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叫惡霸回去還錢

這時,林六生低着頭,也不跟縣公對視,謙卑地開口道:“大人,是小人想考一下童生,試試自己是不是一塊兒讀書的料兒,楚……我家廣闊說衙門的秀才多,您又是一個平易近人的……您一個高榜的舉人不辭辛苦,願意來我們這窮鄉僻壤的,而且自打上任以來,一直致力于興教化,正萬民,小人這才鬥着膽子,跟了過來。”

馬敬先沒想到林六生還能說出這麽有水平的話來,一時間對這人的印象複雜了起來。

但又不得不說,林六生這一番話确實給他布了一個挺好下的臺階。

“本官說了,讀書是好事兒,”馬敬先打算順着臺階下來,“你有這個……”

“我啥時候說嘞?”楚廣闊直接插嘴問了林六生這麽一句。

這臺階拆的……

林六生額上青筋直接蹦出來一根兒。

“你沒說嗎?”

楚廣闊悟出來了一點兒意思。

“行吧,算是我說嘞。”

馬敬先臉色黑的不行。

如今這臺階,就算是再順着下來也得摔跪在地上,可腳都邁下來了,已經沒有收腿的機會了。

林六生連忙找補,問:“大人一心為民,小人佩服,聽聞大人最近身子不爽利,也不敢多加叨擾,不知賬房先生可在?”

馬敬先已經不願意說話了,直接扭頭就走,臨走的時候還是吩咐了一句:“讓師爺給他寫一封保薦信。”

楊八虎連忙稱是。

楚廣闊又要說什麽,就被林六生又狠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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賬房先生平白攤了這麽一件事兒,偏偏又不能有意見,就是拿着自己的私章摁下去的時候,到底是猶豫了一下。

林六生拿着保薦信,心裏也是不舒坦。

楚廣闊卻根本不理解他的不舒坦,覺得東西拿到手了,不就行了嗎?

林六生也沒了休息的心思了,一句話不吭地去了醫館拿了藥,又坐上了牛車,一出縣城,就忍不住地叨叨。

“你知道為啥人家說民不與官鬥不?”

“為啥?”楚廣闊語氣一點兒都不認真。

“因為你不知道啥叫‘權利通吃’!”林六生說着這話,也挺無力的,“一輩子長着呢,一個人不可能一輩子順水。”

“你再厲害,那也是一個平頭百姓,你再厲害,你能直接提着刀到府衙去砍人?”

“人家當官的可不一樣,等人家有機會治你了,随便找一個你之前犯的事兒,都能名正言順,正兒八經地把你給弄死!”

楚廣闊扭頭瞅他。

林六生瞪着他,卻不吭聲了。

楚廣闊:“我知道。”

林六生:“你知道?”

“知道又能咋着?”楚廣闊在咿咿呀呀的牛車上坐着,高壯的身子,随着牛車搖都搖不動。

知道又能咋着?

六個字,直接将林六生給噎沒聲兒。

一個人二十幾年一點一點長出來的個性,認知,不是旁人一兩句話就能夠改變的。

林六生一下子覺得,自己是不是管的有點太多了。

林六生不吭聲了,楚廣闊卻按耐不住,一個勁地挑着話題,但來來回回也就那麽幾句話,一句一個“你咋又不說話了”?

林六生坐在牛車上,身子随着牛車搖搖晃晃的,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兒。

他往後面看了一下,又往自己的身上摸了摸。

到底是哪不對勁兒?

林六生摸到了自己的錢袋,莫名地,他将錢袋扯開了,然後将裏頭的錢全都倒在了手裏,就這樣看着。

突然,他的腦子猛的一緊。

不對!

林六生直接擡頭看向楚廣闊,問他:“你買藥是不是沒給人家錢!”

楚廣闊:“給了啊!”

林六生将自己的手勢他給他看,還往他的眼前推了一下,“那我錢袋裏的錢咋沒少呢?”

楚廣闊腦子有點兒繞不過來了。

“反正老子給了!”他說完頓了一下,又說,“借的錢也讓你還回去了!”

“你給個屁了!”林六生直接口出髒話。

這都已經走到半路了,要回去也是麻煩的很。

其實要照林六生的個性,這算是一個烏龍,忘了也就忘了,啥時候再去縣裏頭,就再給人家說一聲,把錢給還了就是了。

可是這次他怎麽都不得勁兒。

畢竟楚廣闊的名聲本來就不好,如果不及時還上,人家鐵定以為他這是慣犯,明拿實搶了。

林六生:“趕緊掉頭回去!”

楚廣闊的腦子剛有一點繞過來,但又覺得實在是沒必要,不樂意将牛車掉頭,“這是忘了,又不是故意沒給的,掉啥頭,費那麽大勁兒折騰。”

林六生直接在牛車上站了起來,用膝蓋在他的後背上頂了一下,帶着一點兒咬牙切齒的味道說:“是你弄錯了,咱占便宜了,又不是人家占便宜了!你嫌啥折騰!拿人家錢你好受啊!”

見楚廣闊還不掉頭,林六生直接又用膝蓋在他的後背上頂了一下,“給我掉頭!你聽到沒有!”

車鼓輪下頭石子一咯,林六生一個沒有站穩當,下意識地降低自己的重心,一條膝蓋直接就跪在牛車上了。

額頭也是直接撞在了楚廣闊的後背上。

楚廣闊的一條胳膊直接繞到後頭攥住了他的腰,一扭頭跟他來了一個四目相對。

林六生眼神十分的執拗。

楚廣闊一個惡霸,向來處事都有自己的一個個性,要他楚廣闊在弄錯了,占了人家三兩銀子的情況下,連夜趕路,趕回去,将錢還給人家,這事兒,讓道上的人聽了不得別扭死。

咋的?

別說是他一個惡霸了,就是一個普通人,也幹不了這麽良心的事兒。

只是楚廣闊大字不識一個,他只是覺得林六生的意思,自己實在是幹不出來,但要真說出心裏是個啥感受來,他也說不出來。

要說的話,就一句。

這路都走到一半了,掉頭去還錢,費那麽大的勁幹啥?真做了的話,不顯得他跟一個傻子似的?

林六生溫熱的手一下子扶住了他的手腕,一手撐着他的手,一手撐着牛車的扶手,這才終于從一個跪姿,變成了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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