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不跟喝醉的人談

“離婚吧,”葉緋背靠着沙發,像是在談論明天早上吃什麽一樣随意,“抱歉,說好的事情不能兌現了。你那邊有什麽要求盡管提,我會盡力補償你。”

客廳裏陷入了久久的沉寂。

晏枭保持着最初的坐姿一動不動,身體僵硬的像一尊雕塑。

葉緋也不催他,體貼地給他留出了消化的時間。

“為什麽,”半晌,他才開口問道,“是我哪裏讓你不高興了嗎?”

“沒有,”葉緋怔了怔,随即失笑,“你別多想,是我自己的問題。”

晏枭立刻追問:“什麽問題?”

“就是不想再這樣了,”葉緋拿起茶幾上的啤酒喝了一口,自嘲一笑,“有點沒意思。”

一輩子都在為葉家賣命,甚至抵押上了自己的婚姻和自由,到頭來卻什麽都沒換到。重來一次,他只想為自己而活。

明亮的燈光從天花板上傾瀉而下,照在光滑的地板上,暈出一團冷白的光暈,刺得晏枭眼睛又脹又痛。

胸口悶得像是堵了一團冷硬的棉花,那是一種幾乎窒息的痛苦。

他想了很久,也無法理解這個有意思的定義,最後才很輕很輕地說:“葉緋,別開玩笑了。”

這一定也是朋友間的打趣,晏枭想。葉緋沒有真的要跟他離婚,是他沒有聽懂。

然而葉緋接下來的話粉碎了他的期待。

“沒有,”葉緋說,“我怎麽會用這種事跟你開玩笑?”

啤酒罐遇熱凝成的水珠順着手指往下淌,他皺皺眉,抽了張紙巾邊擦邊道,“你看你什麽時候方便,咱們去把離婚證領了。”

頓了頓,像是想起什麽一樣,又加了一句:“放心,之前你往鼎源投的錢我會一分不少地還給你。”

晏枭坐在那裏沒動,也沒有說話。

五分鐘後,他澀聲道:“我不同意。”

晏枭是一個自信到近乎傲慢的人,超高的智商以及足以睥睨絕大多數人的社會地位,給了他這樣的資本。他不喜歡被質疑,與人交往時慣用祈使句,說話也會直視對方。

但這一次,他沒有看葉緋的眼睛,只垂眸強調道:“我不同意。”

愕然的人變成了葉緋,他難以置信地看着晏枭:“不是,為什麽?”

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想過會這種情況。畢竟兩人只是單純的合作關系,現在一方想要終止合約,哪怕另一方心有不滿,也不會太過糾纏。

“鼎源需要繼續注入資金,”晏枭說,“而我也需要一位事實上的另一半,我不認為有離婚的必要。”

聽了他的理由,葉緋松了一口氣,只要不是什麽太難解決的問題就好。

“這個沒關系,鼎源以後不歸我管,融資方面自會有別人操心。至于你,”他挑眉,眸光在晏枭臉上轉了一圈,意味深長道,“晏總還不至于找不到人結婚吧?”

聞言,晏枭像是已經設定好答案的程序一樣,馬上回道:“找不到。”

葉緋:“……”

從前他聽別人吐槽晏枭的難搞,還頗有些不以為然。沒想到風水輪流轉,今天他算是領教到了。

葉緋深吸一口氣,耐着性子将主動權交了出去:“那你要怎樣才肯離婚?”

晏枭沒有正面回答,只說:“我們的合同上有寫,合作日期截止到2027年12月5日。”

“員工入職合同上也有期限,中途離職的人還是大把,”葉緋不想因為這個事跟晏枭鬧得太僵,故作輕松道,“晏總,你就把我當成你們公司的員工,走了一個,總能找到更适合的下一個。”

沒有更合适的下一個,晏枭想,只有葉緋。

可葉緋說跟他在一起沒意思,不想再繼續了。

晏枭從不知道什麽叫恐慌,過去的二十多年,不管在別人看來多嚴重的問題,他都能用他聰明的大腦輕松地解決。

然而今天,他嘗到了束手無策的滋味。

“成年人要有契約精神,”晏枭像是一個行走在電閃雷鳴中的人,明知道手裏的傘抵禦不了任何狂風暴雨,卻還是抱有僥幸地舉起了唯一的籌碼,“合同你簽了字的。”

“所以你還是不答應?”

“不。”

眼看着無論如何都說不通了,葉緋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冷聲道:“總之婚我是一定要離的,你不同意我就直接去法院起訴。”

說完,直接回卧室收拾東西去了。

他本來沒想這麽快就搬出去,實在是被晏枭這幅油鹽不進的模樣氣到了。大家好聚好散多好,也不知道他在堅持個什麽勁兒。

一打開衣櫃,葉緋就被閃了一下。

無他,一水兒的黑色。黑衣服、黑褲子、黑襯衫,就連內褲都特麽是黑色的!

他上輩子是煤球成了精吧,葉緋嫌棄地在衣服堆裏扒拉了幾下,連一點其餘的顏色都沒找到。沉吟片刻,幹脆打開支付寶,關注了捐贈衣物的小程序。

這些衣服醜是醜了點,但做工和質量都不錯。直接扔掉太浪費,不如捐給有需要的人。

葉緋在房間裏找到兩個二十八寸的行李箱,也不講究什麽順序,将衣服雜物一股腦地往裏面丢。他的東西不算多,很快櫃子就變得空蕩蕩的。

葉緋合上一個行李箱,正要去收拾其他地方,一轉身,就對上了晏枭的視線。

“怎麽了,晏總,”葉緋沖他擡擡下颌,“改變主意了?”

“下個月我能抽出一周的時間,”晏枭将手機日歷上的日期指給葉緋看,“你想去哪裏玩,我都可以陪你。”

為了搞清楚有意思的含義,他特意去搜索引擎上參考了大衆的答案,得到的結果無非是吃喝玩樂。

雖然晏枭不覺得這些有什麽樂趣,但既然葉緋想做,他就陪他,只要他不再提離婚。

葉緋沒明白:“你在說什麽?”

“或者你喜歡做什麽,直接告訴我,我讓程明浩去安排。”

葉緋想了半天,連蒙帶猜地跟上了他的腦回路,頓時哭笑不得:“我不是指這個……你別管那麽多,答應離婚就是幫我了。”

晏枭沉默少時,說:“我不跟喝醉的人談。”

“我只喝了不到半罐啤酒,”葉緋被氣笑了,将易拉罐遞到他面前晃了晃,“怎麽可能會醉。”

但晏枭充耳不聞,甚至開始喋喋不休地講起了他的道理,不知道是要說服葉緋還是說服他自己:“酒精影響了你的大腦皮層和中樞神經,讓你做了不理智的決定,這并不是你的真實想法。”

葉緋瞪着他:“我再說一遍,我沒有醉。”

“喝醉的人從不會承認自己醉了。”

葉緋啞口無言,他懷疑晏枭在耍無賴。但再一想,以他的性格應該幹不出這種事,大概只是單純的認死理。

“那就明天再說。”葉緋抹了一把臉,反正一晚上而已,他時間再少也等得起。

晏枭不接話,他避開葉緋的視線,低聲道:“今天你耍酒瘋的事我就當沒聽到,不會放在心裏的。”

不是,他怎麽就耍酒瘋了?葉緋覺得有被冒犯到。別的他不知道,只一點十分确定,他要是耍酒瘋晏枭還能整整齊齊地站在這裏?

早被他扒了褲子了!

他眯了眯眼睛,剛想要說點什麽,就被電話鈴聲打斷了。

接起一看,是上門收衣服的工作人員,說他已經到了,但別墅區進不去,問葉緋能不能給他把衣物送到門口。

葉緋痛快地答應了,拎起行李箱就往外走。

“你去哪裏?”晏枭條件反射地去拉他,将将要碰到葉緋,又把手收了回去。

“獻愛心送溫暖,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葉緋沒注意到他的動作,頭也不回地敷衍了一句,奪門而出。

空蕩蕩的客廳霎時間只剩下晏枭一個人,他靜靜地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走到沙發上坐下。

晏枭仔細回憶過去一個月甚至三個月,兩人之間相處的點點滴滴,并沒有發現自己有什麽冒犯的地方。

那為什麽要離婚?晏枭還是想不通。

他的目光落到那盒放在茶幾上的甜品上,四方的木質包裝盒纏繞着金色的絲帶,最上方呈透明狀,襯得裏面的甜品越發精致誘人。

程明浩說這是全市最好吃的雙皮奶,可這麽好吃的雙皮奶,葉緋怎麽會不看都不看一眼呢。

大概是盒子太醜了,晏枭将盒子抱進懷中。或許下次換個好點的包裝,葉緋就會要了,也不會想着跟他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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