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結束和陸則軒“友好和睦”的談話後, 喻然假裝開心地拎着奶油蛋糕回了宿舍。

演戲真是太累了。早知如此，陸則軒第一次送蛋糕的時候, 他就應該說“我家雖然開蛋糕店, 但我其實不愛吃甜食，容易發胖”——現在倒好，一周一個, 送貨上門, 只能讓舍友們幫忙解決掉。

還好舍友們都很喜歡吃蛋糕。看見喻然提着蛋糕進來，卡米拉羨慕地道：“然哥, 陸将軍又來看你了啊？他對你真用心，每次都帶你愛吃的甜品。”

喻然笑着說：“我吃不完, 大家一起吃吧！”

他将蛋糕切成八份，自己只拿了一小份，其他都留給三個舍友吃……希望任務快點結束，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蛋糕了。

轉眼間，一月份過去, 二月初的時候, 向導學院又進行了一次年級聯考。

喻然故意答錯幾道題, 讓所有理論課的成績控制在90分左右，他一個C級向導, 背書沒那麽熟練也情有可原。但思維觸手相關的實踐課他都拿了滿分。這樣一來, 在年級總分榜上他的名字根本排不上號，而謝院長和班主任對他也會很滿意——實踐課滿分, 說明他這段時間對思維觸手的練習掌握得非常熟練, 沒有辜負老師的期待。

喻然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每天的生活軌跡都很簡單。宿舍、教學樓、食堂、靜修課室、圖書館, 他就像轉個不停的陀螺, 刻苦學習，心無雜念。在他這個班長的影響之下，107班的所有同學也開始瘋狂內卷。

“然哥已經起床了，你們還睡什麽懶覺？快起來背書吧！”

“然哥又去上自習了，你們好意思打游戲嗎？”

“然哥今天在靜修課室待了三個小時，我也要待夠三個小時！”

在全員瘋狂內卷的學習氣氛下，這次年級大考，107班的成績，在所有C班中排名第一，甚至超過了一些B班。

班主任艾琪高興極了，給同學們買來一堆零食糖果。還幫喻然申請了獎學金，私下把喻然叫過去誇獎道：“在你的帶動下，全班同學都特別認真努力，你是我們全年級最用心的班長。”

喻然：“…………”

他只是不想和13歲的小同學們有太多交流，于是埋頭學習罷了。

真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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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天天過去，距離2月14這個特殊的日子越來越近。

喻然琢磨起當天的安排。那人既然答應幫他，2月14號那天陸則軒必定會放假。正好那天是周末，向導學院也放假，所以，陸則軒大概率會來看他。但為防意外，比如陸則軒突然跟好友吃飯，喻然覺得還是提前約一下比較穩妥。

2月13日晚，喻然給陸則軒發了條消息：“明天你有時間嗎？”

陸則軒秒回：“有時間。我原本就打算來看你。”

喻然松了口氣，說道：“你送我那麽多蛋糕，我想明天回請你吃頓飯，表示一下感謝。”

陸則軒道：“怎麽能讓你請客？你還是個學生，又沒有收入。”

喻然道：“我剛拿到一筆獎學金，是發給C班學生的‘最佳進步獎’。雖然不多，但請你吃飯還是請得起的。”

陸則軒沒再反對：“好吧，那就你來請，我選地方。上午11點我來接你，我們直接去吃午飯。”

次日上午，陸則軒果然按時來接他。

首都星的2月份并不太冷，喻然站在校門口等陸則軒，看見陸則軒的車子後便小跑過去，自己打開車門跳了上來。

一抹紅色頓時映入眼底，陸則軒一時有些移不開目光——喻然今天穿了件紅色的羊絨毛衣，搭配米白色修身長褲，整個人看上去活力四射。他平時都是穿淺色系的衣服，總有種可憐瘦弱的感覺，今天的打扮卻給人不一樣的驚豔。

那紅色，正好跟他的左眼瞳孔顏色一致。

溫暖，熱烈，充滿生機。

陸則軒道：“你穿紅色挺好看的。”

喻然笑着撓了撓頭，道：“這是約瑟夫人開學前買給我的衣服。她說，我年紀輕輕的，不要整天穿得死氣沉沉，要有這個年紀該有的活力……我覺得她的話也有道理。出來吃飯總不能穿校服，我就挑了一件顏色亮些的。”

陸則軒道：“約瑟夫人的眼光确實不錯，紅色很适合你。”

喻然有些不好意思，轉移話題問：“我們去哪吃飯？”

陸則軒啓動了車子，說：“我帶你去一家私房菜館，位置已經訂好了。”

陸則軒這次選的餐廳，價格親民，但環境很好，兩人點了四菜一湯，才花了不到200星幣。喻然看着他道：“你是不是想給我省錢，才挑便宜的地方吃飯？”

陸則軒一本正經地說：“這家店我以前也常來，價格不貴，但味道很好，我覺得挺實惠。”其實他并沒有來過，是找莫爾打聽到的，莫爾倒是經常來這裏跟朋友聚餐。

喻然也沒糾結價格的問題，他現在是學生，太貴的餐廳吃不起，陸則軒選地方還是挺用心的。等菜端上來的時候，喻然先嘗了幾口，發現這家店的菜口味确實不錯。他的心情好多了，臉上也浮起笑容。

陸則軒随口問道：“這次年級聯考，你考了C班第一，才拿的獎學金嗎？”

喻然點頭：“嗯，但比起A班的學生還是差遠了。他們所有科目都能拿滿分，我有好幾門理論課才考了90。”

向導的記憶力非常出色，理論課對他們來說非常簡單，考前背兩天書就記住了。不過，喻然顯然将重點放在了實踐課上，沒那麽多精力去背書。

陸則軒鼓勵道：“你已經很優秀了。而且你是成長型向導，精神力還能提升。”

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聊天，氣氛其樂融融。

吃完飯後，喻然積極地買了單，陸則軒也沒攔他。本次消費175星幣，在首都星這樣物價高昂的地方，确實非常實惠了。

陸則軒主動問道：“時間還早，下午想去哪裏玩兒嗎？”

喻然想了想，說道：“我來首都星之後，一直在向導學院學習，只跟你出去過兩三次，還沒逛過首都星的景點……有沒有景色比較好的地方？我想去看看。”

喻然心道：快說海灣公園，我只想去海灣公園。

陸則軒皺着眉思考起來，這個季節景色最好的地方，當然是首都星的海灣公園，那裏種植了大片的梅花，2月份梅花開放，整個空氣裏都彌漫着梅花的清香，有很多游客會去那邊打卡拍照。

想到這裏，陸則軒沒再猶豫：“我帶你去逛海灣公園，那裏有很多梅花。”

喻然彎了彎嘴角：“好啊，我還沒見過梅花。我們矩尺座氣候惡劣，很少看見花卉。”

陸則軒起身說：“走吧，我們現在就過去。”

兩人駕車來到海灣公園，今天正好是2月14日情人節，路上有不少情侶手牽手在這裏散步，其中大部分是普通人類，也有少量哨兵和向導，只有同為進化者的人才能看見他們的精神體在公園裏玩耍。

陸則軒的心情有些微妙，總覺得兩個人在情人節這天跑來逛公園，有點像是約會，可實際上這并不是約會……畢竟他對喻然的懷疑還沒徹底消除，兩個人也沒确定任何關系，目前還是“互相了解”的階段。

白鷹在腦海裏嘀咕：“你們這明明就是暧昧期啊！确定關系，不就差你的一句表白嗎？你怎麽還不表白？”

這家夥一直催着主人表白，當然不是為了主人考慮，而是在為自己考慮。果然，動物沒什麽“理性”可言。

陸則軒皺眉：“我為什麽要表白？我現在又不喜歡他。”

白鷹不高興道：“你不急着脫單，我還想快點找個精神伴侶呢。”

陸則軒在心底默念一句“蠢鳥”，然後沒再理它。哨兵的進化方向是體能，所以，哨兵的精神體大多是體能強悍的猛禽猛獸，就是沒那麽聰明。不像向導的精神體，一個比一個聰慧靈巧。

此時，小狐貍也從喻然肩膀上跳了下來，跟在主人身邊，心情愉悅地豎着大尾巴。

一段時間沒見，它的體積又大了一圈，站起來的時候已經能到喻然的腰部了。

白鷹在它頭頂來回盤旋，一副想靠近又不好意思靠近的模樣。

喻然看到這一幕，便摸了摸狐貍的腦袋，輕聲說：“你跟大鷹自己去玩吧。”

白鷹：“！！！”

喻然你果然是最貼心的主人！

小狐貍似乎有些羞澀，看了白鷹一眼，然後蹭了蹭喻然的手心，快步跑向梅林深處。

陸則軒道：“這裏有很多哨兵的精神體，你保護好狐貍。”

白鷹：“收到！”

說罷就張開雙翅，激動地追着狐貍飛了過去。

成功支走陸則軒的精神體後，喻然的手悄悄塞進褲子口袋，不動聲色地拿出一根極細的金屬針，握在掌心。

陸則軒帶着喻然走向海灣公園深處。

前方出現一大片梅林，昨天正好下了場雪，此時，白色的雪地裏，粉紅的梅花競相開放。紅白映襯，生機勃勃。不少游客在梅林間穿行散步，喻然跑進梅林裏，深吸口氣聞了聞梅花的香氣，贊道：“這裏真美！”

陸則軒跟上他，道：“往裏走走吧，那邊梅花更多。”

喻然：“好！”

兩人并肩向前走去。

梅林裏的路人游客很多，但喻然還是迅速鎖定了目标——前方不遠處，有一位A級向導和A級哨兵正坐在路邊的石凳上休息。

那位向導是個很溫雅的年輕男性，留着及肩的金色卷發，一只可愛的小松鼠正乖乖趴在他的腳邊。和他在一起的哨兵，是個帥氣的女生，紮着利落的馬尾辮，精神體是銀狼。

從兩只精神體親密的關系來看，他們應該是一對情侶。

路過兩人面前的那一刻，喻然眸色一冷，握在手裏的針毫不猶豫地刺破了自己的手腕。

他手指輕輕一彈，幾滴鮮紅的血珠精确地落在那向導的手背上，然後，喻然不動聲色地将一個止血貼，貼在自己的手腕。

鮮血很快就止住了，紅色的毛衣恰到好處地遮蓋了這一切痕跡。

陸則軒正在梅林裏散步，一股香味突然飄到鼻間。那味道清新冷淡，很像是初雪覆蓋在梅花上的香氣——是向導素的味道。

同樣是梅花香，可哨兵敏銳的嗅覺能輕松分辨出環境香氣和向導素香味的不同。陸則軒第一時間察覺到這熟悉的味道，他疑惑地停下腳步，看向味道傳來的方向。

只見一個精神體是松鼠的向導，和精神體是銀狼的哨兵，正坐在路邊休息。

那哨兵關心地問：“怎麽了？”

向導說：“沒什麽，剛才不小心把手劃破了。”

似乎察覺到陸則軒的視線，那向導擡起頭來，然後，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陸将軍？真巧，你也在這裏？”

女哨兵也站了起來：“陸将軍。”

陸則軒有些疑惑地看着兩人，他對這兩位并沒有什麽印象。但還是禮貌地打招呼：“你們好。”

那向導察覺到他的疑惑，笑着解釋道：“您可能不記得我們了。我們也是聯邦第一軍校的畢業生，跟您同屆的，當年在學校的時候，經常聽到關于您的傳奇故事。”

女哨兵附和道：“您是我們那一屆唯一的S級哨兵，也是我們年級很多哨兵的偶像。”

——原來是大學同學。

陸則軒當年在軍校也算風雲人物，不過，他一向獨來獨往，除了跟幾個舍友比較熟，其他的同學連名字都不太記得。

面前的這個向導似乎有些面熟？

陸則軒仔細搜索記憶，突然想到好友給他的那份畢業舞會的向導資料裏，好像有這個人？他詳細看過那份資料，确實有一個精神體是松鼠的A級向導。

“你叫……普爾曼？”陸則軒想起了這個名字。

“沒想到您還知道我的名字，真是太榮幸了！”普爾曼微笑着說。

“……”居然是這樣嗎？當年在畢業舞會上聞見過的向導素氣味，來自這個精神體是松鼠的向導，跟喻然沒有任何關系？

陸則軒一直糾結的地方，就在于五年前聞見過的向導素和喻然幾乎一模一樣，所以他懷疑喻然的來歷有問題，年齡也是假的。

如今看來，這一切，只是一場巧合？

此時，喻然已經“事不關己”地往前走了很遠。

走到拐角處，發現陸則軒沒有跟上來，他又疑惑地回頭來找陸則軒：“出什麽事了嗎？”

陸則軒收回思緒，道：“遇到兩個大學同學，聊了幾句。”

喻然好奇地看向面前的兩人。

普爾曼笑了笑，識趣地說道：“兩位也在逛公園嗎？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哨兵道：“我們先回去了，兩位好好玩。”

兩人并肩離開，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陸則軒看着他們的背影，若有所思。

喻然猜測道：“看他們親密的樣子，應該是一對情侶吧？都是你們班的同學嗎？”

陸則軒搖了搖頭：“不是。那個向導，我只看過他的資料，他是軍校醫學院的，畢業後去了星輝軍團。哨兵……我不太認識。”

喻然好奇道：“星輝軍團？跟你們獵鷹軍團差不多嗎？”

陸則軒：“嗯，也是聯邦四大軍團之一。”

喻然撓了撓頭，說：“我對這些還不太了解。你們獵鷹特戰隊，是不是獵鷹軍團的一支精銳小分隊？”

陸則軒道：“是的。獵鷹軍團的編隊非常複雜，有時間我再慢慢講給你聽。”

喻然成功将話題帶偏。

他完全沒有提到畢業舞會和向導素的事情。向導對“向導素”的分辨能力遠不如哨兵，哪怕他剛才聞見了，他也無法分辨那是梅花的香味還是向導素的香味。

主動提的話，就太明顯了。

讓陸則軒自己去想吧。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在心底瘋狂生長，看什麽都會覺得不對勁。可一旦這種懷疑得到了最合理的解釋，前後邏輯全部串聯起來，消除疑慮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陸則軒的神色明顯輕松了許多——他得到了一個答案，終于能解釋這一切的答案。

五年前的大學畢業舞會上，他遇到的人是普爾曼，不是喻然。他如果真的遇到過喻然，喻然現在也不可能是18歲。

這只是巧合。

世界上不會有一模一樣的向導素，但是，有可能出現相似度超過95%，他用鼻子無法準确分辨的向導素。何況時間跨度長達五年。光憑一段記憶，他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

好友梅迪斯說得對——喻然不管是身份、年齡、精神力，全都對不上，只憑向導素就認為他五年前出現過，理由确實不夠充分。

那個普爾曼應該已經結婚了，陸則軒無法去協會調取已婚向導的向導素來核實。但是剛才，他清楚地看見普爾曼的手背有血珠，才會出現濃烈的向導素，應該不會有錯。

所以……喻然其實是無辜的？

那要不要考慮一下，正式跟他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