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節
麗優雅。
懷璧與這位秦王則更陌生,但他也走上去,說過幾句祝賀的話。秦王與他寒暄幾句,飲盡杯中酒。
但是在酒盞放下的瞬間,他似乎嗆了一下,擡袖輕咳了兩聲,面色如常。他開口,聲音尚有些沙啞,伴着“開宴”的手勢。
但緊接着是更多的咳嗽,然後是鮮血。
大團鮮血從他的指縫之間漫出,染了那副大赤金的袖子,染成不詳的金紅色,如同罂粟一般的顏色,帶着奢靡的腐爛氣息,容落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那坐在主位上的帝王擡手緊緊扣着自己的喉嚨,酒盞也滾落在地上,砸出清脆的響聲。
懷璧眼前只剩下一片白芒,白瑟凜冽的眸子直直向他射過來,然後是妹妹驚慌失措的眼睛,容落猝然站起身一手将她帶進懷裏,然後是岳方成怒不可遏的吼聲,
“還不快拿下?!”
他只聽見“咚”的一聲,人撞擊地面的悶響,那副大赤金的袖子上鮮血如罂粟蔓延開來。
“容落……”懷玉六神無主地叫。
在那一刻靈魂和理智突然一并離她而去,站在地上的只是一個空空蕩蕩的軀殼。
一襲赤金在地上抽搐着,鮮血不斷從他身體的各處湧流出來,像是一股股瀑布一樣耀眼:起先是從嘴裏,然後他的眼睛和耳朵裏也流出鮮血,随着那些溫熱火紅的液體從他身體裏流出來,生命的溫度和色彩都在他身上慢慢流逝,色彩明豔的衣服之下的軀體逐漸變得發紫僵硬。
他往前爬了幾步,到離懷玉很近的地方,有些鮮血沾在了她的鞋子上。
懷玉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但是她的魂靈卻仍然游蕩在此刻的正殿頂端——那副軀體失去了靈魂的支撐,這一退之下,頃刻之間便要倒在地上。
但是她沒有,她的後背重重撞進了一個柔軟的懷抱。她的手也被另一只手握住,冰涼的,沒有絲毫溫度的手。
她驚慌失措地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他的臉似乎變得更加蒼白,那種蒼白同地上的死人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但是鎮靜地,他把她按在懷裏,眼神威嚴地掃視過所有在場者,最後停留在懷璧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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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見岳方成的怒斥,
她将頭轉向了懷璧,她溫柔的長兄也正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拿下!”
他說,在聽到岳方成怒不可遏的聲音的那一刻,懷玉的身體不自覺顫抖了一下。但與此同時,她的神智卻開始緩慢地回到她的身體中去,她開始清醒得無以複加。
容落扶穩了她,把她帶離那攤殷紅的血跡。
她開始重新聽到聲音,嘈雜的聲音。在此之前,血染的正殿對她而言萬籁俱寂。
她一開始只聽見一些淩亂的聲音:奴仆,醫者,侍女慌張的腳步聲,像是一柄柄重錘擊打着地毯和磚石,然後她聽見自己開口說話,那樣鎮靜的聲音。
她以前從未想過這樣的聲音也能出自自己之口,并且,是在這樣的境況之下。
她輕輕扯了扯容落的袖子,“不會是我哥哥。”
她說,“他在衆目睽睽之下敬上一杯毒酒,天底下哪有這樣愚蠢的刺殺。”
容落對着懷玉點了點頭,眼神中的鎮定加倍安撫了她紛亂如麻的心緒。他徑直走過岳方成身邊,原本清瘦的身形在此時顯得分外高大起來,他吩咐那些聚集在岳方成身邊,只待他一聲令下,便幾乎要一擁而上的侍衛,
“先請懷公子到側殿休息,別怠慢了他。”
她聽見他清冷的聲音傳開來,如一道冰淩在地上摔得粉碎。
接着他對着岳方成稍稍擡高了聲音,仿佛這樣可以壓過他的怒火,
“王子妃的話不無道理,這件事還需要謹慎調查。”
但是與他鎮靜的表象不同,懷玉分明看見他每走一步都在微微搖晃。她緊走兩步想要趕上他,但是容落已經轉瞬間分開了聚集在一起的宮人和醫者,就那麽直直走上前去。
他看向那個唯一守在他父王身邊的,但是那個黑衣人微垂着眸子沖他搖了搖頭。
“回大殿下……是猛毒。”
懷玉只看見容落的身形晃了一晃,她幾步趕上去,他靠在自己身上才勉強穩住,懷玉感到那清瘦的身子在寬大的衣服裏微微打着顫,衣底下握着她的手沒有一絲溫度。
——何等倔強的一個男人。
懷玉聽見他的聲音,虛浮如游絲, “知道了。”
她甚至不知道她是怎樣跟着他渾渾噩噩回到內宮。
但她唯一記得清楚一件事,她眼睜睜看着那通明血紅的燭火亮了一整晚。容落送走了岳方成,斥退了宮人侍女,空蕩蕩的明德殿裏只剩下他們兩個。
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地看着懷玉。然後他伸出手,叫了一聲她的小名,
“灣兒。”
懷玉緊走幾步到他身邊,只聽見一聲微不可聞的呢喃,
“你別跟旁人說。”
他薄唇抿得沒有一毫血色,接着,不等懷玉做出任何形式的反應,便無聲無息地一頭栽進她懷裏。
第 33 章
院子裏吵得過分,懷梁坐在庭後,能聽到前院傳來的嘈雜人聲。
自打白錦錦來了,他再沒過一天安生日子。
今日她心血來潮要扯護城河畔的松柳,明日又從外宮牆根下撿來一只剛斷奶的小貓,懷梁記得有一日她甚至跑到東興樓要了整整一副羊脊骨,自己拿簍子搬回來,又在院子裏生火烤着吃。庭下剛打包兒的花枝子熏黑燒焦了一多半,懷梁回來看見她的時候,她正拿鎮聲興高采烈地割肉,白皙的小臉上一半是灰,一半是油。
他有早起練武的習慣,白錦錦見了,也吵着鬧着日日跟他一塊兒起來。懷梁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劍,搖搖頭:
他總得去看看,免得那小冤家鬧起來,真把他這一畝三分地拆個幹淨。
懷梁身子還沒好利索,他拄着劍出了門。
但是她站在中庭看着他,身邊站着一圈的人,她環視他們,如臨大敵,眼神裏還有點不知所措,但是臉上惡狠狠不服輸的樣子,像一只對獅子揮舞爪子的幼貓。
“你們是什麽人?憑什麽到這裏來?”
沒人回答他,所有人的臉都繃着,僵硬如一尊尊偶人。白錦錦聲音拔高了幾分,
“你們都聾了嗎?也不看看是誰住在這裏,這是你們能随随便便闖進來的地方?”
懷梁知道或許這樣的情況下他的想法一點不合時宜,但是他幾乎忍不住,想要摸一摸她的頭發。他看見白錦錦烏黑長發末尾結着的那兩段火絨球,随着她左右擺頭的動作晃來晃去,像是兩團小小的火苗貼在她的發尾上,熾烈至極。
她看見懷梁走出來的時候眼睛忽然一下子閃亮起來,“懷梁!”
但緊接着她又嘟囔着抱怨道,
“你在這兒究竟是怎麽混的啊,怎麽連一幫不知道哪裏來的奴才都欺負到你頭上來了?”
懷梁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但是他很明顯地感覺到,當他走出門口的那一剎那,所有黑衣侍衛的目光都警戒起來,領頭的一個甚至已經将手按在了他的劍柄上。
這種莫名的敵意讓懷梁心中浮現不好的預感。
此時天便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懷梁停住了腳步,沒有再往前走一步,謹慎地控制着自己和侍衛首領的距離。他向着對方點了點頭,
“此時前來,不知列位有何要事?”
白錦錦也像個孩子似地跟着他的話語揚起了頭。依舊沒有人回答,但是列隊的侍衛整齊地向兩邊分開,微微低頭以示尊敬,走出來的人讓白錦錦睜大了眼睛,
“姐姐?!”
白瑟此時一身服素,白衣,墨發,臉上未施一寸胭脂,皮膚白如新雪,一雙金色的鳳眼落在白錦錦身上的時候帶上了一點驚訝,但是她很好地将那驚訝掩藏在了一個眼神之後,謹慎,小心,含而不露
——顯然,她跟她妹妹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他只看見那位西宮之主眼波一動,臉上看不出情緒,
“錦錦,你怎麽在這裏?”
白錦錦的眼神也随着她轉了轉,懷梁忽然想到她是背着姐姐私自跑處理的——怪不得她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但是她将話題轉向了另一個方向,一個所有人都關心的方向。
“姐姐,為什麽這些人會在這裏?究竟出了什麽事?”
“這不關你的事,錦錦。”
白瑟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這位美人此刻冷如一塊堅不可摧的冰,她轉過身對身邊的一名侍衛長吩咐道,
“把這位小姐送進內宮裏去,她是我妹妹。”
侍衛長低低應了一聲是,就要往白錦錦身邊走。
但是白錦錦迅速從他身邊逃開了,并沒有因此罷休,“你得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