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辦公室裏的氣氛莫名沉悶。
程明浩矮身在桌下拿了瓶水喝, 順手給晏枭也帶了瓶, 勸道：“枭哥, 實在不行就算了。”
晏枭沉默半晌, 說：“什麽算了？”
程明浩抹了把嘴角的水漬：“緋哥啊, 他可能就是不喜歡你這種類型。你看都七年了，你倆婚也結了，到最後還是……”
程明浩瞬間噤了聲。
晏枭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像是要把他活剮了。
“那什麽……我說錯話了, ”程明浩幹笑一聲，離晏枭遠了點，“不然你把你倆的情況跟我詳細說說, 我再幫你分析分析？”
晏枭不答, 過了一會兒忽然問道：“愛玩的人是什麽樣？”
“啊？”程明浩愣了下，随即美滋滋地拍拍胸脯, “就我這樣的啊，朋友一堆, 白天-衣冠楚楚寫字樓, 晚上騷氣四溢酒吧游。”
晏枭倏地站起來, 目光死死釘在程明浩身上。
“怎、怎麽了？”程明浩被他吓得都結巴了。
“葉緋說他喜歡會玩的。”
我靠！程明浩在心裏爆了句粗，他怎麽就傻逼兮兮地踩到了雷上, 趕緊補救：“我開玩笑，開玩笑的！緋哥連正眼都沒看過我一次。”
他想了想，提議道：“要不等下我帶你去酒吧，你自己親眼看看？”
晏枭面無表情, 沒有任何反應，顯然并不贊同他的話。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程明浩苦口婆心，“再說也不用呆太久，看看就行了。”他頓了頓，加了一記重磅，“你連緋哥的喜好都不了解，怎麽追人。”
晏枭思索片刻，終于答應了：“好。”
只不過下一秒，馬上拿出手機跟葉緋報備——
【晏枭：今晚去酒吧。】
【晏枭：跟程明浩一起。】
葉緋收到這兩條消息時，剛跨進天玺大門。他搞不懂晏枭是什麽意思，想了想，還是沒回複，直接冷處理了。
“你還知道回來？！”手機剛放下，谷瑞嘉憤怒的吼聲就從前面傳過來。
葉緋挑眉：“看這麽緊，你對我是不是有別的想法？”
谷瑞嘉被他氣得大腦缺氧神志不清，張牙舞爪地撲過來：“是！別的想法就是弄死你。”
葉緋輕輕松松地擋開他的手，壓着他往辦公室走：“差不多得了，我有要緊事。”
“你最好說清楚。”谷瑞嘉沒好氣地推開他，整了整衣領。
他是真緊張，第一次從頭跟到尾的項目馬上要接受觀衆的檢驗了，到底成不成就在此一晚。本來葉緋答應了陪他，結果轉頭人就溜了，他能不生氣麽。
葉緋見他這樣，就知道谷瑞嘉沒聽說晏枭被廣告牌砸了的事兒。不過也是，晏枭之前說過，已經聯系那邊撤稿了。
谷瑞嘉是個大嘴巴，葉緋怕他知道後到處亂說，故意輕佻一笑：“你這個口氣，怎麽跟抓到男人出軌的小媳婦似的。”
“你他媽……”谷瑞嘉随手從桌子上拿了本書，正要拍下去，就聽見葉緋又道：“咦，彈幕評價不錯啊。”
《請你清醒一點》一共二十六集，每集四十五分鐘左右，一周更新兩集。非飛霄視頻會員只能看兩集，會員則可以搶先看六集。
這會兒已經九點多了，劇情也播到了第二集。
他提起這個，谷瑞嘉頓時顧不上別的了，連忙湊過來看。
誰知一看之下，大失所望：“根本沒有有內容的評價，都在哈哈哈哈。”
葉緋推開筆記本電腦，一笑：“沙雕劇能讓人哈哈哈就是最好的評價了。”
他說得沒錯，《請你清醒一點》不是那些無名網劇，尤其跟飛霄視頻合作後，宣傳投入比預期增加了許多。再加上正好趕上橘子視頻資源下架、飛霄視頻崛起，關注度大增。
但很多人都不看好這部劇，畢竟網劇這會兒還是粗制濫造的代名詞，再加上又沒有知名演員加持，今晚有一部分人守在電腦前可不是為了第一時間看劇，而是為了看笑話。
結果冷嘲熱諷還沒持續多久，就被劇情吸引，開始跟着真正的觀衆一起哈哈哈，完全忘了本來的目的。
某種意義上說，《請你清醒一點》已經成功了一半。
“你別驢我，我可當真了。”谷瑞嘉猛灌了兩口水，一臉嚴肅地看着葉緋。
葉緋“嗯”了一聲，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谷瑞嘉拿起手機，點進一個微信群，在對話框裏輸入了半天，到最後卻又全部删掉了。
“算了，還是等過幾天再說。”
谷家是老牌豪門，家中孩子接受的都是精英教育，各個有出息。唯有谷瑞嘉是個異類，被堂哥堂弟堂姐堂妹們甩出了不知道多少條街。
這些年，家族聚會時谷家爸媽沒少被冷嘲熱諷。谷瑞嘉一直憋着口氣想做出點成績來，剛剛差點沒忍住去家族群裏炫耀。
不過還是趕在信息發出去前收手了，畢竟播放率什麽的都沒出來，現在顯擺着實有點早。
“我去網上搜搜評價。”谷瑞嘉安靜了一會兒，實在是坐不住，又開始在微博上搜索詞條。
邊看邊碎碎念：“不是吧，怎麽相關微博這麽少？是不是宣傳不到位，要不要……”
葉緋被他念得心煩，忍不住踹了他一腳：“你給我消停點。第二集還沒播完，又不是什麽大導演大制作，你還想怎麽的。”
“我知道，但我這不是……關心則亂麽。”谷瑞嘉深深地呼吸，焦躁地在辦公室裏走了兩圈，“不行，我得去看個片冷靜一下。”
葉緋：“……”
葉緋懶得管他，塞上耳塞打算睡一覺。
兩人都暫時戒了微博，因此也就不知道，第二集播完之後，網上出現了大量跟《請你清醒一點》有關的消息。
《請你清醒一點》的導演年紀不大，拍攝手法雖然比知名導演稚嫩，但卻很符合時下年輕人的口味。
整部劇情節流暢、節奏明快，尤其會卡結尾。簡直像是故意吊觀衆胃口一樣，讓人抓心撓肝地想看下一集。
【靠靠靠！本來以為《請你清醒一點了》會是部雷劇，現在……真香！我去充飛霄視頻會員了。】
【哈哈哈哈哈沙雕劇笑死我了！男主來大姨媽那一刻我差點捶碎了桌子！】
【啊啊啊啊誰有飛霄視頻會員借一個啊啊啊！等不及要往下看了！】
【啥也不說了，我去充會員。社畜被老板折磨得面無全非，今年就指着這部沙雕劇樂一樂了。】
………………
其中當然夾雜着不少差評，但跟滾雪球一樣增長的好評相比，根本算不了什麽。各大論壇上開始有《請你清醒一點》的讨論帖，甚至還有粉絲第一時間在豆瓣建立了專組。
谷瑞嘉看完一部片，躁動的心總算是鎮定下來。正打算再去網上搜搜評價，耳邊就傳來一陣嗡嗡的震動聲。
他朝聲源處看過去，發現是葉緋的手機。
“葉緋，接電話。”谷瑞嘉喊了一聲。
葉緋沒反應。
睡着了？谷瑞嘉走過一看，才發現葉緋戴着耳塞。他把耳塞拔-出來一個，推了推葉緋：“你的電話。”
葉緋好不容易醞釀出點睡意，被這麽一搞徹底清醒了。
“誰啊？”他的口氣有些不好。
谷瑞嘉瞄了一眼，說：“程明浩。”
葉緋動作頓了下，才按下接聽鍵。
“緋哥救命！”電話那邊，程明浩連招呼都來不及打，上來就是一嗓子，把葉緋吓了一跳。
“出什麽事了？”
程明浩迫不及待道：“我和枭哥在酒吧，他喝醉了，你過來把他弄回家吧。”
他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最開始，一切都很正常。
晏枭跟着他去了酒吧，兩人找了個視野比較好的卡座，方便晏枭的觀察計劃。期間，為了照顧晏枭，程明浩特意點了兩杯度數比較低的雞尾酒。
“嘗嘗。”他将一杯推到晏枭面前，介紹道，“這個酒挺好喝的。”
“程明浩，”晏枭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我不是來喝酒的。”
“知道知道，”程明浩擺擺手，“你不是想了解會玩的人是什麽樣嗎？我跟你說，第一條就是得會喝酒。”
他朝路過的美女飛了個眼，繼續道：“像我，基本上每天都會喝一點，現在什麽場合都不懼。”
晏枭頓了片刻，複雜的目光凝在程明浩臉上：“酒精會損害腦神經細胞功能，造成記憶力下降、反應遲鈍。”
程明浩被他看得毛毛的，手裏的酒都不香了，他遲疑着問：“……所以？”
晏枭：“無意冒犯，但我大概知道你大學課程不及格的原因了。”
程明浩：“……”
程明浩：“？？？”
程明浩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他緩了半天，冷笑着道：“哦，緋哥也喝酒，他還喜歡會喝酒的人。”
“我從不喝酒。”晏枭沉默了少時，說，然後一口氣将整杯雞尾酒幹了。
程明浩：“……”
行吧，他就應該當個沒感情的工具人！
程明浩勸晏枭喝酒的本意是想套話，問清楚他和葉緋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然而他萬萬沒想到，今晚他的錯誤就出現在這裏。
看着喝醉後瘋狂散發冷氣、六親不認的晏枭，程明浩崩潰道：“緋哥，我實在沒招了，只能找你，他根本不讓人靠近。”
葉緋震驚地眨了下眼睛：“你說晏枭喝酒了？”
怎麽會！這人明明不喝任何含有添加劑的飲品。
“是啊，”程明浩疲憊地抹了把臉，“我等下把地址發到你微信上行不？”
葉緋又問：“他喝了多少？”
程明浩說：“一杯酒精含量不到八度的雞尾酒。”
葉緋：“……”
葉緋不太想再跟晏枭近距離接觸，況且這麽點酒應該也沒大事。猶豫了一下，道：“我這邊有事走不開。這樣，你再找個人，你們倆一起……”
話還沒說完，就被程明浩打斷。
“不行啊緋哥，”程明浩差點給他跪下了，“我現在壓根不敢碰他。”
葉緋無奈：“那我去了有什麽用？他也不會讓我靠近。”
“你當然不一樣了。”程明浩想也不想地接了一句，匆忙撂下四個字，“你看微信。”便挂了電話，不給葉緋一點兒拒絕的機會。
“枭哥喝醉了？哈哈哈哈，”谷瑞嘉一直站在葉緋旁邊，把兩人的對話聽了大半，大笑着道，“真是沒想到啊。”
他把車鑰匙塞到葉緋手裏，推着他往外走：“你趕緊去接人吧，都這麽晚了。”
葉緋忽然覺得有點不對，他回頭問谷瑞嘉：“你不用我陪你了？”
“嗨呀，”谷瑞嘉十分善解人意地擺擺手，給了葉緋一個調侃的眼神，“枭哥比較重要嘛，我懂的。”
葉緋低頭看着微信上程明浩發來的定位，出了片刻神，到底還是出了門。
算了，就這一次。
酒吧離天玺不遠，再加上深夜道路暢通，不到二十分鐘，葉緋便到了目的地。
根本不用侍者領路，他一進門就看到了晏枭。
不是他帶着什麽喜歡濾鏡，而是在人流密集的酒吧裏，那一圈真空地帶實在是太令人矚目了。
葉緋走過去的時候，程明浩正在好聲好氣地跟晏枭講道理。然而晏枭就那麽冷着臉坐在那裏，一聲不吭。渾身上下豎着尖刺，仿佛随時會發起進攻。
酒吧經理尴尬地上前一步，試圖幫忙勸說。腳剛落地，就接收到了晏枭的死亡射線，吓得連忙退回到安全地帶。
醉到這個程度，自己來恐怕也沒用吧？
葉緋扶額，撥開前面的人，試探着叫了一句：“晏枭。”
下一秒，就見剛剛還攻擊性極強的晏枭，瞬間像是被捋順了毛的大貓一樣，整個人都溫順下來。他擡頭看着葉緋，燈光下的眼睛極亮：“葉緋。”
“緋哥，交給你了。”程明浩一屁股坐到卡座上，總算是松了口氣。
什麽狗屁的情感顧問，他再也不當了！
葉緋沖他點了點頭，對晏枭道：“走吧，回家。”
晏枭說“好”，離開卡座朝葉緋走過來。走了兩步，忽然像是想起什麽一樣，停了下來。
葉緋怕他發酒瘋，連忙握住他的手腕：“怎麽了？”
晏枭不答，眼神在人群中搜尋了一番，最後定格到程明浩身上。
程明浩被他看得後背一寒，戰戰兢兢道：“怎、怎麽了？”
晏枭指了指葉緋，面無表情地說：“他來了。”
程明浩：“……”
媽的死天蠍座！這仇記的，醉到這個地步了都沒忘。
程明浩木着臉看着他，敷衍道：“嗯，來了來了。”
晏枭這才心滿意足地繼續往前走。
葉緋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麽啞謎，也懶得問，帶着晏枭直接出了酒吧。
晏枭雖然醉了，但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來。和平常一樣，腳步穩健、不多話不瘋癫，除了剛剛那一幕，其實挺省心。
葉緋的車就停在酒吧前面的路邊，很快就到了。葉緋知道晏枭只坐後排的習慣，便先打開後門把他塞了進去，這才繞到駕駛座，準備上車。
誰知剛拉開前門，就聽見後面傳來一陣響動。他回頭一看，剛剛還好好坐在座位上的晏枭，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下了車。
葉緋不得不走回去，把他重新推上車，警告道：“你給我老實點！”
然而他在後面時還好，只要他一走，晏枭就會立刻開門下來。
葉緋被他弄得心力交瘁，最後幹脆不管了。抱着手臂站在駕駛位旁，由着他來，看他到底想幹什麽。
晏枭什麽也沒想幹，只是一聲不吭地坐上了副駕駛，一個離葉緋更近的位置。
葉緋怔了怔，心裏酸楚得不像話。在下面站了良久，才矮身上車。
期間，晏枭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好了別看了，”葉緋把他的臉扳過去，指了指座位，“安全帶系上。”
晏枭重新把臉轉過來，說“好”，但卻沒有動。
葉緋無奈，只好傾身過去。一邊扯安全帶，一邊道：“晏總真是出息了，都會學人家去酒吧喝酒了，下一步還想幹點什麽出格的？”
晏枭這會兒反應有些遲鈍，過了幾秒鐘，才慢吞吞地說：“沒出格。”
“我管你，”葉緋把安全帶扯過來，哼笑道，“反正就這一次了晏枭，再有下回別想我來接你。”
晏枭也不知道是懂了還是沒懂，沉默着不說話，只盯着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臉。
葉緋啧了一聲，湊過去：“你聽到了沒有？”
晏枭依然沒說話，目光下移，落到他張張合合的唇上。
葉緋沒發現，伸手推了他一把：“晏總啞巴了？”
晏枭順勢握住他的手，說“沒有”。
葉緋挑眉：“沒啞巴怎麽……”
下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因為晏枭忽然按住他的後腦勺，用嘴堵住了他的嘴。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就很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