都想把顧傾野一口吞了。

他今天算是看明白了,顧老師話少人溫柔是一回事,可人家內裏壓根就一狠角兒,做事幹淨利落,拖泥帶水做不來。表面上安安靜靜的,心裏時刻下着一盤黑白棋呢。

他小爸說的對,就自己這點修為,哪配跟人家玩啊!

顧傾野這是第一次見秦星河當着自己面炸毛的,還是一句話不說只顧跟自己較勁的那種炸,紅着眼睛瞪自己的模樣可愛之外又令人心疼,加上顧傾野本來心裏就帶着一點愧,攪在一起那心緒就特別複雜。

別的事倒可以随便談,感情這事上,他顧傾野向來謹小慎微,姿态很低,只顧着小心經營,小心呵護,沒想着怎麽精于在口頭上表露。

他知道秦星河悶着氣一言不發杵在這兒,是在等自己給他一個解釋,但這解釋到了嘴邊怎麽說出口都牽強,顧傾野嘗試了許久,最後還是說了一句特別蒼白的話:“沒成心瞞你。”

秦星河氣懵了。他不可置信眼前這位尊敬的顧老師,到現在這種地步還不打算跟他開誠布公。他喉嚨要命地發苦,每說一個字,眼淚就往外湧一分,湧到最後從眼眶裏冒出來,徹底遮住了他視線,才擡手胡亂地抹掉。

他背過臉去,深吸一口氣,說:“顧老師,不早了,請回吧。”

顧傾野看着他。秦星河哭的時候,一點都沒有聲音,可眼淚就是止不住地流,鼻尖隔一會兒幾不可見地顫一下,透露出一股失望和絕望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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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傾野已經說不出來心是疼還是不疼了。就知道是這樣的,他的感情,越是戰戰兢兢,越會發錯力。秦星河不需要自己在背後給他默默鋪路,他是個戰士,需要的是戰友,需要的是并肩作戰,而不是現在這樣,被蒙在鼓裏,被動。

“星河,”他的聲音也有點發抖,他想沖破心裏的桎梏,他想抓住星河,他感覺明明星河在自己面前,卻特別遙遠。他說:“我們來日方長。”

想跟你說的話,需要用一輩子來說,少一年,少一個月,少一天,都不夠。

“來日方長麽。”秦星河疼得笑了,頭埋在胳膊裏語無倫次,“于是你什麽都瞞我。顧老師,我在想我是你對象麽?我是假的吧?我什麽都不知道啊,你怎麽為我做那麽多?就因為我年紀小不能擔事兒麽?顧老師,我明明那麽努力在長大,你就不能等等我?”

“我在等。”秦星河一番話講得顧傾野都沒法思考,他攬住秦星河,臉貼在他發燙濕熱的臉上,安撫他:“我一直在等,星河,你別難受,你也等等我。”

秦星河發瘋似的揪着顧傾野的衣領吻他,和着眼淚一塊兒吻,老師的嘴角溫熱中帶着鹹味兒,說不出來什麽感覺,但他想着要發點狠的,因為顧老師瞞人這點實在太令他難受了,他得找個法子宣洩。

秦星河的吻帶着狼性,像在噬咬,像在吸血,像要拆了心肝脾肺把他整個吞下去。顧傾野嘴角被啃得生疼,只能默默受着。他不止一次聽秦星河強調自己長大了,也不止一次聽秦星河說自己還小。年紀是條不可逾越的鴻溝,秦星河矛盾,顧傾野也在矛盾。

顧傾野的年齡在随日月增長,他已經不再年輕了,與他同齡的人都接二連三步入婚姻殿堂,過上柴米油鹽的日子,這不得不迫使他考慮所謂的安定。青春過後,是永無止境的冷靜,在這片冷靜裏,秦星河就是一顆會燎原的火種。

他希望秦星河一直這樣,沖動可愛着,也希望他能沉穩下來,眼裏容得下複雜。秦星河一分一秒的成長過程,他都想親眼見證。沒有什麽年紀小不小的,也沒有什麽誰保護誰誰仰仗誰之說。

因為他其實和秦星河一樣,骨子裏是個想在喜歡的人面前邀功的孩子,希望看到對方因自己擺平了事情而驚喜的表情。感情裏,兩個人都想争着為對方奉獻多點,這很正常,不用計較。

他和秦星河不同齡,卻是同類人,存活在彼此的眼中,做着最原始的相擁。

……

高一期末考試安排在元旦之後。按一中的規矩,除了高三,每個年級拿出幾個節目,放在元旦晚會上表演。

以前這事都是學校領導老師全權負責,今年領導班子換血顧不上,重擔只好落到高二13班那幾個音樂生肩上。

幾個音樂生得到特權,那段時間滿學校抓壯丁,抓到秦星河他們班的時候,秦星河做題的筆杆一放,微笑着看玄樂:“樂姐,我得跟你透露個情報,高一3班,齊喑,就那高冷的小帥哥,他學過架子鼓,賊6,你抓他去。”

不一會兒齊喑就在微信上狂罵他:“秦星河,你放屁!!老子什麽時候學過架子鼓了!!我特麽撥浪鼓都沒玩過!”

元旦晚會在操場裏搭的露天臺,燈光音樂都是怎麽炫酷怎麽來,宣傳單也發了一溜,鑒于沒領導管,幾位負責人臨時把許多觀衆席換成了酒吧風的圓桌,一桌能坐五六人。不過物資有限,加之天冷,只安排了二十幾桌,放上VIP的牌子,專門給老師還有表演的同學坐的。其他學生一律坐看臺上。

期末考試臨近學校整個氣氛就緊張,結果突然冒出個校園音樂會,還是幾個學生主辦的,誰都争着搶着去看。連高三那幫才熬過一模的高考狗,都翹了晚自習三五成群爬看臺上湊熱鬧。

大晚上的,又是露天,熒光棒加音樂,要是配上喜歡的人,多浪漫啊!

玄樂和她幾個同學的都是學樂器的,搞了個特別熱血的開場,大冷天的依舊露臍哥特風,露肉的黑絲襪永遠不對稱,只不過貝斯換成了一把電音吉他,配合着鍵盤手的的狂奏,那聲音一出場就炸燃,底下在看臺上吹冷風發抖的觀衆都瘋了,13班的學生更是不管男女,集體朝天吼“女神帥慘了我愛你”!

有個哥們特厲害,開場三分鐘換了六種樂器,聽見底下都在喊愛玄樂,來了興致搶過聲筒問觀衆:“怎麽聽不到說愛我的呢?”

一群女生尖叫着說愛他的。

觀衆臺上不知道誰起哄,十班有人在叫:“喑哥,你老婆玄樂比你人氣高啊!”

秦星河坐在七班的看臺上,中間隔了四個班都能聽見黑子中氣十足聲嘶力竭的一聲吼:“去你媽的別瞎叫!我不認識她!”

秦星河于是跟八班的王佐藤說:“喑哥的春天到了。”

王佐藤點頭:“是到了。嘶,天真冷。”

秦星河從欄杆上跳下來:“我去找我自個兒的春天了。你一人看吧。”

王佐藤:“……”

顧傾野沒跟其他老師一起拼圓桌坐,一來位置太近震得耳膜疼,二來晚會參加表演的大都是13班的學生,學生容易激動,他得坐看臺上看着他們免得出亂子。這種程度的群嗨他自打從大學畢業就沒見過了,不得不承認年輕真好。看了一半,他拿手機,拍了幾張現場照,還有跟13班學生的合照,破天荒發了個微信朋友圈。

野:年輕真好:)

不一會兒秦星河就點贊了。

陶飛綠也點贊,順便評論:野哥學生時期照片50一張甩賣啦!

秦星河回她:我全買了,微信還是支付寶?

兩人一來二去的,看得顧傾野眉頭直跳:上學帶手機,下次沒收!

兩人瞬間沒聲了。

臺上一文藝的男生正在深情彈唱,那是一首《往後餘生》。顧傾野私下裏特別喜歡這首歌。

他剛放下手機想認真聽會兒,秦星河就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大大方方地倚在他身邊坐下。

“你怎麽還跑到高二看臺來了?”顧傾野轉頭問他。

“人不是說了麽,這首歌得跟喜歡的人一起聽。”秦星河笑。他望着舞臺上的燈光,道:“顧老師,這首歌結束,你答應我一件事。”

作者有話要說: 考試周,碼字艱難,更新不定,還望海涵!

結束後日更作為補償!感謝評論營養液!

☆、化蝶

“什麽事?”顧傾野問。舞臺上的燈光閃耀, 一束光湊巧打在顧傾野臉上,就一抹, 白得跟月光似的, 美得秦星河要不是礙着13班學姐學長的面兒, 差點按着頭貼着臉就吻下去了。

他兀地從看臺上站起來,撣了撣褲子上的灰, 垂頭望着顧傾野, 昏暗的視線中還能清晰地看得見笑容。

“先別問,等着”。他道。

“你不說什麽事,我怎麽答應?”顧傾野擡了眸子看他一眼。坐在顧傾野旁邊的幾個13班學生, 一會兒望望顧傾野, 一會兒又望望秦星河,不知道這兩人在打什麽啞謎。

秦星河小聲笑了一下, 借着此刻的身高優勢,竟然明目張膽地把藏衛衣袖子裏的手,放在顧傾野頭發上,輕輕揉搓了兩下。“乖,先別問。”他彎下身子朝顧傾野耳畔道了句, “顧傾野同學,你要聽話。”

13班幾個學生雖然沒聽到秦星河的話, 但都三三兩兩驚愕地看着他們,顧傾野無動于衷,一記眼神把所有人瞪了回去,終于轉向秦星河。

“快滾吧。”他不清不淡呵斥道。

“遵旨。”秦星河得了便宜, 下一秒就從看臺上靈活地跳了下去,歡快地消失在黑夜裏。顧老師的毛,他好像今天才悟到要怎麽捋。

秦星河跳下看臺,沒停下步子,一直往操場對面的舞臺幕後跑,簾子一拉,玄樂和其他幾個人都看着他。

“你真要這麽幹啊?”胖胖的桐四在給壞了的話筒調聲,擡頭欽佩地跟秦星河對視一眼,“我還以為玄樂開玩笑的,沒想到真有這號人。長見識了。尼瑪真勇敢。”

“別他媽廢話。”後頭齊喑和王佐藤幾個也走過來。齊喑掃了秦星河一眼,“你打算怎麽做?”

“我就當衆出個櫃,你們別緊張。”秦星河道,“先把最前排的那些老師支走。他們在底下坐着,影響我發揮。”

“您老出櫃還脫稿啊?能耐了,我跟你同窗情誼十幾年頭一回見你當衆發言沒打草稿的。等會要是忘詞了給哥哥一個眼神,哥哥上去撈你。”王佐藤朝秦星河打了個響指。

“盼着我點好行不行?”秦星河道。他心裏其實也打鼓,因為本來沒想這麽高調的,可想到機會只有一次錯過就沒了。腦海裏浮現等會臺下顧傾野的眼神,小腿就有些軟。

還不是仗着年輕,仗着一腔熱血麽。他秦星河發誓,今晚過後,他顧老師的話好好聽,自個兒的課好好上,作業好好寫,試也好好考,偶爾打個籃球喝個酒,踏踏實實過完高中剩下的日子,做個能擔得起顧老師整個人生的優秀對象。

他野心不大,就想堂堂正正做顧老師的人生領導。

“上吧。小猛他們已經下臺了。”玄樂拍了拍秦星河的肩,“看在你臨場不慫的份上,搶我顧愛豆的事咱們姑且從長計議。”

“謝謝您嘞。您真是專業助攻。”秦星河轉頭看她,小聲道,“既然這樣,搶我喑哥的事我也姑且跟你從長計議吧。”

玄樂沒再說話。

舞臺的音樂和燈光突然變緩了,臺上空無一人,下面圓桌上的老師依次起身退場,顧傾野看了一眼時間,也打算先退了。

旁邊坐的是13班學習委員,見他起身,問:“顧老師,不多待會兒?”

“不待了,你們自個兒看吧,到點準時放學。”顧傾野拍了拍他的肩。

“那個……”學習委員扶了一下眼鏡,有點好奇的樣子,“剛才那個紮頭發的男生,跟顧老師你看着,怎麽那麽像……”

“像什麽?”顧傾野眉毛一挑,心想這小子眼睛還挺尖。

“像一對兒似的。”學習委員不好意思地笑了,“沒別的意思,就那男生看你的眼神,怎麽說呢,特溫柔,特別……虔誠,唉我詞窮了,你就當我瞎說。”

顧傾野朝他笑了一下:“你說得挺好的。”

舞臺上忽然一束光打過來,學習委員還沒來得及驚愕,就聽舞臺上突來傳來了人聲。

“這裏是一年七班秦星河,”秦星河清了清話筒,眼神自上臺起就盯着操場對面偏左的顧傾野所在的班,“看臺上那個打算走的,麻煩你停一下,等我把情話說完再走。”

幕後的桐四朝玄樂啧啧嘆道:“握草,秦小哥霸氣啊。”

玄樂瞥了他一眼,補充道:“是霸氣中帶着那麽幾分騷。”

看臺上的學生、包括坐在操場草坪上的外校小青年,以及兩邊坐籃球場欄杆上的高三黨聽到秦星河的話後都炸了,全都鬼叫鬼吼,各種顏色的熒光棒亂揮。現在整個操場就沒幾個老師,偶爾有一兩個也是搭伴兒拿自拍杆開美顏合照的年輕女教師,壓根沒聽清秦星河說了什麽,只顧着跟周圍學生一塊兒瞎叫。

看臺上站着的不止顧傾野一個,打算走的也不止顧傾野一個,聽到秦星河的話,每個人的腳步都停下了。

顧傾野朝舞臺上望過去,秦星河就距離他250米,不近也不遠的距離,視野剛剛好。秦星河依舊是一件加絨的衛衣,外面套着藍色的校服,褲子永遠穿自己的,松松垮垮,倒也顯得腿長。舞臺燈光一直在緩慢地變化着,照着秦星河的臉一會兒陷入黑暗裏,一會兒又變得光明。這個高個子的陽光男孩,和最初遇見的那個只顧躲背後的小男生,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蛻變得如此之徹底了。

秦星河以為自己會緊張,結果頭頂着熾熱的舞臺燈光,将下面的一切都籠罩在黑暗裏,處在一個只有自己一個人的空間,耳畔只聽得到遙遠的喧嚣和自己的心跳聲,他反而自在了。他能感覺到顧傾野一定在看着他,不管帶着什麽樣的表情,眼神一定會是專注的。

只要顧老師在,他無所不能。

輕輕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來,他道:“到今天為止,我已經做了你四個月零三天的戰士了。

從第一天看見你開始就出過糗,犯過蠢,把這輩子從沒做過的蠢事一口氣全做了。當時就想着不能沖動,默默跟你後面做個跟班兒好了,畢竟,我倆差距從哪個方面看都好大。但沒成想,陰差陽錯,還能在一塊兒。”

秦星河說到這裏停了一下。因為臺下鬼叫聲實在太大了,秦星河幾個要好的哥們還在學狼叫的,他怕他接下來說的話顧傾野聽不見。

等聲音稍微弱下來了,他拿起話筒繼續道:

“我犯過渾,做過沖動的事,跟你也鬧過脾氣,其實我就是想時不時在你面前刷刷存在感,畢竟你是成年人,世面見得比我多,周圍的圈子也比我多,我怕你看不上我。”

顧傾野聽到這兒,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可發現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打小在桃園生活,桃園就幾條街幾條巷幾戶人,來來回回在眼前過了許多遍,總覺得外面的風景會更好。直到那天撞見了你,我才發現,我錯了,就憑你一個眼神,我想在桃園待一輩子的心都有。你就是我的風景,真的。”

下面的狼叫聲鬼叫聲變成了各種意味深長地長調,許多人都在左顧右盼,想從周圍人身邊打聽到秦星河口中的“你”到底是誰。

“你說過,高中這幾年很重要,不能荒廢,我聽你的,剩下的日子我會好好學,最起碼有能力去選擇自己以後的路。今年暑假我就十八歲了,本來話應該等到那時候再說,但擇日不如撞日,反正這話不管什麽時候說,都是我心裏最想說的。”

講到這兒,秦星河深深吸了一口氣:

“你願意給我兩年時間嗎?等我走出這個學校,我會長成一個靠得住人。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有一個安穩的家,平平凡凡但又鬧鬧騰騰地過日子,我想……和你一塊兒變老。”

底下有小女孩兒的尖叫聲,還有朝秦星河喊“我願意”的。

秦星河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說:“你比我大,這方面想得比我長遠,可能你會笑我幼稚,笑我理想主義,但我是個心思比較淺的人,沒什麽宏偉目标,光想這些,都花了很大力氣了。”

“我知道,性別相同的人在一起阻力會很大,但我們都是戰士,我們的使命就是逆流而上,我們會得到所有人的祝福,我們會過得很好。”

“畢竟,足夠喜歡一個人,真的可以活在對方的眼睛裏就足夠了。”

當秦星河說“性別相同”之前其實有些人已經猜到了,但也只是小範圍的嘀咕,沒成想秦星河竟然就這麽坦白直率地說出來。

秦星河覺得自己該說的都說完了,零零散散,腦子裏實在沒有別的儲備,就做了最後的收束:“下次你想我而我不在的時候,你就看看天,看到滿天的星星和明亮的月亮,那就是我,我站在上帝視角注視你。思念的滋味太難熬了,我得保證你永遠不要嘗試。”

說完他還特意補充:“總有人誤認我的屬性,我在這兒不點明,你們自己看着辦吧。”說完他就擱下話筒下去了,不管不顧地留下一片意猶未盡地叫聲。

下了臺秦星河才從冷風裏緩過勁兒來,剛被燈光一照不覺得什麽,而現在是真的冷。他原地蹦了幾下,打算跟玄樂齊喑他們打完招呼就走,沒想到迎面被一件外套給砸中了。

顧傾野的聲音始終是不平不淡的,可現在秦星河聽來無與倫比地暖:“你是想跟我争主權嗎?”

“沒想跟你争,”秦星河笑着套上外套,上前摟了摟顧傾野的腰,“你和主權不都是我的麽。”

作者有話要說: 久等了!7月5號恢複更新,日更到完結。感謝評論感謝耐心等待!

☆、學霸

元旦結束後, 學校立馬恢複到期末考試劍拔弩張地備考狀态中。高一課多,門門都要考, 那幾天秦星河差點往頭上裹個“精忠報國”熬通宵了。

顧傾野的房間跟他的房間剛好面對面, 每次秦星河學累了就會往對面眺望, 要是見顧老師的窗戶還人影曈曈有燈光亮着,他就會皺眉, 怪老師睡得晚。

每天學到淩晨, 第二天五點不到準時醒,秦星河照樣覺得精神,時間久了就習慣了, 覺得這樣學挺充實的, 每天還可以天不亮捧着一本英語單詞書就去廚房陪鐘姨熬粥,順便溫兩袋牛奶。

鐘姨看着他都能抓成一小把的頭發, 問他怎麽不剪。秦星河放下英語書,撓了撓頭,道:“剪還是剪的,就留着中間沒剪。姨,這樣不帥麽?”

“帥, ”鐘姨拿勺子往鍋裏攪拌着,笑了一下, “你就是仗着年輕仗着長得還行可勁兒地造,等再過二三十年,到我這個歲數,就嫌現在的自個兒蠢了。”

秦星河只好跟着笑:“我就算再過五六十年成了老頭子, 那也得是整個桃園最帥最時髦的老頭子,到時候我天天帶鐘姨去跳前衛又勁爆的廣場舞,咱倆争取奪個冠什麽的。”

鐘姨差點拿勺子敲他:“就你貧,再過五六十年我投胎都投了十幾年了,你跟我跳什麽廣場舞?到時候跟你對象跳去吧,她肯定比我強。”

秦星河想了想,要是再過五六十年,顧老師都快九十歲了,廣場舞什麽的還是算了吧。

到教室的時候才六點多,天還黑着,白熾燈照得室內通亮。教室裏零零星星只坐着幾個人,有趴在桌子上補覺的,有打掃衛生的,也有邊翻書邊往嘴裏塞早飯的。

秦星河同桌就是屬于邊翻書邊往嘴裏塞早飯的類型。秦星河在他難以掩蓋的咀嚼聲中強行背書。

自從上次元旦公開出櫃後,學校貼吧還有官方論壇裏炸了好一陣子,各種有關秦星河的資料以及評論貼,好的壞的都有。不過好在,周圍知情的人嘴都嚴,沒人把顧傾野透露出去。不過也有幾個帖子猜測對象是個老師,不過反響平平,都說太瑪麗蘇,可能性為零。

秦星河平時不常上網,這些還是幾個哥們告訴他的。說他一夜之間成了桃園一中的風雲人物,不僅校內的人來打聽他,八中包括市裏幾個附中都有人來打聽他。

而且哥們還補充,來打聽他的人裏面,男生不少,什麽道理,你懂的,得潔身自好啊!

秦星河笑着打發他們:“我不彎,我只是恰巧好我顧老師這一口,其他人都不行。你們別瞎擔心。”

衆哥們都被強塞了一把狗糧,猝不及防,防不勝防,大呼日子沒法過。

秦星河于是一本正經雲:“成績是改變命運的唯一出路,加油吧兄弟們。”

在如此緊張的氛圍中,倒也風平浪靜地過了一段日子。期末考試前一晚,秦星河賴在顧傾野家不走,非說要摟着考神入睡明天才能發揮好,被顧傾野二話不說提着衣領扔出門外:“就你這居心不良的心思,歪門邪道的,明天能考好我跟你姓!”

秦星河被顧傾野碰了一鼻子灰,站在門口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還是小爸一個電話把他拉回了現實。

他一接電話,那頭就忙不疊一連串往他耳朵邊砸:“星河,明天考試你給我擦亮了眼睛好好考。要再墊底,年也別過了,我挑個黃道吉日開車把你拉到長江大橋上扔下去,來生做個人再好好考試。”

秦星河頓了一會兒,舉着電話就號起來:“夭壽啊!溫文爾雅的封小公子要家暴啦!啊啊啊!”

封鏡:“……”

回宅子的時候秦星河被小爸灌了整整十五分鐘的考場要略,秦星河頭差點炸。什麽準考證,簽字筆,2b鉛筆,橡皮一定要帶齊,什麽發卷時檢查一下試卷有沒有空白或印刷不清晰的,什麽遇到不會寫的題目別死磕,先把有把握的寫了有時間再做其他題之類的。

秦星河被念經念得頭疼,連連道:“我就是個小期末測試,又不是高考,你搞這麽緊張做什麽?你緊張搞得我也緊張到時候發揮失常算你的還是算我的啊?”

那一頭的封鏡道:“哦。我就是照着家長群裏的通知念了一遍。我這麽念着,你這麽聽着就行了。”

說完又補充:“我特麽一個二十多歲的有為青年,天天擠在平均年齡四十歲的家長群裏,整天密切關注老師動靜問個問題還得匿名……”

“知道你辛苦。”秦星河道,“我會好好考的,首長放心。畢竟您和我爸這麽聰明,我總不能拖你們後腿吧?”

“這句話我喜歡聽。”封鏡滿意了,又囑咐幾句,就挂了。秦星河也沒多耽擱,擡眼見對面顧老師房間的燈熄了,給他發了句“仙女晚安”也早早睡了。

這次分的考場在三樓,秦星河拿着證件和文具一進考場就樂,前面坐着的不是八班的陳燃麽!

陳燃是桃園一中為數不多長相張揚而且球技也絕佳的女生,平時比男生還酷,雖然也不高冷吧但總給人一種“我不當大哥很多年”的感覺。同年級的背後都稱她“八班總攻”,秦星河和幾個哥們直接喊她“燃哥”。秦星河跟她不同,秦星河見人會笑,在人面前會不由自主話很多,給人一種很好親近的感覺。但處久了也會發現,他這個人其實拎得很清,遠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麽純然。

顧傾野也說他看似老實,實際上精明得很,“示弱”這招用得爐火純青,知道怎麽把自己擺在一個弱者位置上,然後于無形之中為自己謀福利。

秦星河聽完就笑了,逼着問顧傾野自己謀什麽福利了。

顧傾野被逼得無法,拿眼睛瞪他:“從我床上滾下去。”

秦星河立馬道:“顧老師,外面冷,我就穿了單件兒……”

顧傾野道:“你看,我說的沒錯。”

話說陳燃一轉身也看見秦星河了,跟他擊掌打了個招呼。秦星河問:“燃哥,第一場考語文,有把握嗎?”

陳燃聳了聳肩:“沒把握也得好好考。我媳婦兒跨國監視我呢。”

陳燃的媳婦兒就是傳說中的“八班容姐”,也是秦星河久仰的一個人物,可惜人現在在國外,秦星河沒見過。秦星河嘆了口氣,道:“同病相憐。”

陳燃笑了一下:“不,你應該比我慘。這年頭老師的對象不好當。”

秦星河:“……”

原本以為會很難,還好考試的時候,秦星河比較專注。跟以往不同,他這次是認認真真把所有的空都給填滿了,作文也花了五分鐘構思,腦袋裏能用的句子全給用了上去。考完後發現還剩十分鐘,他也沒敢歇息,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一個标點符號都沒放過,檢查完之後剛好打鈴收卷,一氣呵成。

下午考數學,數學是秦星河軟肋,從小學開始就沒好過。這陣子顧傾野一直幫他補,課後也花了相當長的時間在上面,可有些知識點還是懵。發卷的時候秦星河一擡頭就緊張了,他聽到熟悉的咳嗽聲心裏還咯噔一下,等到擡頭才徹底呆住:監考他數學的,剛好是他顧老師。

“是考我還是考試?盯我看幹什麽?”顧傾野發完卷子和草稿紙見秦星河還盯着自己臉愣着,只好提高音量提醒他。秦星河聽了這話才後知後覺低頭答題,耳根紅了一片。考場上一時都是窸窸窣窣的笑聲。

題目總得來說不算難,當然難的題目也有,一兩道,秦星河直接沒寫,他得保證自己會寫的題目能拿分。

顧傾野考場上轉了幾圈,又往講臺前坐一會兒,然後接着轉,沒刻意在秦星河身邊停,但餘光總是忍不住往他那兒看。秦星河低着頭專注答題的樣子,那份安靜而又認真的表情,顧傾野似乎從沒見過。他印象裏的秦星河一直都是沖動又外向的,這樣的孩子一旦把性子收斂起來就很迷人。

顧傾野覺得自己臉有點燙,開了考場的門吹風。

數學由于要不停地計算,所以給人一種時間過得很快的感覺,像做了一場夢。秦星河手都要算麻了,只能短暫歇一會兒。他下意識擡頭,剛好和顧傾野四目對視,顧傾野立馬就把目光錯開了。

直到卷子收上去陳燃才戳秦星河:“你那位老師有點可愛啊。”

“怎麽?”秦星河不明所以。

“壓根就管不住自個兒的眼神,”陳燃仰頭灌了口水,繼續道,“跟地球圍着太陽轉似的。恨不得背上多長一雙眼睛看你。”

作者有話要說: 我肥來啦!今天開始日更!

更文時間每天晚上十點之後~

謝謝支持!

☆、線球

考完試就是寒假, 十幾天,不算多, 但秦星河特別滿足。當天考完最後一門, 才下午四點半, 他讓同桌記了暑假作業,自己抄一份, 草草收拾了東西就來顧傾野辦公室蹲點。

辦公室裏沒人, 所有老師都去會議室彙總考卷,顧傾野發消息給他,讓他放學後別等自己, 先回去。

這秦星河哪肯啊, 自己等着跟顧老師一塊兒去吃飯呢。哪有媳婦還在忙自己先溜回家的?

他一直等到五點多鐘,天都黑了, 考完試的學生基本都走光了,只剩籃球場上就着燈光打球的零散幾個人。他一個人蹲辦公室門口,裏面黑漆漆一片,只有走廊燈亮着。

從兜裏拿出手機給老師發信息,秦星河一本正經打:

一一 顧老師, 留守老公了解一下~ :(

打完後還打算找個好角度拍個可憐兮兮的自拍發過去,順便把背後黑漆漆一排辦公室也拍進去, 好充分渲染一下自個兒形單影只的絕望情境。

誰知沒等他拍照片,顧老師信息就來了:“你擡頭。”

秦星河正蹲在辦公室門前低頭玩手機,看到顧傾野的消息,下意識把頭擡了起來。剛好撞見對面樓上, 昏黃的燈下,顧老師低頭俯視自己的專注的臉。

逆着光,衣領半敞,還抽着煙,那神情,那眼神,美爆了。

秦星河心裏一顫,就給老師打語音:“顧老師,盯我看多久了啊?”

顧傾野接了電話,眼神還是沒有移,聲音淡淡的:“五分鐘左右吧。”

秦星河笑了,站起身子跺幾下已經站麻的腳:“我可不是白看的,你得告訴我你花五分鐘看出什麽了?”

估計是一直俯着頭脖子累了,顧傾野頭微微擡了一下,道:“看出你很帥。”

呦,現在顧老師這麽膚淺了。秦星河覺得滿意,又問:“還有呢?”

“還有啊,”顧傾野長長呼出一口氣,這會兒聲音帶着幾分懶,“挺中意你的。”

秦星河被顧老師這突如其來告白的話說得心狂跳,覺得還不夠,于是強忍下來激動,堅持不懈地旁敲側擊:“誰中意我啊?顧老師,跟學生說話得淺顯易懂,你別抽象。”

顧傾野被他說得眉頭一皺,一把将煙摁滅了,給他留下一抹潇灑回頭的背影:“送你四個字。”

秦星河見老師下樓了,忙問:“哪四個字啊?是不是我喜歡你?”

電話那頭顧傾野似乎笑了一下,道:

“錯了,是自行腦補。”

今年春節過得早,一月底就進正月了,按照規矩,這年顧傾野得回安市過。上回陶飛宇他們來桃園,臨走時簡單說了一下顧家的情況,沒什麽大問題,就是顧傾野他母親的病,年後需要做個手術。

顧傾野頓了頓,又問:“我爸,近來怎麽樣?”

陶飛宇道:“你爸估計是想從部隊退了,最近經常休假,有次我還在一超市碰見他,穿着平常的衣服,正跟導購談論剛上市的草雞蛋的價格呢。要擱以往我都不敢上去打招呼,那次竟然直接就上去打了,你爸朝我笑了一下,特別和藹,吓得我直接兩腿邁開,溜了。”

顧傾野無言,陶飛宇又道:“更可怕的是,他現在見君賢眼睛裏都沒嫌棄了,要知道當初君賢出櫃,你爸可是妥妥第一個站出來批評他的。”

不知為何,顧傾野聽完陶飛宇這一席話時,腦海裏浮現的是秦老爺子在茶樓裏跟他說的:

“部隊裏生活過的人,指尖舔血的日子過多了,就特別在意家人,覺得家庭是世間珍寶。”

顧傾野現在特別願意相信這句話是真的。

年底他把房東的房租給付了,小半年的工資付起桃園的房租還是綽綽有餘的,剩下的錢,顧傾野辦了張卡存了一部分,還剩一些,他拿去逛了商場。

秦星河穿衣服的顏色都是怎麽亮瞎眼怎麽來,顧傾野想不出詞形容他,恰巧有天路過一個有年代感的發廊,猛然覺得秦星河上輩子應該是發廊門口的彩色旋轉燈投胎轉世的。

顧傾野由于職業原因一般穿衣服顏色都往穩裏挑,他得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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