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盛晚見到他笑,就什麽都不怕了

靳予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開車離開的北海岸。

車子的轱辘行駛在這片寸土寸金的地段,他擡眸向外望去,就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和陸遠詞之間的差距。

是,自己的家境不錯,甚至還算殷實,在濱市這樣的城市裏也能做到有車有房,本人是寧大物理系畢業的高材生,現在在一家大學裏任職,有着體面而穩定的工作,收入……

可他的收入一輩子加起來,可能也付不起北海岸的首付。

而這樣的房子,陸遠詞輕輕松松就能送給盛晚一套。

這是他們之間直白的差距,鮮明到近乎殘忍,刺痛人心。

靳予繃不住的把車停在路邊,有些狼狽的趴在方向盤上。

似是承受不住剛剛那番對話帶來的打擊,他臉色蒼白眼圈卻通紅,修長的指尖不自覺的揉着太陽穴。

這些年後悔的情緒本來就時時刻刻折磨着他敏感的神經,在此刻達到了巅峰。

他後悔了,他很後悔。

六年前他根本不應該和盛晚分開,他本來就該明白,女孩兒就不是那種被無情抛棄後他想回頭就能追回來的人。

在國外的五年多時間,靳予幾乎天天都在後悔,然而他始終還有那麽一絲幻想,就是他回國後如果盛晚還沒有和別人在一起,如果他足夠誠懇又足夠卑微……那他們是不是還會有可能?

但這種幻想,在回國見到盛晚後逐漸被打破。

第一次見到她,盛晚無名指上戴着戒指。

雖然早就打聽到了她并沒有結婚,但已經有了相處多年的男友時,靳予那惴惴不安的泡沫是第一次幻滅,但他還在妄想能有挽回的餘地。

于是在明明知道盛晚有男友的情況下,他依舊變成了自己曾經極度不齒的那個形象,去妄圖破壞人家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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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聽行程,送花,寫意義暧昧的卡片……

一切蠅營狗茍的事情靳予都做了。

結果還是徒勞無功的。

而今天見到盛晚,知道她的男朋友是陸遠詞後,靳予那一點僅剩的幻想算是徹底破滅了。

他深深的陷入絕望之中。

不單單對陸遠詞的身份和地位絕望,更是對盛晚的态度絕望。

靳予和盛晚是真心相愛過,毫無保留的投入過,他知道女孩兒愛一個人的時候是什麽模樣。

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其實不怕盛晚愛上別人,但他怕她毫無保留的愛上另一個男人。

這會讓他當初的舉動顯得一文不值的可笑。

當年和盛晚分手的時候,靳予其實是存了私心的。

他們交往的時候有多甜蜜,分開的時候就有多慘烈,而這份慘烈,是他自己親手締造的,并且是刻意而為。

靳予想用自己的‘不忠’在盛晚心裏留下最強烈的印象,更主要的是,給男人這個東西留下這種刻板的印象。

在那段交往中,無論是靳予還是盛晚都是全無保留的付出了真心,這點他們都心知肚明,并且可以保證。

也正因為如此,慘烈的分手才會讓這段感情更深刻,也會讓盛晚對男人更厭惡。

所以靳予特意找來喬學真陪自己‘演習’。

他知道自己的舉動會讓盛晚傷心欲絕,會讓她絕望憎恨,但他依舊選擇這麽做了。

靳予想讓盛晚對男人的不信任和厭惡一直持續着,最好能等到他回來,再一點一點的挽回,輕手輕腳的縫補劣跡斑斑……

但他沒想到會有意外出現。

而陸遠詞就是那個‘意外’。

靳予自以為做了最聰明的一個決定,為此寧可當殘忍的劊子手,但老天爺會懲罰他。

老天爺并沒有讓盛晚等他,而是安排了她遇見另外一個男人,讓她再次全無保留的愛上別人。

而永遠不會輪到他。

靳予頭疼欲裂,摁着太陽穴的修長手指都在發抖。

和瘾君子一樣,他急切的打開車裏的抽屜,輕顫着拿出藥瓶,嘩啦作響。

他倒出來幾粒藥片,找不到水就生嚼着咽了下去。

無比苦澀的藥味在唇齒間彌漫開來,良久,他才重新平靜了下來。

盛晚回到北海岸後洗了個澡,有些嫌棄的把靳予車上的香熏味全部沖刷掉,才光着腳濕淋淋的走了出來。

她身上披着薰衣草色的真絲浴袍,布料有些許貼着微濕的皮膚,曲線畢露。

一頭及腰的秀發被幹發帽松松垮垮的包了起來,有不聽話的幾縷發梢調皮的跑出來,黏在盛晚白皙精致的側臉上,更顯得她像一只亂糟糟的小貓。

女人全身都散發着匍匐的幽香,從洗手間走到廚房冰箱裏拿水喝的一路留下了一串濕濕的腳印。

但盛晚絲毫不怕剛剛洗過的腳丫又髒掉了。

——北海岸天天都會有阿姨過來打掃房間,地比她的腳可幹淨多了。

剛剛洗過澡後忘拿幹拖鞋,她索性就這麽走了出來。

安靜的房子裏空空如也,看來是陸遠詞的酒局還沒完事兒。

盛晚在心裏這般思索着,伸手拉開冰箱門,從裏面拿了一瓶冰鎮過的楊梅湯出來喝。

習慣剛剛插/進去,還沒等吸幾口,她就聽到門口有輸入密碼的聲音。

大門被人從外推開來了。

盛晚立刻看過去。

這裏除了陸遠詞,當然不會有別人過來。

男人身上筆挺的西裝有些散亂,連白襯衫最上面的扣子都解開了兩顆,白皙俊逸的臉微微泛着紅暈,明亮的眼睛裏閃着一種不正常的光——仿佛興奮又熾熱。

“…陸遠詞。”盛晚看着他,遲疑地問:“你怎麽了?”

喝高了麽?

陸遠詞張了張口,剛要說話,眼睛就掃到她光着腳站在地板上。

“又不穿鞋。”他皺了皺眉,語氣倏然變得危險。

盛晚愣了下,有些心虛地笑:“呃,這個……”

話音未落,男人已經走過來把她打橫抱起,盛晚毫無防備的吓了一跳,驚呼着穩住手裏拿着的楊梅汁。

被陸遠詞看見,又是二度憤怒。

“還喝涼的。”他眯了眯眼,盯着她:“你是真不怕自己肚子疼是吧?”

……

…………

“我錯了。”盛晚眨了眨眼,可憐巴巴的裝委屈:“別兇我,我忘記最近是生理期了。”

當初陸遠詞不知請了多少老中醫才給她調理好的身體,不是讓她這麽肆無忌憚的糟蹋的。

男人很慣着她,甚至可以說是把她寵的無法無天,但唯獨在調養她身體這件事上,說一不二。

陸遠詞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她,一語不發,轉身抱着人進了卧室,把她放到床上蓋好被子取暖。

随後取來吹風機,扯掉她頭上的幹發帽細細的幫她吹頭發。

他修長的手指擺弄着她不太聽話的頭發,指腹偶爾觸碰到頭皮,感覺酥酥麻麻的。

盛晚不自覺的抿了抿唇,縮在被窩裏的腳趾都不自覺地蜷起來,雙腿夾緊。

“陸總。”她試探地問:“你沒有生氣吧?”

他不說話。

“我保證,下次不會在生理期前光腳喝冰飲料了!”

她也不想遭罪呀,就是……忘了嘛。

盛晚的頭發很厚很長,剛剛吹完蓬松着,像是炸了的金毛獅王。

然而表情不兇,縮在被子裏下巴抵着的模樣,又宛若害怕被主人教訓的小貓。

陸遠詞本來是板着臉的,但裝不住,還是忍不住笑了笑。

他笑起來向來很好看,仿佛春暖花開,冰山一角緩緩化開。

盛晚見到他笑,就什麽都不怕了。

女人也彎了彎眼睛,蹭過去鑽進他懷裏摟住他勁瘦的腰身,模樣頗為嬌憨。

“晚晚。”陸遠詞開口,聲音低沉:“今天陸奕寧來荟萃樓了,他說是你把他罵去的。”

“嗯。”盛晚随意的應了聲,小手摸到他的腹部:“你胃疼不疼。”

她可是見到男人喝了好幾杯酒的。

陸遠詞眼睛裏都是笑意,聲音勉強保持着平靜:“不疼。”

其實本來是疼的,他酒量始終一般,幾杯被灌下去的時候,從喉嚨延伸到胃裏都是火辣辣的疼。

可一切痛苦,在聽見盛晚幫他出頭的那一瞬間,都像是不治而愈了。

在這世界上有些人就是這麽神奇,明明不是醫生,身上也沒有最好的麻醉劑。

但一颦一笑,一言一語,都有讓人止疼的效果。

反之,也會讓人痛徹心扉。

只是今天的盛晚傳遞給他的情緒是前者。

“陸奕寧犯事兒,你去幫着擺平也沒什麽,誰讓你是當哥的呢。”

盛晚撇了撇嘴,有些不屑:“但憑什麽那家夥在酒吧喝酒你在酒桌喝酒啊?既然他腿沒斷還能出去溜達,那還不如幹脆去承擔自己的過錯,憑什麽讓你代他受過啊,不要臉!”

女孩兒言語憤慨,情緒裏滿滿的都是不服氣,

陸遠詞垂眸看着她都氣到鼓起來的小臉,心裏一陣一陣的泛起甜。

盛晚會為了他的事情這麽生氣,這是不是說明……她很在乎自己?

一瞬間,陸遠詞覺得即便再讓他喝十杯酒,他也不會有什麽。

“晚晚,謝謝你。”陸遠詞抱住懷裏的女孩兒,下巴抵在她肩上,輕聲說:“你幫我教訓了陸奕寧。”

他為陸家付出的一切,向來被人當作是理所當然,感激都不會有,更比說歉意了。

久而久之,就當陸遠詞自己都快習慣于這樣的情緒禁锢時,盛晚突然沖出來,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你沒錯,也不用代人受過!

陸遠詞從小不是在父母身邊長大的,已經完全習慣了什麽事都自己解決,不會有人在意他也不會有人幫他出頭的模樣。

但沒想到盛晚今天會幫他出頭。

果然,即便是堅強慣了的人,也忍不住會在意這種被人護着的感覺。

“謝什麽啊,你還幫了我那麽多次呢。”

盛晚被他誇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染上一抹緋紅,輕聲道:“我幫你做些什麽,也是應該的。”

雖然,陸遠詞好像強大到什麽也不需要她的幫助。

聞言,陸遠詞微怔,眸子裏的情緒又變得有些失落。

“晚晚,我…”他深吸一口氣,下定什麽決心似的說:“你可不可以不要把和我的互動,當作互相幫忙。”

涉及到盛晚,每一件事每一句話他都會顯得比較細心,甚至‘多愁善感’。

但他真的希望女人是出自于‘在意他’和‘喜歡他’才會維護他幫助他,而不是因為‘還債’。

“嗯?”盛晚眨了眨眼,有些不理解:“你說的是什麽意思?我聽不懂。”

陸遠詞和她對視,沉默半晌,敗下陣來。

“算了。”他無奈的擡了擡唇角,輕輕吻在她柔軟的唇面:“你以後會懂。”

現在就要求盛晚喜歡上自己,也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不過陸遠詞有耐心,可以等,他早晚會等到女人心裏只有自己的那一天。

此刻,他只想保持這份平靜,和盛晚有些貼心的交流就好了。

“今天怎麽回來了?”陸遠詞和盛晚一起躺在柔軟的床上,聲音低沉平靜:“劇組放假麽?”

“不是,今天沒我的戲份啦。”盛晚笑笑:“在那兒呆了三天,也該給自己放個假了。”

她說話的時候伸手撓了撓自己的額角,細長的手上無名指戴着的那顆素戒很亮,閃閃發光。

陸遠詞看到,不由得抓住她的手親了親戒指的位置。

這還是他幾個月前在一個微醺的清晨,特意給盛晚戴上的。

那天他們做了大半宿,他有些粗暴,弄的女孩兒直哭。

早晨醒來,他看着盛晚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跡,既心疼又慚愧。

随後,陸遠詞就為她戴上了這枚戒指,并且不允許她摘掉。

實際上是存了些小心思的。

那天,他剛剛得知靳予回國了。

這枚戒指約等于宣示主權,他不希望任何人打盛晚的主意。

靳予,始終是他心裏的一根刺。

陸遠詞從未嫉妒過誰,還是靳予,第一次讓他品嘗到嫉妒的滋味。

仿佛心裏劃了一道口子又被淋上去了烈酒,苦不堪言,痛不欲生。

想到這裏,陸遠詞的眸子不由得黯了黯。

但此刻和那時候的心情又有些不同。

現在,盛晚給予他的安全感比那個時候多了些。

“晚晚。”陸遠詞叫住昏昏欲睡想補個下午覺的女孩兒,在她耳邊輕聲哄:“別睡,和我說話。”

“……你好煩。”盛晚困了,小手軟綿綿的拍了他一下有氣無力的抱怨:“說什麽呀。”

“說什麽都好。”

他只是眷戀此刻的氛圍,不想這麽早結束。

陸遠詞親吻她的指尖,微微笑了笑:“說說你在劇組的事?”

在一起這麽多年了,他們基本沒有閑聊過什麽平時的日常生活。

其實他也想聽聽的,雖然大多都是無聊又瑣碎,但那畢竟都是盛晚經歷過的不是嗎?

“唔,拍戲其實也沒什麽好玩兒的。”盛晚聲音懶洋洋的,和他分享着劇組裏的一些事。

陸遠詞聽着聽着,挑刺:“不想聽別人的事。”

“……嗯?”

“就想聽你的。”陸遠詞直白的說:“說關于你的吧。”

……

“我能有什麽事?天天穿衣服化妝都得好幾個小時,好煩哦。”盛晚都被他氣笑了,擡手拉高被子罩住兩個人,周身頓時陷入一片溫暖的暗色裏。

“我都有黑眼圈了。”她定定道:“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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