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影院的大廳裏人流如織, 晏枭和葉緋的顏值太高，哪怕站在角落裏, 也紮眼得很。

葉緋沒管衆人頻頻投過來的目光，他擡眸玩味地看着晏枭：“晏總，你是不是在故意撩我？”

晏枭怔了一下，似乎無法準确理解“撩”這個字的含義, 嚴謹地詢問道：“可以詳細說說嗎？”

“剛剛那種話，”葉緋想了想，問晏枭, “你是跟誰學的？程明浩？”

晏枭說“不是”, 又說“沒有學”，然後看着葉緋眼睛，告訴他：“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葉緋還沒來得及再說，影院的工作人員已經站到檢票口，示意觀衆可以進場了。

“算了。”葉緋放棄追問，拉着晏枭往放映廳走。

走着走着，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對, 就停下來往後看：“怎麽我們這一場人這麽少？”

吃飯的時候，葉緋已經從晏枭口中得知了今天的特殊含義。按理說電影院應該場場爆滿才是，然而跟他們同一通道的觀衆卻只有小貓三兩只。

晏枭無法回答他這個問題, 事實上他也不在乎人多人少, 只要葉緋在他身邊就夠了。

“先進去吧。”他指了指放映廳大門。

于是，葉緋便将這個疑問抛到了腦後，和晏枭并肩走進了放映廳。

他們的座位在第四排, 位于正中心，視野開闊、遠近适中。

葉緋擰開礦泉水瓶，一邊喝水一邊觀察四周。不是錯覺，來看這部電影的人确實少，而且大多都是閨蜜，基本沒有情侶，特別奇怪。

葉緋将水放到杯托裏，低聲問晏枭：“這個片是你自己選的？”

晏枭“嗯”了一聲，輕輕碰了碰葉緋的指尖，抹掉上面的水珠，向他訴說自己的理由：“評分很高，也很感人。”

葉緋覺得從晏枭口中說出“感人”兩個字很好笑，因為他根本想象不到晏枭被感動的樣子，就問他：“你怎麽知道，提前看過？”

“沒有。”晏枭說。

他從不會把時間浪費在諸如看電影、玩游戲這種消遣上，當然，跟葉緋一起出來不算。所有和葉緋有關的事情，都是晏枭黯淡又乏味的人生中，值得被永恒珍藏的亮光。

“程明浩說的。”

葉緋明白了，就說晏枭怎麽會特意關注情人節，原來是程明浩提醒的。

耳邊傳來一陣熟悉的音樂，電影即将開場。葉緋沒有再說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大屏幕上。

電影拍得不錯。

女主是一個作品總被否定的底層編劇，男主則是患有抑郁症的天才導演，兩人在一次商業宴會上相識。

男主被女主的樂觀豁達吸引，自此以後經常在事業上鼓勵她、幫助她。而女主在得知男主的病情後，不但沒有遠離，反而锲而不舍地試圖用自己積極向上的态度感染他。

兩個人互相關懷、互相取暖，漸漸地都變得越來越好。

感情線甜膩、事業線勵志，再加上演員顏值高、演技好。在葉緋看來，《遇見你之後》是一部非常成功的愛情片。

但同時心裏也更加疑惑了，這種片子難道不應該是情人節首選嗎？是他的眼光過時了，還是現在年輕人的思想變了？

葉緋又喝了口水，繼續往下看。

情節已經發展到女主編劇的電視劇廣受好評，男主定了她最愛的餐廳為她慶祝。兩個人對未來做了很多設想，女主直到睡前都還是笑着的。

然而這樣的美好并沒有持續多久，男主的病情在平複了一段時間後驟然反彈，這一次，再多的治療都沒有用了。

自殺的前一刻，男主好似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冷靜地看着刀子落到皮膚上，另一部分則拼命回憶和女主間相處的點點滴滴，想要阻止自己。

但理智還是沒能戰勝病魔。

電影最後一幕，女主電視劇的慶功宴上，所有人都在歡呼雀躍，唯獨女主沒有出席。她坐在男主家裏，手裏握着一把和男主自殺時一模一樣的刀。

導演給了個開放性結局，沒有明确說女主到底怎麽樣了，任憑觀衆自己想象。

葉緋終于明白這部電影為什麽沒人看了，在情人節當天和另一半看這種電影，實在是有些不吉利。

陸續開始有觀衆退場，腳步聲中夾雜着止不住的抽泣，合着音調悲傷的片尾曲，有一種說不出的凄涼。

葉緋垂下眸，沒有動。

晏枭也沒有催促他，安安靜靜地陪他繼續坐着。

五分鐘後，整個放映廳裏只剩下他們兩個。工作人員已經來到了門口，葉緋這才揉了揉臉站起來，說：“走吧。”

兩人沉默地走出放映廳，下樓的時候，葉緋忽然問晏枭：“看完電影你有什麽感受？”

晏枭并不能完全理解這個“感受”指什麽，但他想要努力做到跟葉緋同步，就幹巴巴地回了一句：“很好看。”

葉緋知道他沒聽懂，想了想，又說：“電影結束的時候其他觀衆都哭了。”

“為什麽要哭？”晏枭側頭看着葉緋，有些困惑。

葉緋說：“因為男女主生離死別，不能在一起。”

“只是表演出來的，”晏枭伸手替葉緋擋住一個毛毛躁躁撞過來的小孩子，繼續往前走，音調平穩到近乎冷血，“不是真的。”

葉緋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他也沒心情解釋，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過了一會兒，兩人走出商場，在等司機過來的間隙，葉緋又問晏枭：“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麽樣？”

觀影全程面無表情的晏枭，臉色瞬間變了。

這是葉緋第一次見到他有如此大的情緒波動。

“不要問這種問題，”晏枭緊緊攥住葉緋的手，力氣大得像是無法自控，“不存在這種事。”

“可是總要面對吧，”葉緋自嘲一笑，談及自己的生死像是吃飯喝水一樣随意，“誰也不知道意外和……”

一句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被晏枭拽進了懷裏。

“不要問這種問題。”晏枭又重複了一遍。

他像是怕葉緋跑掉一樣，将他死死按在自己胸口，聲音比平常稍大：“我不喜歡，以後不要再說了，好嗎葉緋？”

兩個人緊密地貼在一起，葉緋能感受到晏枭繃得緊緊的肌肉，像是恐慌到了極點，又像是不能承受。

司機操縱着車子悄然停在路邊，見氣氛不對，沒敢下來叫他們。

葉緋眼角餘光看到，深吸了口氣，拍拍晏枭的後背：“好了，放開我，該回去了。”

晏枭沒動，過了少時才慢慢松開，但仍舊握着葉緋的手。

深藍色的商務車緩緩駛向市中心，車上，晏枭一改平日的安靜鎮定，變得非常多話。

“去年十二月八號晚上八點三十五分，我看過你的體檢報告，”晏枭說，“很健康。”

他停了一下，又刻意加了一句：“沒有任何問題。”不知道是說給葉緋聽，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葉緋“嗯”了一聲。他們契約結婚前，以防萬一，彼此交換過體檢報告。

晏枭往葉緋身邊挪了挪，對他說：“今年的體檢我們一起好嗎？我會讓人預約最專業的機構。”

葉緋沒有回答，晏枭就自顧自地往下說。

他像個神經質的傻子一樣，不停地報葉緋的身高體重以及其他身體數據，反複強調葉緋的健康狀況。仿佛這樣就能緩解剛剛那句話給他帶來的焦躁和不安，直到到達目的地才停下來。

葉緋閉了閉眼，僅僅是一個假設而已，晏枭的反應就已經這麽大了。如果他們真的在一起了，兩年後他死去，晏枭會變成什麽樣？

之前是他太貪心，抱着僥幸的心态一次次逃避。可一部電影，徹底讓他清醒了過來。

這會兒已經十一點多了，車庫的電梯裏并沒有別人。葉緋眼神放空，盯着虛空一點不知道在想什麽，還是晏枭提醒，才發現二十三樓到了。

葉緋掏出鑰匙開門，晏枭站在旁邊看着他，似乎是想等他進去了再回家。

鑰匙轉動的聲音在走廊裏響起，有些刺耳。

“晏枭，”葉緋将鑰匙從鎖孔裏拔-出-來，說，“我考慮好了。”

聲控燈忽然滅了，黑暗籠罩了整個走廊。晏枭看不到葉緋的臉，也無法判斷他在說這句話時的表情。

“嗯。”他說，安靜地等着葉緋的下文。

“我們還是不要在一起了。”葉緋說。

燈光又亮了起來，明亮的光線刺得晏枭眼睛發痛。

走廊裏一片安靜。

過了很久，晏枭才說：“時間太短，你一定沒有考慮好。我不着急，葉緋……”

“晏枭，”葉緋打斷他，說，“我想得很清楚。”

“是因為今晚的電影不好看嗎？”晏枭不管邏輯、不管因果，執拗想找出一個葉緋拒絕的理由，“以後我們不去了。”

葉緋拉開門，說：“不是。”

他走進家，即将帶上門的那一刻，晏枭忽然在背後叫他的名字：“葉緋。”他說，“你再考慮考慮好嗎？”

聲音很低，聽起來有點可憐。

“不好。”葉緋說，狠心關上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電影是我編的，大家不要帶入現實~

是甜文，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