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對誰都這麽好嗎?=========
天佑大齊,國祚綿長,金陵王氣,萬年不衰。
三千多年前,大齊太-祖軒轅宏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得天一宗相助,擇金陵為都稱帝立號。
齊太宗軒轅羽戎馬一生,征戰無數,驅逐妖魔,一統四方。唯鹿原之戰慘敗給手握盤古鏡的妖王蒼兕,被迫立下鹿原之約,自此人妖兩族停戰休養,平靜了有三千年。
齊玄宗軒轅岐算是一位明君賢主,在位期間大齊中興,史稱“承元盛世”。只是軒轅岐親近妖族,常言人妖精怪都是天地靈物,生來平等。與妖族通商貿易也是從他治下才由暗轉明,慢慢成為大齊商稅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玄宗死後毀譽參半,多是因為他究其一生求仙問道,試圖找出讓人族如妖族般強韌長壽的秘法,為此他養了一支妖兵。除此之外,軒轅岐還力排衆議,納了位妖妃,引得全朝上下紛紛效仿,皇都裏一時妖氣沖天。當然,後來軒轅岐突然暴斃身亡,妖族則又成了大齊的禁忌。
大齊自軒轅宏登基後便開始祭祀上古人文始祖黃帝,将皇陵建在軒轅丘。軒轅丘遠在金陵西北千裏之外,是遠古大荒之地,亦是天地之中,黃帝出生于此,亦在此處稱帝建都。
大齊封軒轅丘為神都,與金陵并稱南北二京。
南京金陵,可以說是三界最大的繁華都市了。
阿九在街上逛了一圈,眼花缭亂,感嘆道,“哇!好多人啊!”
陸鳴斂了妖氣,入鄉随俗換了金陵最常見的打扮,一身勁裝,如哪位武将公子。阿九身上的妖紋褪去之後,妖氣也跟着不見了,尋常妖怪修士察覺不出他是妖族,所以也沒有刻意遮掩。陸鳴只幫他将亂糟糟的半長卷發梳好用玉冠束了起來,瞧起來就精神不少。
石懷玉一直賴在他們屋裏不走,這小魔頭不知道練的哪門子邪功,在雲夢現身困住敖奕時身上魔氣沖天,現在倒與普通人無異。先前他脖子上那些坑坑窪窪被魔氣腐蝕的痕跡也不見了。
他百無聊賴的坐在阿九旁邊,擡手就去捏阿九左耳上箍着的小巧黑曜石耳釘,皺眉道,“你弄這個幹嗎?這不是女人才戴的嗎?”
阿九側着腦袋跟他臭美,“不好看嗎?”
“好看。”陸鳴在石懷玉開口之前先誇了阿九,轉眼怒目瞪向旁邊的小魔頭,“不想看就滾!”
“好吧。”石懷玉聳聳肩,接着道,“我也要戴這個!”
阿九笑呵呵的道,“我有好多哦,你喜歡什麽樣子的,我送你。”說着就去拉陸鳴的袖子,“哥哥,你把我的寶貝盒子拿出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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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跟陸鳴說話時的語氣與別人都不同,又軟又甜,無論說什麽都像在撒嬌。聽得石懷玉的眉頭越凝越緊,忍不住道,“你好好說話!”
阿九嘿嘿一笑,也沒放在心上,摟着陸鳴的腰蹭了蹭。陸鳴卻聽不得別人這樣對阿九,一拳捶在石懷玉腦袋上,“臭小子,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石懷玉揉揉自己被砸痛的腦殼,委委屈屈的垂下頭,小聲嘟囔道,“我又沒說什麽嘛。”
陸鳴捶完石懷玉還是從儲物戒裏将阿九說的“寶貝盒子”取了出來,打開,裏面什麽都有:一小束微卷的枯焦長發,一片鋒利又彎長的妖怪指甲,兩顆壞掉的齲齒,還有小木劍小木弓,幾棵還開着花的野草,一堆髒兮兮的石頭,碎掉的瓷片,殘缺的貝殼,破舊的繩頭…… 蓋子上的正中間貼着一張紙,上面寫着碩大的幾個鬼畫符,勉強能認出來第一個是九字,後面畫了個雞蛋,底下紮着四條棍,後面拖着條細繩,前面頂着兩個墨點。底下又用墨水塗了個歪歪扭扭的桃心,下面按着一大一小兩個手印。
“這是什麽?”石懷玉伸手就想碰,結果被陸鳴一巴掌拍了回去。
阿九大大方方的取下來給他看,指着上面的鬼畫符一一解釋道,“婚書啊,你看,這個是阿九,這個是哥哥。阿九最喜歡哥哥,哥哥也最喜歡阿九。”解釋完又小心翼翼的貼回去。
石懷玉盯着那倆血紅的巴掌印瞧了半天,評價道,“……還挺驚悚的。”
阿九從邊上取出一個絨布盒子,那絨布盒子拿出來便迎風見長,變大了幾十倍。阿九打開鎖,裏面全是各式各樣的耳釘耳墜。
“怎麽都是單只?”石懷玉撿起一個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陸鳴輕笑了一聲,目光都柔軟了許多,“他小時候看到山上的花妖都戴着漂亮的耳環,就吵着要。我就自己給他紮了個耳洞,結果剛紮完第一個他說太痛,哭了一晚上,打死也不要弄第二個了。”
彼時的阿九妖紋未褪,臉都被黑色的妖紋遮住了一半,小醜鴨一個臭美之心卻一點兒不少。陸鳴逼着滿山的小妖都來誇他,阿九才願意把忍痛戴了兩天的耳釘取下來。後來就忘了這件事,什麽時候心情好想起來了才會戴一戴。倒是陸鳴,這些年下來給他攢了不少。
“你喜歡哪個?”阿九把自己的耳飾給石懷玉都展示了一遍,“随便選。”
石懷玉興致缺缺地挑挑揀揀,随口問道,“你最喜歡哪個?”
“這個。”阿九指着一個四芒星形狀的,“哥哥送我的生日禮物。”哪一歲的就不要問了,他根本不記得。
陸鳴在一旁抱手看着,眼睛縮了縮,危險地盯着石懷玉,這小子,絕對在打壞主意。
果然,石懷玉捏起那支耳釘,問阿九,“那我要這個,可以嗎?”
阿九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去撓頭,“啊?”
陸鳴替他回答了,“不行,一個也不送。想要自己買去。”說着就要把盒子都收起來。
石懷玉頓時紅了眼睛,垂頭喪氣道,“你不是說随便我選的嗎?”陸鳴擡手就要削他。
阿九卻點了點頭,随口咧開嘴笑道,“是我說的啊,喏,送給你!”
石懷玉沉默了片刻,“你對誰都這麽好嗎?”
“沒有啊!”阿九把盒子放好讓陸鳴幫他收了起來,“我只送過你哦。你要不要戴上?”
石懷玉嗯了聲,戴在了自己的左耳上。
陸鳴也沒再阻止,等倆人叽叽咕咕終于商量好,天色已暗,他們終于可以出門吃飯去了。他們住在鬧市區一處僻靜的小院裏,也不知石懷玉從哪裏搞來的,離秦淮河不遠。石懷玉在醉仙樓訂了個雅間上座,窗外便能看到秦淮兩岸華燈燦爛,金粉樓臺,畫舫淩波,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他們到了也不消吩咐,菜便一道道送了上來。
“這是什麽?”阿九指着紅彤彤的物什問道,還上手戳了戳,“好硬啊,怎麽吃?”
“螃蟹。”石懷玉拿起旁邊放置的小巧銀剪,先将蟹腿前後剪了下來,又拿蟹針取了蟹腿肉喂給阿九,“嘗嘗。”
阿九吃了一口眼睛都亮了起來,“好吃。”
陸鳴直接拿了一只掰開,咬了一口嚼了嚼,呸道,“肉都沒有,吃什麽!”
石懷玉一邊給阿九剝蟹肉一邊故意嘲諷道,“陸大王活了幾百年,不會連螃蟹都沒吃過吧?”
“找事兒是吧?”陸鳴一拍桌子就要站起來,阿九舉着石懷玉剛剝好的蟹黃蟹肉塞到他嘴裏,“哥哥你嘗嘗。”
陸鳴咂摸咂摸滋味,又坐下了,沖石懷玉一挑下巴,“再給你小爺整兩只!”
這下輪到石懷玉要發火了。只有阿九沒搞懂氣氛,還滿眼期待的看着石懷玉,石懷玉的火也就這麽熄了下去,任勞任怨給這倆沒吃過螃蟹的鄉巴佬開扒。阿九吃了一只就吃不下了,興致勃勃的跟石懷玉學怎麽剝螃蟹,剝了一堆蟹肉蟹黃給陸鳴拌面吃。
他們正吃得熱鬧,窗外忽然傳來一陣争吵,阿九轉過頭便看到有個抱着琵琶的姑娘被個衣衫不整的大肚醉漢從船上踹到了河裏。
“哥哥你快看!”阿九氣憤道,“他們怎麽欺負人?”
陸鳴和石懷玉一起看過去,那游船上的幾個醉漢正舉杯哄笑,落水的姑娘應該是會水,抱着琵琶游到岸邊,卻沒力氣爬上去了。陸鳴從窗口跳下去,腳尖輕點躍到那落水姑娘面前的石階上,伸手拉了她一把,又把自己的外袍脫了給她披上。那姑娘哭着道謝,陸鳴只搖了搖頭,便又輕輕一躍,從窗口跳了進來。附近岸上瞧見的人紛紛吹起了口哨。
石懷玉輕哼了一聲,“多管閑事。”
阿九卻立刻給他鼓起了掌,滿眼小星星,誇道,“哥哥你真帥氣!”陸鳴在阿九臉上吧唧親了一口,得意洋洋地跟石懷玉炫耀。
吃完飯阿九就犯了困,原計劃的夜游秦淮河就作罷,陸鳴将阿九背了回去。等他給阿九收拾完要睡了時,才發覺不太對。阿九起了低熱,面色潮紅,身上不知何時密密麻麻長出來了許多紅疙瘩。
陸鳴身上備着的藥都是防着阿九偶爾發作的心疾,這種情況還是初次見到,一時有些無措。他用靈力探視了阿九的髒腑脈絡,并無異常。他倒了兩粒靈丹喂給阿九,等了片刻,阿九身上的紅疙瘩依然未消,低燒退了些,身上依然潮熱。陸鳴在屋裏轉了兩圈,決定先去找找石懷玉。
“喂!”
他一腳踹開石懷玉的門,待看到屋內只有在一面琉璃鏡前盤腿打坐的扶夜時,愣了下,繼續問道,“你會瞧病嗎?”
扶夜睜開眼睛,彎唇一笑,“怎麽?陸夫人生病了麽?”
那面琉璃鏡裏湧出大片的紫黑魔氣,将扶夜從頭到腳包裹住,倏忽之間又消散,扶夜不見了,眼前出現的是那個面色蒼白的黑衣少年石懷玉。
“你和那臭狐貍用一個身體?”陸鳴禮貌性驚訝一下,其實并不care,專注于自己的目的,“你會不會給人瞧病?”
石懷玉已經起身往外走了,邊走邊問道,“他心疾發作了麽?”
“沒有,我懷疑你的螃蟹有毒!”
石懷玉已經到了阿九床前,坐下來先探了探他的額頭,用靈力探視了一遍阿九的身體,又解開衣服看他胸口。青龍紋未現,倒是有很多紅疹子。
“不會是螃蟹。”阿九不在的時候,石懷玉身上便沒了少年氣,整個人陰沉了許多,“你吃了那麽多,怎麽還活蹦亂跳的?”
陸鳴鼻孔都在噴氣,“他能跟我比嗎?普通一兩瓶毒藥根本灌不倒我好吧!”
石懷玉賞了他個嫌棄的白眼。
他的手放在阿九的額頭上一直沒離開,沉吟道,“那老東西的法寶裏有處秘境,裏面有眼靈池溫泉,若是能把他放進去泡泡,立刻就能好。”
“怎麽進去?”陸鳴立刻問道。
石懷玉聳聳肩膀,“進不去。除非你現在就把那老妖怪殺了,搶了他的法寶,再讓盤古鏡認你做主。”
陸鳴煩躁不已,“別特麽耍嘴皮子了!你到底有沒有辦法?”
“有。”石懷玉攤開手掌,掌心燃着黑色的火焰,“我幫他重塑一具更好的肉身。”
???
陸鳴懷疑他腦子有病,趕緊把這小魔頭從床上拽起來,“別介,他可經不起你這麽折騰!”
倆人面面相觑。石懷玉也将魔焰收了回來,說實話,他也不敢試。
這時,扶夜的聲音忽然冒了出來,“剛剛回來的路上不是有醫館麽?那裏有大夫可以給凡人瞧病,不如去試試?”
陸鳴和石懷玉大眼瞪小眼,這倆萬年不生病,也從未去過醫館,倒忘了這茬。
于是陸鳴背着阿九,石懷玉跟着,仨人又出了門。金陵不行宵禁,即便已過夜半,路上也有三兩行人,隐約秦淮河畔傳來的絲竹曲樂聲。那間醫館還留着小門,裏面居然也有病人,抱着桶狂吐的醉漢,還有個摔壞了腿半身血的老人家。
“你們怎麽了?”一個穿着白色醫袍的姑娘過來問他們。
陸鳴連忙道,“中毒!”
那姑娘吓了一跳,忙問道,“什麽毒?何時發生的?可有哪些症狀?”
石懷玉和陸鳴異口同聲道,“蟹毒!”
???
那姑娘聽他們講了事情經過,又看了看阿九的情況,無語道,“什麽中毒,應該是起了風疹。以前吃過螃蟹嗎?蝦呢?”
陸鳴忙回答道,“沒有。除了魚,他很少吃水裏的東西。”
那姑娘确定道,“那八成是風疹。我給你們做個檢查吧!”
什麽檢查?這回倆人都成了土包子,跟着那姑娘去了裏面的一間白色小屋子。那姑娘取出一塊玄鐵八卦,雙手掐訣,那玄鐵八卦上便浮起一個小型法陣。她拿銀針取了阿九指尖一滴血,加入陣眼,那法陣便運轉起來。只稍待片刻,就又停了下來,那姑娘擡眼一看,“嗯,是風疹,就是過敏性荨麻疹。他對海鮮類的都有輕度過敏,以後盡量不要讓他吃海鮮。我給你們開點兒藥,你們拿回去給他吃了,再拿些藥水擦擦身上那些紅疹,明天就好了。”
這樣就行了?
陸鳴追問道,“那他為何一直昏睡不醒?”
那醫女姑娘翻開阿九的眼皮看了看,沉吟道,“那要再做個全身檢查嗎?很貴的哦,我聽你們口音不像金陵人,你們有醫療金麽?”
什麽什麽醫療金?
石懷玉摸出一把金葉子放在桌子上,“夠嗎?”陸鳴默默賞他一個白眼,小魔頭手倒是快,誰還缺你那倆錢咋地!
那醫女也沉默了,疑惑道,“現在還有人用這東西付錢的嗎?你們沒有靈卡嗎?唉算了,我去幫你們問問。來,小朋友,你拿着這個跟我一起去。”
醫女領着石懷玉去進門左拐那排屋子問了下,得到回答說是能用。只是裏面的阿婆戴上了水晶鏡,顫巍巍的驗了半天真僞,最後留下了兩片半,将剩下的都還給石懷玉,那醫女才帶着石懷玉又回到了陸鳴和阿九等着的屋子裏。
“把他放在那張小床上。”醫女指揮着陸鳴,又把剛才收起來的玄鐵八卦取了出來,手掌輕撫,那玄鐵八卦便發出亮光來,飛到小床的上空,柔潤的白光一束束照在阿九的身上。
“身體倒沒什麽大問題就是先天不足,體弱,心氣不足,肝腎陰虛,emmmm……”她擡頭掃了眼站在旁邊一臉緊張的陸鳴和石懷玉,最後看着陸鳴道,“平時要注意節制,房事不可太過。”
陸鳴:……真特麽火大!
石懷玉:……噗嗤!
“好了,沒什麽事。”那醫女将八卦盤收了起來,“他昏睡不醒就是累得了,太困了。”
陸鳴:……
石懷玉:……
阿九:( ̄o ̄) . z Z Z Z Z
最後倆人沉默着走出醫館,頂着後半夜帶着涼氣的夜風,相對無言。
倒是阿九呼呼大睡了一場,竟然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口齒不清的問陸鳴,“哥哥我們還沒到家嗎?”
“到了。”
陸鳴背着他往屋裏走,石懷玉在後面關門,忽地,一雙慘白的手按住了快要合上的大門,門縫裏露出方才吃飯時那名落水琴娘的臉,她沖陸鳴哭道,“大王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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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懷玉:嘿嘿,該我表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