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0-23

二十、

楚恕之醒來的時候,感覺身體就像一臺瀕臨報廢的老舊機器。他望着天花板,吃力地動了動身子,疼痛毫不意外地從全身各處傳來。

除了右臂。那裏沒有知覺了。

廢了一只手啊……楚恕之平靜地想着。

然後他低頭看了看,卻愣了一下。郭長城正趴在床邊睡得迷迷糊糊,結結實實地把他的胳膊壓在了腦袋下面。

楚恕之目光溫和下來。

笨蛋,你差點害我以為得重新閉關修煉好幾年了。

他動作輕柔地把胳膊從小孩兒腦袋下抽了出來,用指背碰了碰他的眼角,有些心疼。郭長城眼睛腫的像個胡桃,白淨的臉上還挂着未幹的淚痕。他睡得并不安穩,清秀的眉毛皺成一團,嘴裏還嘟囔着什麽。

感覺到落在臉上的觸感,郭長城睫毛顫了顫,悠悠轉醒。他看起來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表情呆呆的望着楚恕之,頭上幾撮呆毛亂七八糟地翹着。片刻之後,他的身子忽然細微的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眼睛慢慢慢慢的睜大了。

“喂,喂喂,你別……”楚恕之不由得慌了,他看到郭長城眼睛裏聚起了水汽。

“嗚哇————————”

你別哭啊……楚恕之無力地想。

小孩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幾乎是在嚎啕了。楚恕之好幾次想插話都被哭聲蓋了過去,只能無奈地看着他,向來殺伐果斷的屍王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看小孩兒哭到自己都受不了受自己了,一邊念叨着嘤嘤嘤嘤對不起楚哥我這就去叫趙處,一邊踉踉跄跄地站起來要往外面走。

楚恕之忍無可忍,撐起身子一拉将人拽回了懷裏。

世界終于清靜了。

楚恕之把人按在懷裏,動作算不上溫柔地順着小孩兒的背,沒好氣的安慰着:“好了好了,瞧瞧你這點出息。哭成這個德行,丢不丢人吶。”

郭長城帶着哭腔不滿地哼了一聲,老老實實地窩在他的懷裏。雖然還在慘兮兮地抽噎,但好歹慢慢平靜了下來。

他感覺到小孩兒吸了吸鼻子,在他懷裏調整了一下位置,雙手環上他的腰,腦袋在他頸窩裏蹭了蹭,就像只溫順的小動物。

他将懷裏的人推開一點,打量着他。小孩兒鼻尖哭紅了,帶着眼淚的睫毛撲閃着的,可憐兮兮的樣子。楚恕之心裏一動,一只手托上小孩兒的後頸,慢慢地湊近。

對面的人深刻的五官忽然在眼前放大,郭長城整個人都僵了,呼吸都暫停了一秒,眸光也顫了起來,眼裏風雲變幻。

最後他順從地閉上了眼睛。

緊張的等了半天,卻并沒有預想中的觸感落下來。郭長城疑惑地睜開眼,發現楚恕之沒有靠過來,只是目光深沉地盯着他。

“你不推開嗎。”

那人低聲問,看不出表情。

“楚……楚哥?”

“你附身已經解除了吧。”

郭長城像被一盆涼水當頭澆下,四肢發冷。

楚恕之沒有漏過郭長城眼裏一閃而過的驚慌。

其實從小孩兒一睜眼,他就什麽都明白了。小孩兒的情緒向來都清清楚楚地寫在臉上,盯着自己的那雙眼睛,從悠悠轉醒時的恍惚,到清醒之後的洶湧,裏面像波浪一樣翻湧不定,驚喜,自責,內疚,擔心,千回百轉,變幻不定。可是,獨獨不見那種最熟悉的,最近一段時間常在小孩兒眼裏看見的,那種毫不掩藏的戀慕之情。

他太了解小孩兒的性子了,要是自己不說,小孩兒大概會裝作還喜歡着他。

要是自己不停下來,小孩兒也不會拒絕他的親吻。

要是自己……叫他不要走,他敢保證,小孩兒只會溫溫軟軟地說,好,楚哥我不會離開你的。

明明身體僵硬得不行,下意識地想後退了,小孩兒卻強迫着自己不偏開頭,只是不自然地閉上了眼睛。

你究竟是為什麽,要做到這種地步……

楚恕之感到一陣胸悶,深吸一口氣,靠回到在身後的牆上。

他強迫自己的聲音冷下來,也成功地看見小孩兒的臉色變得發白。

他聽到自己不帶一絲溫度地說:“郭長城,你這是在同情我嗎。”

二十一、

兩周後。

趙雲瀾坐在轉椅上雙手交叉,面前是特調處衆人。

“……就是這樣,現如今世間惡鬼怨魂的數量已經遠非萬年前能比,以致于鎮魂燈開裂,群鬼虎視眈眈,趁機想将燈芯熄滅,一舉突破結界。現在雖說群鬼被我們暫時壓制了,但是依舊不能掉以輕心。”

“尤其是小郭。我知道你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接受你是燈芯的事實,但是就是這樣。如果你心志不堅,魂魄不穩,将成為群鬼趁虛而入的最佳對象。這段時間務必處處小心,知道了嗎。”

語畢,四周一片安靜。

趙雲瀾:“小郭,知道了嗎。”

……

衆人看向正在發呆的郭長城。

祝紅/大慶/林靜/汪徵:“咳!”

桑贊:“k……k……咳!”

楚恕之擡頭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又默默低頭轉筆。

郭長城:“嗯?……哦!哦哦哦!趙處您叫我?”

趙雲瀾無奈地扶額:“小郭,你這已經是這個月第……第多少次來着?”

汪徵溫溫柔柔地提醒:“第七次沒有聽到領導問話,第十二次開會的時候開小差,另外上次提交的報告裏面有六個錯字四個病句還放錯了文件夾。”

趙雲瀾一聽,有點小尴尬,本來只是想提醒一下就算了的,但是現在他只好清了清嗓子,端起了領導架子,板起臉說:“郭長城這個月的獎金扣了,下次注意。”

“好……好的,對不起。” 郭長城像個霜打的茄子一樣垂下腦袋。

“最後,關于城東那起案子,老楚先去看看情況。以上這些,散會。”趙雲瀾說完,默默地看了眼蔫頭蔫腦的郭長城,轉身走了。衆人很有默契地紛紛湊過來,排着隊揉了揉郭長城的頭,都十分善良地什麽也沒有說。

郭長城還保持着剛才承認錯誤的坐姿,整個人蔫蔫的。他最近都每天沐浴在特調處衆人同情的目光中,祝紅看他的眼神似乎就差撲在他身上哭了,平常滿嘴跑火車的趙雲瀾都不好意思罵他了。

他也知道自己最近魂不守舍,給大家添了不少麻煩,但是……郭長城小心地擡頭看了看坐在不遠處的那個人。

楚恕之在收拾東西。

那天早上,郭長城在楚恕之病床邊醒過來的時候,其實恍惚了很久,就好像經歷了一場漫長的夢境。

在夢裏,他喜歡上了楚恕之。他還記得那些小心翼翼,那些怦然心動,記得他曾經跟着他從萬米懸崖上義無反顧地跳下來,記得他在最後的僅剩的時間裏握着楚恕之的手一遍一遍訴說着喜歡。

然後,夢醒了。陽光從窗帷映進來,楚恕之就靠在床邊,溫和地撫着自己的眼角。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明明還記得所有的一切,記得所有的細節,但是他再也回憶不起當時是怎樣的一種心境了。自己就仿佛一個站在臺下的看客,漠然地看着戲中人哭着,笑着,謝幕了走遠,卻再也無法感同身受。

他像個傻子一樣愣愣看着眼前的人,覺得自己正懷抱着沉甸甸的感情站在那人面前,想拿出來給那人看看,可是低頭又發現懷裏空無一物。

于是他哇地一聲哭了。

然後那個人把他溫柔地摟進了懷裏,熟悉的氣息包裹了過來。他哭得亂七八糟,腦袋像一團漿糊,但是有一瞬間他迷迷糊糊地想,要是楚恕之還要他的話,自己就裝作還有感情,陪他一輩子好了。

可是他被推開了。冷冷的質問響起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他明明知道的,他的楚哥是那麽桀骜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會接受施舍一般的感情。自己怎麽可以……這麽折辱他。

說完那句話,楚恕之就皺着眉閉上眼,不再看他,一副拒人千裏的氣息。他也只好悻悻離開。

從那之後,他一直不知道該如何與楚恕之相處。楚恕之回來上班的前一天晚上,他在廚房轉悠來轉悠去,一會看着食材愁眉苦臉,一會對着炒鍋唉聲嘆氣。今後是要把那人的早飯換成和大家一樣的嗎,還是接着給他做一份特別的呢?

郭長城不知道哪一種比較殘忍。

他像一只僵屍一樣瞪了一夜眼睛,第二天頂着熊貓一樣的黑眼圈。他到底還是做了一份特別的,不過很慫地自己吃掉了。

給楚恕之的飯和其他人的是一樣的。郭長城一邊吃,一邊在座位上裝作無意地瞄楚恕之的臉色。只見那人神色淡淡的,看起來沒什麽特別的反應。郭長城松了口氣,又好像隐隐地有點失落。

……思緒飄得似乎有點遠,郭長城發現楚恕之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門了。

哦對,楚哥要出外勤去了。他頓時感覺有點緊張,又有點期待,坐立不安地擡起頭看那人,想出聲叫他。

你……你,你要一個人去嗎?他想問。

句子已經到了嘴邊,可是每次想張口的時候,聲音卻都奇怪地堵在了嗓子眼裏。他只能眼巴巴地盯着那人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向門口走去。那人甚至看都沒有看自己一眼。

郭長城感覺得到自己的心情正一點一點地沉下去,最後他放棄了一般地又垂下了頭,放在腿上的手也默默地握成了拳。

果然……楚哥以後可能都不會帶我出外勤了……

“你再愣着我就一個人去了。”

正當他陷入絕望的時候,冷冷淡淡的熟悉嗓音卻從門口傳來。

郭長城有點難以置信地擡頭。楚恕之正在抱着臂在門口等他,看起來有點不耐煩,卻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

“還想什麽呢,走啊。”那人說。

嘀嗒——仿佛有一滴水地落在了幹裂的大地上。郭長城心裏枯萎了的小樹苗“嗖”了一下又活了過來,然後霎那間山花開滿了原野。

如果他有尾巴,說不定現在尾巴已經興奮地搖了起來。

“楚哥等等我!”他一下子蹦起來,抓起一邊早就收拾好的包,飛也似地沖到那人身邊。

就像一直以來的那樣。

二十二、

特調處衆人欣慰地發現,吉祥物小郭同志終于漸漸打開了心結,恢複到了以前的樣子。

這可能主要得歸功于老楚。楚恕之對郭長城的态度可謂是始終如一,從前什麽樣,現在還什麽樣。

前段時間,郭長城只要見着楚恕之,幾乎是連話都不會說了,也不知道是尴尬,內疚,還是別的什麽,但楚恕之卻仿佛什麽也沒感覺到,對小郭之前有情竅時的種種表現一概不提。一如既往地對這個小徒弟愛答不理,時常嫌棄,偶爾維護。

本來祝紅他們還在心裏罵老楚鐵石心腸,菩薩都捂不熱,但是後來發現,這樣好像也挺好,他們看着郭長城眼裏的無措一天一天地減少,終于一點一點地變回了天真爛漫的樣子。祝紅他們不由得嘀咕着,這老楚的心思還是猜不透啊,也不知道是真無情,還假無意。

更令人欣慰的是,經歷了這麽一遭,小孩兒的氣質都出落得不一樣了。郭長城原本無欲無求,如今體會過何為一往情深,再回歸于光風霁月,他整個人還是溫潤的,卻不再像以前那麽畏畏縮縮了,眼神也變得堅定了起來,似乎是有了保護身邊人的擔當。

還真有那麽點普度衆生的鎮魂燈芯的意思了。

“我只是不想再給大家拖後腿呀。” 郭長城摸着鼻子,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他看了一眼楚恕之,在心裏又補了一句,也不想再看他因為我受傷了。

不過大家唯一擔心的一點是,小郭最近出去訓練回來都是鼻青臉腫的。之前他的那麽點拳腳功夫,都是楚恕之罵出來踹出來的,可是他最近十分積極,都會主動要求加大強度了。每次挂着一身彩回來,還笑得一臉滿足,下一次依舊歡快地叫着楚哥楚哥,蹦跶着要去修行。衆人覺得,這老楚別是公報私仇,把小郭擠兌成受虐狂了吧……

于是跟蹤專業戶大慶出手了。黑色的肥貓偷偷摸摸地從灌木叢中向外張望,只見楚恕之随意地站在一條河中間的一塊石頭上,插着口袋,沖郭長城擡了擡下巴,說:“把我想象成你的敵人,試一試怎麽利用水來讓你的武器發揮最大效用。”

郭長城站在岸邊,手握小電棒,點了點頭,後退兩步,一躍而起。

那動作幹淨利落,比他剛進特調處那會兒不知道長進了多少,大慶還在心裏默默地表揚了他一下。

然後,只見郭長城腳下一滑,非常幹脆地一頭栽進了河裏。

他這才明白,小郭同志離“可靠”這個詞兒的距離還差了十個楚恕之那麽遠。

大慶為他們懷疑老楚虐待兒童感到深深的羞愧,他甚至看見楚恕之還伸手攔了一下,結果沒攔住,因為郭長城壓根都沒蹦到他能抓的住的距離。

特調處衆人對小郭同志的身心健康問題徹底放心了。

二十三、

正巧年關将近,大家就撺掇着趙雲瀾開了個遲到許久的慶功宴。

月朗星稀。特調處□□的菜園子。

明明已經是入冬,但由于趙雲瀾力排衆議在□□裏搭起了大棚,如今油菜花和西紅柿依舊在晚風中輕輕搖曳。

“然後講到,我和小巍的第一百二十三個心動瞬間……”

趙雲瀾大着舌頭,盤腿坐在桌子正中間,對着下面的聽衆繼續發表長篇演講。下面的人和酒瓶子一起東倒西歪,大部分人都醉的不省人事,大慶已經打起了貓鼾,祝紅一邊哭一邊似乎咕囔着什麽死什麽給,林靜睡着了還維持着打坐的姿勢。

只有小郭還在認真的聽,還邊聽邊記錄領導的發言,然而仔細一看,他的筆記已經變成了某種古老神秘的咒語一樣的文字。

沈巍嘆了口氣,把下面七橫八豎的人撿起來一個個扔進車裏,然後把還在滔滔不久的趙雲瀾從桌子上拖了下來。

他看了看唯一清醒的楚恕之,以及旁邊看似還能動的郭長城,囑咐了句“老楚,小郭就交給你了”,扛着還在張牙舞爪的趙雲瀾走了。

吵吵鬧鬧的菜園子安靜了下來。

楚恕之揉了揉被吵得直跳的額角,拍拍身子站起來。

“送你回去了。還能走嗎。”

郭長城點了點頭,分外乖巧。他十分自然地把自己的小本本悉心裝好,然後站了起來,步履穩健地往園子外走去。

楚恕之想說,等等,你沒有開門……

然後就聽到砰的一聲,郭長城直直地撞在了門板上。

楚恕之:……

龍城冬季無雪,但冬夜的風還是有些凜冽。楚恕之背着郭長城,慢悠悠地走在無人的街上,路燈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小孩兒醉了還算乖巧,很安靜,一路不哭不鬧。除了偶爾會嚷嚷一句:“師傅我該下車了!” 邊說邊要從楚恕之背上跳下來,然後再被楚恕之一臉黑線地拽回去。

把人送到門口,楚恕之放他下來。“鑰匙在哪?”

郭長城問:“你問的是外套裏懷的那把還是右邊口袋裏的那把?”

楚恕之: “……” 直接上手去他口袋裏面掏。

小孩兒還嘟嘟囔囔的:“不要動外套裏懷的那把哦~“

楚恕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進了屋,開了燈,柔黃的燈光漾滿了屋子,揮去些許寒意。不算大的房子像上次他來的時候一樣,整潔幹淨,略顯空曠。

楚恕之進屋去給他燒熱水,出來的時候,發現郭長城已經在沙發上睡着了。

小孩兒把自己蜷成了一團,臉頰帶着醉意的微紅,睡容安靜乖巧。楚恕之在沙發前蹲了下來,伸手拂了拂他額頭前長了些的碎發,盯着他看了一會,然後站起來俯下身,輕手輕腳地把手繞過他的背和膝後。

小孩兒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有點迷茫,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哪兒。“咦……楚哥?”

“嗯。” 楚恕之輕聲哄着,“進屋睡。”

郭長城醉的厲害,大腦像塞了一團棉花,輕飄飄的,不知道今夕何夕,也忘了自己已經沒有情竅。

他原本已經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徹底放下了之前的種種,要把那段時光珍藏在心裏的某個角落裏,等着許多年以後也許可以再拿出來和那人自然地開開玩笑。

然而,記憶卻不會随着感情的逝去而消失。醉眼朦胧中,他還以為自己回到了楚恕之來自己家吃飯的那天,又好像進入了他曾經無數次設想過的許許多多的夢境之一。

“好呀。” 小孩兒軟軟地環上楚恕之的脖頸,動作無意識地親昵,仿佛在撒嬌一樣,任他将自己橫抱起來。

楚恕之将人抱回屋子,放在床上,小孩兒的手還搭在他脖子上,他便一手撐在床邊,就着彎腰的姿勢摸了摸他的頭。

“睡吧。”

郭長城只覺得今天夢裏的楚哥格外溫柔,和平常冷冰冰的樣子一點也不一樣,眼裏像鋪滿了細碎的月光,快要把人溺死在其中。他不由得把手又環緊了一點。

小孩兒口齒不清地說:“鑰匙……在我外套的裏懷那兒……”

“……什麽?”

“給你的鑰匙呀,我們一人一把。”

他眉眼彎彎,嘴角漾起淺淺的酒窩,像在無數不同的夢裏都說過的那樣又重複了一遍。

那人愣了一會,又笑了,俯下身來親了親他的嘴角。

“知道了,我一會去拿。”

郭長城點了點頭,看上去心滿意足。他嘟囔着 “你可不要把鑰匙弄丢了哦”,說着眼皮已經在打架,聲音也越來越小,呼吸漸漸平緩,最後沉沉地睡了過去。

楚恕之關了燈,站在床邊看着郭長城安靜的睡顏。

月光歪歪斜斜的照進來,将他半個身子籠罩在陰影裏,他一動不動,背影看上去冷清而寂寥。

小孩兒的外套裏懷裏面根本沒有什麽鑰匙,他剛才開門的時候就翻過了。也許是小孩兒附身被解除之後尴尬地收起來了,也許這把鑰匙從來就沒有存在過。楚恕之無從得知,但他明知道這是郭長城的醉話。

可能自己和他一樣,也醉了吧,他想。……又或許,自己醉的其實更厲害一些。

不知道他在床邊站了多久,最後他低聲說了句,“晚安……笨蛋。” 然後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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